第三百三十八章 德城奇事（5）
喉头哽了哽，靠近玉翘耳边，低声问：“要么我带你出去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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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振威便问：“现尸首安在？仵作查验后如何说？”
他顿了顿，吃口薄酒，持续道：“说来也怪，前两日冯夫人夜里在自个房中竟吊颈他杀，一早丫环才发明，那府里顿时乱成一团，冯道台岂容自个闺女死的不明不白，气冲冲前来报官，责令鄙人旬日内，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不成。”
林夫人看进眼里，唇边浮起笑意。她传闻过，周夫人原是太傅之女，金汤玉露养在深宅的繁华花，后下嫁周大人，那也是捧在手心含在嘴里疼宠的。
服侍的丫环婆子亦没有，林夫人替玉翘舀汤，夹下两只鸡腿放她碗里。
话音方落，便见一妇人手捧碗热腾腾香喷喷的鸡汤，迈过门槛走过来，谨慎翼翼搁案上，这边瞪了眼林栋，将手在围裙上擦两把，又看向周振威与玉翘，上前见礼，嘴里笑道：“粗茶淡饭的，皆是地里现撷的瓜菜，胜在新奇二字。这鸡今早才下过蛋，刚杀的，摆了山里采的蕈子，周夫人有孕，吃这个最是养肚。”
玉翘却在谛听周振威同林栋说话。
再瞧周大人，尽是威武严肃气势，边同夫君说话，边不忘替自个娘子卷饼。好一对情深意浓的璧人。
林栋讪讪点头，门边闻着香气咽口水的三个娃，听得林夫人一声唤，兴高采烈的上得桌来，大的十四五岁风景，略显老成，小的不过三四岁，满眼贪馋。
案上已摆好晚膳，一碗油盐蒿子杆，又是一碗鸡蛋炒瓠子，一盘白菜豆腐，另有一盘金黄煎饼，配了碧白葱段及一碟齑酱。似怕来客吃不惯面食，更煮了一大碗白米饭，水添的微多，看上去稀烂。
周振威沉吟半晌，瞧瞧玉翘竖耳听着，笑道：“林知县不必焦急，原做少尹时探过很多大案，学了些验尸本领。稍会饭后，我随你停尸房走一趟便可。此事勿须再提，莫扰了我娘子胃口。”
哪知那小娃儿却不敢吃，只把眼看向爹爹，小嘴一蠕一动。
那娃倒底年幼，听不懂爹爹说甚么，可看神采，晓得是在活力，慌慌的把嘴一撇，眼里就出现泪花。
“这怎使得！”林栋本能点头回绝。
玉翘还未开口，到是林栋瞧着总无甚么可吃，面色有些困顿，叫住门边探头张望一小娃，粗声道：“不是让你娘杀只鸡炖汤么？怎不见有？又小家子气但是？”
听周振威这般说，他便叹道：“此仵作原是冯家家生子，观其验作神态，言词闪动，只怕有所坦白。即命旁的仵作另验，竟无人肯接此案。私请坐婆探死者阴处，那夜竟行过房事，可冯贵起远去都城，并不在家中。听侍女交代，冯夫人虽脾气暴戾，德行却极度方，亦是鄙弃那妾室之根因。鄙人也将那二夫人召至衙门审判，不慌稳定，言词滴水不漏，反让人疑窦。我只道此中必有蹊跷，却无能去解。”
提起那桩疑案，林栋满脸难色道：“我们德城有户姓冯的人家，家道分外殷实，这周遭百里地皆为他属，且祖上至今老爷皆在京为官，讲起也是非常的风景。只可惜，人丁薄弱，几代皆单传。传到这辈，嫡子名为冯贵起，何如倒是个浪荡子，常日里只晓得走马溜鸟，爱好风月撩情。”
林夫人把娃忙抱进怀里，将鸡腿拈着喂他吃，也不看林栋，只朝玉翘笑道：“我家老爷一身酸腐气，周夫人莫见怪。他就这副不知变通的傲骨，性子又清正朴重，实不懂察人观色，从德城来来路过官员很多，他亦不屑攀附，今可贵见他志愿领人返来，虽无珍羞美馔，贵在心诚意恳。”又道：“周夫人不必客气，我原不善烹食，虽味欠佳，倒还算入口，总要勉强吃饱才好。”
“即然案情了然，林知县又有何不明之处？”
......
他是个受得起罪的，摆布都无所谓，可瞟了瞟玉翘，日夜兼程到底伤身，润圆的下巴复又尖巧下来，柔肩也减少，唯肚儿却愈发娇挺。看着这心就疼。
玉翘还算面色安静，周振威却暗自蹙眉，他为晏京府少尹时，少不得去各衙门查访，贫寒到这般地步的衙门，倒未几见。
玉翘颌首轻点，将百般菜色都夹来尝尝，又饶有兴趣的拈块煎饼，摆上葱段，涂上齑酱，卷起来一小口一小口，只觉吃法别致，味也清爽，连续吃了好几块。
林栋回禀道：“尸首现摆放停尸房中，仵作查验过其周身并无别的伤痕，颈间有吊颈留下的勒痕，确系自缢身亡。”
内心陡起羡慕，忍不住抬手去整鬓前散落的碎发，却又一顿，发已覆雪，能整给谁看？
“这没多久，有日从泉城玩乐返来，还带着个美人。传闻是泉城那边倡寮的头牌，便给她赎了身，带来做妾。旁人倒无甚么，却惹怒了他的正妻。那冯夫人是道台之女，脾气傲慢刁悍，亦非等闲之辈。这德城本就不大，经常便听两房妻妾斗法，闹得亦是鸡飞狗跳。”
林栋黑了面喝斥：“愈发不懂端方，这是给周大人及夫人拂尘的，让你上桌已是汲引，怎还要抢食。”
玉翘忙笑着谢过，转头却见小娃儿眼巴巴的，盯着咂舌头，实在不幸敬爱。顿时心就软，她便夹了只摆娃儿碗里。
只怕这人间，同周夫人这般好命的，又能有几个呢！
周振威正扶玉翘坐下，看他一眼：“林知县不必生份，我娘子好热烈，随她便是。”话里不容回绝意味较着。
玉翘瞧她虽面粗衣糙，却拾掇地整齐洁净，神情亦不卑不亢，料她出身不俗。逐捏了下周振威的手心，弯唇笑道：“有劳林夫人辛苦。请夫人及公子皆来退席，不必拘礼才好。”
刚初见，果是芙蓉面，桃花颜，那身材又比平常孕肚的妇人更妖娆，再瞧偎着男人依依娇娇，原还内心忐忑，怕那惯出的娇纵脾气，恐将这寒旧陋室瞧不上。却本来不是，知书达理，善解情意不说，还是个吃得起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