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无愁

第十二章 陇头歌(一)

宇文直一怔,随即哈哈大笑,然后若无其事地朝着青年问道:“方才那胡琵琶弹得如何?我是粗人,只知动听,听不出此中意境,如果不好,可要罚了。”

一个十四五岁的豪门少女,那里会出事如此谨慎周到,行事涓滴没有惴惴不安?又如何会对朱门的一应豪侈用度得心应手,初入府时还能扮出荏弱怯懦态以此阔别是非?

她是不敢有任何行差踏错,就连出府时宇文直的决计摸索,她也应对得滴水不漏,可就是因为过分完美,完美得不似一个初入朱门的贫寒少女,才是最大的马脚!

画舫中又归于最后的沉寂,唯有水波声与蒸汽沸腾声响起,但是就在这时,画舫外俄然传来幽幽的琵琶声,仿佛从极悠远处传来,随时都会消逝不见,就如许纤细地响着,却欲迎还拒地牵勾住听者的心弦,教人直想听得更清楚些。

宇文直把玩动手中杯盏,看着冯小怜似笑非笑道:“不过,‘寒不能语,舌卷入喉’此句……我看倒不像是说游子飘零之苦的,倒像是有劲敌环伺,有怒而不敢言,只好忍气吞声……但是如此么?”

冯小怜暗自警戒了起来,走进船舱当中,便瞥见一个青年悄悄坐在席间,不敢多看,不由赶紧低下头施礼,“见过这位郎君。”

他劈面坐着的是一个青年,穿戴一身青莲色竹纹对襟长袍,墨发束冠,五官如雕镂般棱角清楚,看起来像是个明朗超脱的贵公子,唯独他那对黑眸如千年寒潭般安静,沉稳,暖和,却又没有一丝暖意,如凛冽的冬夜般,透着淡淡的倨傲和矜持。

严峻得身子微微发颤的冯小怜目光四下乱飘着,然后,她留意到了阿谁站在离青年比来的侍卫的手,虚按着刀柄的手。

“是,小怜认罚。”冯小怜苦着脸应道,将一旁在红泥小火炉上温着好久的酒别离斟在三个杯盏中,然后将本身的那杯抬头饮尽,辛辣的酒意直冲上头,一杯下肚,脸颊便出现了淡淡的绯色。

在漂渺歌声与叮咚琵琶声当中,小舟缓缓朝着画舫而来,一曲唱罢,琵琶声渐歇,便见纱幕一动,一个面貌极美的少女度量胡琵琶走到了船头前,浅粉色的裙裾在湖面轻风中如辛夷花般散开,衬得她的肌肤似莹润白雪,灿然生光。

宇文直皱起了眉,并没有想到她会给出这个答复,一时也不知她是真的不知还是在装聋作哑,而青年只是自顾自地喝着酒,看起来对其间说话一丝兴趣也无。

宇文直气得面色乌青,在桌案下的手攥得颤抖,深吸了一口气,才冷冷道:“我欲与阿兄联手诛除晋公,阿兄觉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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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如何能痴钝到方才阿菱都已经说得如此直白,本身都还没有发觉?

侍卫固然抬高了声音,但是在这温馨的船舱内,却仍然清楚地钻进了冯小怜的耳中。

宇文直随便地倚在软垫上,一腿屈起,一手置于膝上,看着劈面坐着的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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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直心中一动,眉梢微挑,道:“阿兄,无妨出去看看是何人弹着胡琵琶?”说着,他便起家走出画舫,来到船头上,青年却未起家,只是悄悄坐在原位,望向琵琶声传来之处。

他的声音非常降落慎重,语速很慢,却又有着让人没法心生抵挡的严肃感,若不是他清逸的面貌,他几近不像是个青年人,起码在他身上看不出一丝浮滑活力,有的只是绝对的安静和自傲。

不过她却随即留意到方才宇文直并没有自称“孤”,神态模样也没有了昔日的阴冷古怪,各种迹象,让冯小怜的猜想更近了一步,心中暗自警戒。

少女低下头款款施礼,“见过殿下。”

冯小怜有些不测埠抬开端,一边想着殿下本日表情仿佛很好,一边走上了画舫,却发明画舫上并无婢女服侍,只是船舷上站着很多侍卫,不由心中一沉。

冯小怜心中一紧,握着酒盏的手微微一颤,再次承认本身脑筋公然不是很好使。

她心中猛地一跳,下认识想到这或许就是这场宴席的重头戏?一种模糊的心悸奉告她即将会有甚么伤害产生,让她的呼吸都有些不顺,方才被酒液熏得微红的脸颊垂垂变得惨白,唯有低垂着的眼眸亮了起来。

宇文直沉着了下来,看着劈面眼眸仿佛没有一丝颠簸的青年,目光逐步阴厉了起来,薄唇紧抿着,心中快速策画着无数动机。

冯小怜定了定神,将情感全然平复,这才抬起眼,莞尔一笑道:“小怜可不敢没大没小,如果有,也是殿下惯出来的。”

“阿兄,好久未见,比来过得可好?”

青年看着他,然后……面无神采地拿起桌案上果盆中的一粒枣子,送进嘴里咬了口,在一片温馨当中,收回清脆的一声响声。

青年安静地看着宇文直,缓缓说道:“无甚分歧。”

她如何现在才发明宇文直对她起了狐疑?

宇文直放下酒盏,不悦地看了侍卫一眼,侍卫寂然低声回道:“方才府上传来动静,有人在柴房发明了一具仆人的尸身,恰是本日要撑船的船夫,船上恐有伤害,请速速回府。”

青年看着她,眼眸中却涓滴没有冷傲之色,只是淡淡回道:“不必多礼。”

冯小怜不知宇文直的企图,只是顺着他的话头说道:“是,小怜知错,这位郎君一看便是气度不凡的使君,自不会与小怜计算。”

听到“幽怨难平”这四个字,冯小怜心中又是格登一声,恼火地想着莫非本身的幽怨之意已是大家都能听出了么?她的胡琵琶弹得天然算是不错的,不然也不会因着一曲便让国公幕僚动了招揽之意,而此时只是在青年口中只落得了个“粗浅”、“还行”,不由让她好活力闷。

青年看着他暴怒的模样,下颌微扬,淡淡说道,“如果还要韬光养晦,本日我便不会来。”

……

冯小怜心中泪流满面地想着公然宴无好宴,您是殿下随口说着也就罢了,本身毫不能被扯进这话里去!面上却当即扬起一个天真无辜的笑容:“小怜也不晓得,殿下说是,天然就是。”

这时,一个清冽动听的歌声传了出来:“陇头流水,流浪山下;念吾一身,飘然郊野;朝发欣域,暮宿陇头;寒不能语,舌卷入喉;陇头流水,鸣声幽咽;眺望秦川,心肝断绝……”

宇文直眼眸中闪过一丝愤怒,面上却不动声色,说道:“赋闲数年,读了些书,虽比不得阿兄博学多才,也懂了很多事理。”

没有值当万钱的珍羞美馔,也没有载歌载舞的美婢如云,这就是铺垫了好久的宴席,两小我的宴席,只要镜湖一片,画舫一艘。

宇文直眼中闪过一抹寒意,问道:“哦?你倒是猜猜看,这位使君官居何职?”

宇文直面沉如水,紧握着的手仿佛有些严峻,他皱着眉挥了挥手,有些不快地表示回府,随后对那青年拱手说道:“本日便到此吧,接待不周,还请谅解。”

宇文直看着水波之上盈盈立在船头的少女,不由一怔,半晌后才回过神来,而此时小舟已渐渐靠近了画舫,然后悄悄靠了过来。

“笨拙?”宇文直怒极反笑,重重挥了挥手,说道:“阿兄还是要用多年前的那套说辞么?韬光养晦?多么好笑!几年操琴下棋的日子阿兄过得,我可过不得!”

船舷上传来侍卫频繁走动的声音,而又有三名侍卫一脸防备地走进船舱内,手按在佩刀上,另有一个身穿便服的高瘦男人站到了那青年的身后,也轻声附耳对着青年说了些甚么,青年神采稳定,只是微微皱起了眉。

水气与雾气交叉着的湖面上,一叶轻舟仿佛从蓬莱瑶池当中飘出来的普通,悠悠地向着湖心而来,船篷上搭着的薄薄纱幕悄悄摆着,模糊约约瞧见其间的昏黄倩影,却又看不逼真,唯有琵琶声愈发近了,清幽的乐声洇开如云霞般的雾气,逼真地呈现在画舫之前。

画舫之上,暖炉烘出与其外截然相反的暖和,珠帘低垂,红泥小火炉收回轻微的响声,极淡却格外醇美的酒香悄悄伸展着,碧波微微泛动的水波声衬得画舫愈发清幽。

氛围又是一僵,一时无话,就在这时,一个侍卫仓促走进船舱来,神采沉重,朝着宇文直低声道:“殿下,请速速回府。”

本日无风,被昨夜刮了一整宿的北风扫荡过的天空非常清澈,天幕倒影在琴湖如碧玉般的湖泊上,时不时被画舫的摇摆荡出藐小的波纹。

他强行敛去心头的压抑之感,意味深长地笑道:“天然是无甚分歧。”

一时候,船舱内满盈着严峻的氛围。

看来宇文直早就对她起了狐疑了,只是她的一应来源翻来覆去地查,也是只要在百里酒坊的那几年,让他才没有等闲脱手。

对上了青年的目光,宇文直微微眯起眼,心想为甚么这么多年畴昔了,本身还是下认识会对这双眼眸感到一丝……害怕?

青年仿佛对胡琵琶很故意得,淡淡说道:“技艺粗浅,唯其音却有幽怨难平之气,暗合《陇头歌》飘零茕茕之意,意境还行。”

宇文直却似笑非笑道:“哦?这大好宴席,却弹奏甚么飘零之曲,自是该罚!”

他紧紧地盯着青年,一字一句地说道:“力多则人朝,力寡则朝于人,故明君务力。”

宇文直的视野逗留在她乌发上簪着的小小红梅上,心中压抑不知不觉稍稍松了些,道:“来得这么晚,但是要罚你酒了!”

如许奇特的反差感让冯小怜一怔,俄然心头剧跳,她死死节制着不让本身脸上透暴露其他的情感,只是低眉扎眼地退席跪坐在一旁。

可既然如此,为何会在这时出言摸索?莫非他已晓得了保定四年前之事?还是……

“你却与之前有些分歧。”青年挑眉说道,“你之前就从不玩这些故弄玄虚的把戏。”

因而两人对坐,对峙。

短短一刹时,冯小怜脑中已经闪过了无数动机,晓得宇文直是想藉此摸索本身是否晓得那青年的身份――因为如果她晓得,她是毫不敢回这个话的,可冯小怜偏生眸子一转,浅笑说道:“所谓‘居移气,养移体’,方才这位郎君批评琵琶,可谓是精通乐律,看来是在太常寺任职了?”

那青年瞥了她一眼,仿佛是感遭到了甚么,宇文直却还不罢休,神采有些古怪地笑道:“还在油嘴滑舌!当着高朋的面,也敢矫饰这些小聪明!”

宇文直见了她的神采,冷哼道:“不是一贯没大没小得很吗?如何现在变得灵巧了?”

湖心,画舫,防备森严,另有阿谁船夫……

“我原觉得你终究学会了玩弄手腕,现在才发明错了。”青年将那颗枣子放在了桌上,唇角冷酷地扬起,“你还是和之前一样笨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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