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四章 桓温请战
“墙弩,试弦!!”城外,令旗不住挥动,墙弩手得令之下,将庞大的墙弩张至极致,继而,猛地放弦,“嗡”的一声响,即见乌龙穿电直贯,撕风裂雾,奔向千步以外。
“无奕!”
“汝乃何人?”谢奕凝睇着那人,但见其人一身墨甲乃是晋制小校甲,但是,头盔却大异,并非兜鍪,两翼斜伸,各展一翅,恰若鸿鹄高飞,面甲乃是鳞片织就,正于浅阳下泛着煜煜光辉,最是那二尺剑,镶珠嵌玉,极其熟谙。
“话虽如此,但是,两军交兵,喋血厮杀,岂容女子弄乐于耳!”谢奕看着那群繁花簇锦的小女郎,眉头愈皱愈紧。而此时,诸多将士已然环围于她们身侧,含笑静观,更有甚者,扬动手臂,踏着铁履,跳起楚舞来。
“嘿嘿……”谢尚抖了抖袖子,眉头一翘,笑道:“二弟关已则乱矣!但且宽解,数州共伐石虎,乃成都侯计定,其人向来深谋远虑,岂会逞石虎之意!料来,石虎若行托大,必定铩羽折尾!”
“吾乃,吾乃……”那人眼睛转来转去,继而,豁地一亮,竟然拍了动手,大声道:“吾乃军中小校谢八!”心中则道:‘军中小校足有千百人,谅你也不知,吾乃何人!’
谢奕皱眉道:“其意或有三,其一,石虎自知,孤军深切,最忌绵长呈野,是以,前军顿甲止步,意在与全军齐行;其二,或在……故计复施!孤悬前军于锋外,诱我携军往击,待我离城,便可战之于野,亦如其人取广固。其三,也许,其人已知,瞻箦将率豫州军,尾蹑厥后!是故……”
“不然!”桓温渐渐的摇了点头,直视着谢奕,中目辉灿,声音平平:“桓温仅率本部三千精骑便可!桓温若出,莫论胜负,便可辩得石虎真假!”
“何需谢我?”谢奕挑眉看向桓温,但见桓温面正色危、神态决然;思及往昔交谊,不由得沉默一叹,拍了拍桓温的肩,轻声道:“元子,男儿存世,当有所为,有所不为!孙盛此人,恶欲攻心,该当枭首!”顿了一顿,叹道:“汝与瞻箦,可解便解罢……”
谢奕深觉得然的点了点头,冷然道:“郯城屯军三万,民风勇悍,石虎若以坚攻坚,七八万之数,不过填池塞野尔!”
“然也。”谢奕心中忧愁复起,雄师对垒,各凭战意战力,但是,尚未垒营之前,即若水势、扑朔迷离,而此,即乃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积毫木而成城,待得明枪显剑时,胜负常常早已必定。何如,即如谢尚所言,若离城赴战,动静即转,石虎为静,己方处动,一旦中伏,万事休矣!
谢奕当即驳道:“此事非同小可,切莫意气用事……”
“把稳,把稳……”年长的军士大声的喝斥着,继而,疾步抢至队前,扇了年幼的士卒一个耳光,方才,也许那年幼的士卒过分严峻,几乎将盛满桐油的木桶滚落墙下。
朔风掠过,惊起桓温冠带,缓缓撩着脸上七星,即见七星微微一颤,桓温目光顿定,沉声道:“石虎其人,凶顽诡诈,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我军若静,其人必动,从而以动哄动!郯城固若金池,石虎即使倾军袭卷,亦休想撼动分毫!”
桓温走到谢奕身侧,将枪斜放于墙,按着箭剁口看向远方,目光通俗如海,参杂多少冷锋。很久,二人皆无言。稍徐,桓温道:“无奕,石虎前军顿步,雄师不闻,此举有诈!”
“我等尽知,石虎岂会不知?”桓温浓眉紧皱,捉起长枪,面向谢奕,捧枪道:“石虎此举,乃使我军自乱阵脚也!当动则动,无奕若信得过桓温,且容桓温伐其前军!”
“无奕,且信桓温!”桓温捧着枪,沉沉一揖……(未完待续。)
“谢八……”谢奕眉心锁川,一步步走向那人,待至近前,“锵”的一声,拔出腰剑,架在那人的肩上,冷声道:“卸却面甲!”
“锵锵锵……”却于此时,身侧传来一阵铁履声,谢奕扭头一看,只见来者浑身高低俱笼于铁甲中,便连脸孔亦不成辩,唯余一双眼睛梭来转去,此目非常熟谙!谢奕正自迷惑间,却见谢尚目光霍地一向,嘴角挂着奇特笑容。谢奕眉头一皱,恁不地一眼瞧见那人腰间剑,心中怦然一明,当即喝道:“止步!!”
“再则……”谢尚接口道:“二弟切莫失了方寸,现在敌势未明,敌意难测,我军唯此一途也!”言至此处,蓦地想起一事,眉头由然一皱,叹道:“另有一事,广固已陷,却不闻郗愔下落,如果郗公心胸……”
说着,回身走向北面城墙,凭风远眺,心机一阵欣然,自昔年较技于山阴以后,瞻箦与元子便已然成仇,他又岂会不知,何如,数度苦劝却无果。莫非,两人生来便为敌乎?思及此处,忍不住的摇了点头。
那人不卸,视寒锋若无物,眼中却泛着波澜,细细一辩,唯二字:‘倔强’。
“混闹!”谢奕眉梢蓦地一拔,当即便唤过一名小校,命其将这群小女郎们哄走。石虎即将兵临城下,血战在暨,莫非她们尚觉得此乃雅集诗会乎?!
这时,高冠宽袍的桓温转着墙梯而来,待至近前,捧着长枪,缓缓一拉:“多谢无奕!”
谢奕皱眉未言,直目其兄,心知谢尚一贯阴柔,话尚未尽。
“然也,石虎狡猾如狐!”
谢尚挽手于背后,面上带着淡然笑容,目光却灿煜逼人,续道:“莫论何如,我军据城屯甲,宜静不宜动,如此一来,城中数万将士整天待战,即若崩弦,岂可久持?”
“速避,速避,塞门刀车,塞门刀车!”狭小的外城巷道中,浑身铁甲的将士扯长着脖子放声大喝,士卒们光着膀子推着沉重的塞门刀车霍霍进步。塞门刀车,顾名思义,乃塞城门之所用,底部两轮,外探麋集刀枪,可游离于巷,拒马杀敌。
“起,起起……”一名小校爬上了箭剁口,不住向内扬着双手,在他的表示下,一群士卒奋力的拉动着儿臂粗细的绳索,将一具具投石车吊上城墙。
谢奕心头豁地一沉,喜色飞染横眉,下认识的便欲厉声喝斥,转念间却想起家侧之人乃是兄长,不得不给他留些颜面,便冷声道:“兄长此言差矣,数州共举,岂可独行!再则……”
城墙表里一派炽热,细细一瞅,在将士上墙的必经之处,一群群妙龄小女郎搭着小婢的手,钻出了牛车,面上缚着丝巾,也辩不清脸孔,唯见妙目如水,傲视生辉。少倾,这群小女郎们东指指、西点点,继而,分离于四周八方,小手一挥,即有婢女铺上各色苇席,当即,一个个抓着裙摆,旋身落座于席,倾刻之间,微微凝眉,浅放笑,声声丝竹,悠悠来……
风,由南往北吹,将谢奕背后的披风扯得冽冽作响,他矗立于郯城北墙,柱着长二长枪,顶盔贯甲。铠甲冰冷铁寒,他的心中却炽热如火,放眼看去,城墙高达十五丈,墙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盘曲的墙梯处,尚不时传来阵阵呼喊声。
谢奕踌躇道:“我军若出,恐正中其意!”
“哼!”邵嫣从盔缝里逼出一声冷哼,摆布瞅了瞅,心机百转,暗忖已难遂意,只得气咻咻的瞪了谢奕一眼,冷静跟着谢尚拜别。行走时,法度轻碎,即便身着铁甲,亦难掩婀娜媚态。
闻言,谢奕神情一震,紧皱的眉头渐渐放开,继而,捶了一下箭剁口,沉声道:“然若其人之意,乃置前军于两百里外,从而惑我全军,令我困止于城,其人却携雄师反身一击,瞻箦独军远来,必定危矣!”
半晌,谢尚无法的摇了点头,走到二人面前,伸脱手指,格开谢奕的剑,朝着那人渐渐一揖:“邵小娘子,此乃军中重地,不成轻亵!”说着,又对谢奕道:“二弟,邵小娘子乃巾帼英豪也,纵使有违军令,亦乃偶然之失,岂能够刀剑相加!”
谢尚慢悠悠的将酒壶挂在腰间,度步至谢奕身侧,与其一道观舞,嘴角浅裂,笑道:“二弟且思之,石虎引军南来,一起破竹,为何却止于前军FEI县,不闻动静,此乃何意?”
“兄长!!”谢奕再也忍不住了,浓眉倒竖,蓦地一声大喝,将谢尚吼得浑身一个激灵。璇即,谢奕见身侧诸将聚目,只得极力平复心神,放开眉头,哑声道:“数州共举,最忌猜忌,兄长莫非不知?再则,郗公乃何许人也?道徽之高士也,清雅之长辈也,岂会不知轻重,将此事见怪于瞻箦!兄长切莫再言……”
谢尚微微一笑,朝着邵嫣再度一礼:“请罢,邵小娘子。”
谢奕冷然一哼,神情却软了,此女乃邵续、邵冀州之女邵嫣,邵续平生挞伐于冀州,殁亡于石虎刀下,她为父为国,情意拳拳之下,倒不成罚之过火,当下便道:“城中另稀有万披甲男儿,勿需邵小娘子持剑!兄长,且携小娘子入城。”说着,向谢尚点头表示。
果不其然,只见谢尚眉梢飞挑,中目深远,续道:“莫论何如,石虎南来,必难久滞!复待数日,届时,我军安闲离城,辗碎石虎前军,驱军倒卷,插背追击,沿途掩杀,当可一举将石虎逐于千里以外!而此功劳,另有何人可譬?啧啧……”说着,吧哒吧哒嘴,神采奕奕。
“云木,云木……”长有两丈、宽及人腰的滚木在声声号令下,被捆缚于墙外,草绳系于铁钩上,一旦敌军逼临城下,便可斩断绳索,滚木如云雷。
“哎,哎……”那人正欲窜向墙角,乍闻谢奕大喝,肩头蓦地一颤,嘟嚷了两句,渐渐的回过身来,一双眼睛闪来闪却,继而,目光必然,抱拳于身前,揖道:“见过,将军!”
“且慢!”谢尚挥手制住小校,慢条斯理的拔了拔胸前冠带,他并未如谢奕普通身着铁甲,仍然一身宽袍大袖,腰间尚且别着一只精美的小酒壶,取下酒壶,冷静啄了一口,笑道:“夫战者,天时、天时、人和。秋虽已浓,尚未及收,石虎雄师南来,难以肆野卷粟,此乃天时也!郯城扼南制北,遥贯东西,城坚若铁铸,另有郗公屯甲于百里外,独可言战,聚可言胜,此乃天时也!”言至此处一顿,挥着酒壶指向那一群弹琵琶、鸣横琴、奏箜篌、旋楚舞的小女郎们,微微一笑:“楚地多歌舞,楚地聚英豪,凡是齐轮者,闻战而喜也,而此即乃人和!此战,必胜!”
谢尚面带浅笑,挥着袖子遥领于前,木屐踏的啪啪响。谢奕见兄长公然对此女成心,思路一转,亦不知想到甚,裂嘴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