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 不要浪费 贼军阔气
“那是，甚么去处。”此处是进京的官道，温体仁久为京官，这四周很有些眼熟。
没了番子们在处所支应，锦衣卫和东厂便如无牙之虎，各省有权势的商号钱庄纷繁翻脸，以往进奉的常例银子顿时尽绝。只靠都城里无权无势的小贩商店上供些蚊子肉如何堪使，有那平时花消无度的番子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不想这外头的贼军却豪阔，出来劫掠竟然挑七捡八，可气可恼可爱。
“大人，我们去四周的村庄暂避，免得与贼人大道上相撞。”锦衣卫百户又进言道，如果果然有贼人反叛，那座耸峙云宇的宋家堡不能抵挡，可见贼人势大，此地凶恶不宜久留。
“俺就是想，会不会我们多心，就是失火罢了。”也有人想不通，就摆荡了，觉得只是大伙儿疑神疑鬼，并无贼军反叛。
“我说，血最好不要华侈。”狄四眸子子直勾勾盯着那一地的血，那眼神出奇的寒意，只是淡淡说道。
“啊。”温体仁正深思这差事办好了，捞一个平贼之功今后，该如何趁便给周延儒挖个坑，火线一名锦衣卫高耸大喝一声，将他的思路打断。
老金一个咕噜当场爬起，含怒不去踹一脚费氏，一昂首就见费氏胸口有个高耸的胡蝶状异物，他不记得婆娘上服饰有胸花，并且那看来也不像丝织物。
“啊，小卫，啊，孩子娘你可不能疯，就是拿棍子打我，骂我都成，你千万不要疯，都成疯子了，我，我怕。”一贯天塌下来都能面不改色的狄四终究慌了，连连要求道。
“大人，那是宋家堡，此处离驿站不远，那儿有驿丁可使唤。”亲随的深意是这场大火来的蹊跷，无妨先去四周驿站探明动静再说。
老金受惶恐然夺路而逃，只抢出去几步，就听自家婆娘哭嚎，转头就见其不顾统统扑腾，待剪刀被带出创口，这一惊非同小可，创口成血涌状，那是名医来了都很难救得活了。他不及细思，扑上去可劲捂住那创口，转头还对呆立一旁的狄四吼道：“求兄弟帮一把，我婆娘快死了，她是我婆娘，跟了我十年，我就她一个老来能作伴的人，去找治刀伤的药，若没有一块油布条也成，先止住这血吧。”
“戳死你，哈哈哈，戳死你，哈哈。”卫氏也跟着笑了起来，反复同一句话。
“成，那你速去速回。”温体仁不假思考便道，身为内阁次辅的贰内心稀有，年前裁撤驿站，京畿一带因是要地，惯例驿丁裁三而存一，故而四周的那座驿站人手不敷以自保。
“爹，我去过地府，将你的罪过告密，阎王判你下油锅，一面炸完后，又翻过一面接着炸，捞起来用篦子梳刮去满身皮肉，只留骨头，品级二日睡上一觉新皮新肉长出来，如此几次不断下油锅。另有我娘她要去拔舌天国，用挂猪钩吊住舌头，上面有小鬼去扯，一扯舌头长一点，长一点再长一点，你那舌头越来越长，最后全部房间里到处都是。”卫氏仿着金家小娃的口气描述天国酷刑，纤细处竟惟妙惟肖。
“再去四周看看有没有鸡鸭。”温体仁略一沉吟，对百户叮咛道。
百户带两个妙手先进村，村庄不大，很快就搜了一遍，提溜出几个老翁和老妪，没料他们见到温体仁却不跪，就拿眼直勾勾看他。
“大人不好了，你看。”不待温体仁扣问，就有身边亲随遥指火线山领处，隆雾层层中疑染瑰红，再昂首一望，皆骇异满天乌压压炊火气似神怪巨影。
后鞍桥左边扣悬铜质的王命旗牌，若三品以下武将用心弄叛，可凭之先斩而后奏，但是这东西挑时捡势，万一时运不济，这倒是个无用安排。右边是王朴的参将告身，这才是他昧苦在圣上跟前跪求的杀手锏，对年仅弱冠的小儿还能合用。
温体仁此行忐忑，就在前日，朝廷安插在神甲营的耳目，监军寺人王善诚送来的密报，所言凿凿，王朴在军中素有声望，并非之前户部尚书候恂所谓离心离德，难以服众。对此等骄兵悍将，满朝文武皆是敬而远之，怎奈他一时不慎，背欠乃至于接办这个蹙额皇差。
“对啊，是不是在内里。”费氏抢一步问道。
“是，大人。”这位亲随欲哭无泪，但是这时骑虎难下，不得已领命。
“牲口玩意，你是牲口。”卫氏终究忍不住扮鬼，怒指叱骂。
费氏双手平平摊直身侧，没有去碰那把剪刀，只是不住的轻声呢喃，仿佛是不肯置信这一件东西落胸口上，倔强的不信，但她的血还是不觉得然的往外冒，殷红了一片。
“这位爷你用这匹马，今夙起一向留着劲，几十里等闲跑个来回。”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锦衣卫们都赶着凑趣这位亲随。
“大人是何意义，请明示。”百户猜疑不解，问道。
“你们这些蛀虫，这都没看出非常吗，这些耕具好铁打造，成色如新，贼军来了为何不一并缴了去。”温体仁怒其不争道。
“也罢，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小贼临时放肆，待天兵至，朝夕可平也。”话虽说的出色，到底小命宝贵，温体仁利索一扯马缰掉头飞疾而去。
“会不会，只是失火呢。”温体仁见四周锦衣卫神采凝重，或刀柄在握，或控弦搭箭，如临大敌普通。他作为身居高位的阁老，即使暗戳戳心悸，也要假装不经意，以免招来胆小之诽。
“对啊，贼军莫非不缺铁器，这哪还像贼军。”有人骇怪而呼。
“啊，你，你别说了，我不敢了，不敢了。”哪料平常乖戾的老金听了女鬼这话，刹时就心防大溃，跪地告饶。
“是。”百户理睬得，领命自去。不过方寸之地，一刻钟后，他便心沉谷底，鸡窝鸭舍内里仅见鸡屎鸭粪，就是一个蛋都不留，如此看来，大有能够是糟了贼军劫掠，但是，为何地上谷子，墙上那些鲜瓜蔬果，没有被一并刮掠，这股贼军豪阔，竟然看不上这些农产。
朝露天生，暮霭茫茫，一队华衣铁骑穿行氛氲盘道，四蹄飒然浮空，鬃毛纤尘不染，远间模糊漫山金黄，此境貌美如画。路旁农夫纷繁避之，神采皆畏敬，京畿百姓有眼力，那些马匹，每一匹皆为神骏，这是一个大官要出京公干了。
百户抿了抿嘴，苦笑点头，新帝即位头一把火就烧上锦衣卫东厂，一声令下把镇守各地的番子都召回京师，镇抚司巷人满为患，常常几十口长幼男女挤一户院落，这些番子在处所扎根日久，也有不肯分开的，就被撤职除名。
一行人后撤十里，选中了面前这个小村庄，四周阵势平坦，无遮无挡一目了然，利于及时示警。
“哦。”温体仁听了也感觉有理，寨堡必为砖石修砌，凡是有那雕梁斗拱，不耐火炽的宅楼或可稀少装点，也应以砖石围墙隔断相互，哪有一把火就满盈开来，何如对灰烬呼叹几代身家尽没不留，此绝非等闲失火。
“你是谁，快说。”老金对门内的鬼吼道。
但是那诡异笑眼还是在他脑海里停不住的翻江倒海，许是做贼心虚，他忽而一阵眩晕，连退了几步，内心砰砰响似山雷，一个动机搅的心慌：疯子的眸子子那里会有这般，就着凶光的对劲，莫不是鬼附体了，都说人有七魂八魄，失心疯就是灵魂细碎不齐，难说不是孤魂野鬼乘虚而入，对了后山就有个乱葬坟，那边冤鬼很多啊。
“你婆娘呢，呵呵呵，我们传闻你婆娘病了，这不过来探病了嘛。”老金讪然道。
“你们不要出来。”狄四起意去拦，但他生性温吞诚恳，拉不下脸决然固拒。
“大人的猜测极是在理。”百户赶紧称是。
这下余众便不言语了，村里那些白叟形状佝偻，明显不能下地去干农活，这就是说村庄里不久之前另有青壮在操耕具。
今非昔比，自从东虏犯境以来，京畿就盗匪猖横，不过平常的小股强盗不敢明白日出没，这段官道有驿丁巡查，四周乡绅也不乏棍棒健仆，人手不敷还能唤来佃农集众保安。除非，除非是人数多达千人的贼军。
“那是剪刀吧，我家的剪刀。”狄四这时才终究恍然道，他和自家婆娘闹的凶，剪刀早都藏起来了，想不到婆娘竟乘他往院子走，悄悄去灶台处，从灶灰里摸到了这件家里最利的铁器。
“血，不要华侈，哈啊哈，不要华侈。”老金仿佛整小我蓦地间空了心，脸上竟显笑容，但那笑在绿光映托下莫名可怖。
“你，你这个娘们吓了我一跳，搞啥玩意儿。”缓过一些的老金怒道，又见门里的女人一只眼从垂发间隙暴露半分，他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了，那是正在笑的眼神，心说：村里人传狄四家那婆娘疯了，这是个疯子，傻笑罢了，我不消怕。
“哼，小爷领你的情，转头我找老爷给你请个赏。”这亲随倨傲作色道，跨上那匹闲马一骑绝尘，留下那位满脸欣喜的锦衣卫小卒遥拜称谢，他是天子亲军不假，祖上传下的世袭天差自有威仪庄相，惜积年欠饷，日子不好过了，再能摆谱也要有饭吃为先。
“他疯了。”唯有狄四一如平时，劈面前一幕淡然处之。
“血，不要华侈，哈啊哈，不要华侈。”老金嘴角染满血沫，那是他婆娘的血，固然没有华侈。
“为啥？”费氏随口问道，脚下却那里肯停，独自去掀门帘，只听得一声惊呼，费氏连连后退了几步，老金和狄四都循名誉去，门里立个披头披发的女人，状似厉鬼，难怪费氏被吓了一个跟头，前面的两个大男人也不由被面前一幕唬的寒气从脚底直冒上脑门。
“唔，也不尽然，没准是被东虏掳掠去了关外，哎呦，我胡涂啊。”温体仁忽而恍然大悟道：“你们看这些耕具。”
老金茫然四顾，只道公然是厉鬼来寻仇，他杀过人，身上便有股子狠劲，把心一横就转头直面那厉鬼，欲辨认鬼的来源。这股杀气腾腾倒叫门内的鬼也生了惧色。
“戳死你，哈哈哈，戳死你，哈哈。”可卫氏那里还能理睬，只是愣怔不断反复一句话。
“啊啊啊，我不要，不要，娘不是关键你，是你自个不好，偷吃娘的饼，啊啊啊。”费氏出离大骇，在地上扑腾不休，她胸口的剪刀把被挥动的手指头勾到，如活物大蛤蟆普通跳向几尺开外，这一下胸口便血流成涌泉之势。
百户大步上前，指头从耕具上拧下一块土，揉碎细瞅，摇了点头道：“这是新土啊。”
“这个村庄为何没有青壮。”温体仁稍作揣摩，就有了猜想，又道：“被贼军掳掠了去，攻打方才那宋家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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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体仁好轻易忍住气问了些话，何如这几个村老拗而不言，温体仁终究甚讨厌，命人将他们看了起来作罢。
“啊。”卫氏到底只是一个女流，不由惊叫起来，今后连连发展。
卫氏如有所悟，本来面前这个大仇敌是将她当作了冤鬼，遂生达念，心窍矫捷起来，鬼声鬼气唬道：“爹，你为何关键我，我的背上好痛。”
“大人，火势太大了，如果失火，固无不救之理，除非是。”这位锦衣卫百户是这队精骑的头领，他的弓非常小巧，乃是一把品艺不凡的小稍弓。
卫氏身子一颤，后退了一步，老金的胆气顿起，迎上一步，又道：“你明显做了鬼，为何不去投胎，有怨就来世算，不然阳间的羽士可不饶你。”
插在墙上的那稻草火把渐燃绿光，这本是平常，大灾之年的庄稼人，宅里哪有油灯蜡烛，浅显不过是用稻草扎成一根棍子，待有客夜访时做火把烧，至于内里添了甚么佐料全凭随缘，又因存放不讲究，受潮后那火把不管放哪种光都是实属平常。
“啊。”老金大骇而呼。
这些动机一起，老金再也难掩惧色了，他伸手去拉费氏，欲从速先撤了，不料费氏竟顺着他这一拉，往他身上直挺仰倒。老金内心正可骇，免不得脚软，又猝不及防，竟托不住费氏，佳耦二人抱滚一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