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自当决战诉不平（四）
朱由校鄙夷道：“一群卑鄙贪婪的商贾，除了勾搭赃官以渔利，又能有何感化？”
沈重肃容问道：“信王之问。东海愿以反问驳之。叨教信王殿下，今西域安在，安南安在，蒙古安在。高丽安在，郑和又安在？”
朱由检恍然大悟道：“民少地多，则见其兴。民多地少，则见其衰，民力干枯，则见其亡。此所谓其兴也勃焉 其亡也忽焉，十代以内，二三百年，则改朝换代。东海，你绕了一个大圈子，本来落笔在此啊。”
瞧着朱由校、朱由检连连点头，沈重持续说道：“古时地广人稀，先人刀耕火种，开荒养民，乃至民风浑厚。文明始兴。至炎黄昌隆，人丁繁多，地力不敷，生长受限。因而西民东进。南人西上，则有逐鹿之战，黄帝灭蚩尤而沿黄河东扩，遂有中原要地也。此乃万民求生之所愿，岂是二三部族首级可为？”
沈重笑道：“恰是如此！江南各处工坊，以生丝、丝绸、瓷器闻名四海，两广、福建的海商贩运此物致富，其利何止数倍，其财何止千万，可曾给陛下和朝廷，上交过一两银子？臣鄙人，只收十之有一，想来未几吧！”
沈重笑道：“犬戎犯周，为秦所灭。继而匈奴，为汉北驱。再而突厥，为唐淹没。百年蒙元，太祖逐之。此皆游牧部落纵恶于先，我农耕之国反击于后。何谈野心。反击之余，纵有光荣伟业，也皆是帝王大志，岂是万民所愿乎？中原之野心，不在一代帝王，而在万世之民。”
沈重点头笑道：“陛下圣明！”
朱由校怒道：“胡说八道！不说朕不肯，就是朕依了你，也会遭到百官驳斥，万民悔恨，这天子能不能做下去还两说！”
沈重笑道：“此地何其泛博，物产多么丰富，百姓何下亿万，故历朝历代，帝王乃至尊而守成一统，天孙以血脉而吸骨食髓，公侯以祖功而分享把持，世族以豪强而兼并地盘，朱门以商贾而锱铢红利，文人以科举而弄机谋私。重重威压皆是对内，何曾有涓滴野心而介入域外？唯百姓日受剥削，而民生困苦久矣。一朝初立尚不见其害，十代以内。则富者愈富、贫者更穷，乃至民力干枯，遂揭竿四起，又是新朝！”
见沈重驳斥了弟弟。朱由校当即帮腔：“此为两回事，同时也证明，你所言自秦今后，中原便再无野心，乃是大错特错也。”
朱由校慎重起来，上前拉着沈重问道：“你要如何做？”
沈重笑道：“建海上次序，坐收万金反哺大明，只能暂缓危急，却不能完整处理王朝更替。当以武力为前驱，以巨利为钓饵，导引海商殖民外洋，攻略四海。贪婪乃人之赋性，贪婪乃野心之始，海商是第一步，然后就是世家朱门，勋贵皇亲，乃至中原万民！臣愿以四海之财产，激起天下之贪婪，搅动中原之野心，觉得万世之基！”
朱由校坏笑道：“魏忠贤必定是情愿的。”
朱由检点头笑道：“东海此言倒是新奇，那依东海之见，不知倒是哪两次？”
沈重没好气道：“陛下，断人财路、杀鸡取卵，可不是智者所为。海商虽贪，亦是陛下子民，臣只是为国取利，可不想官逼民反。更何况，此辈虽厚利轻义，倒是我大明之将来，臣第三步之主力也！”
朱由检点点头，又摇点头，对沈重说道：“你之言虽有其理，却也过分果断。秦灭六国，不止于交战，也在策画及天时也。若非西秦居于函谷关外，坐视战国相争而耗尽其力，岂有始皇一统？”
沈重笑道：“恰是如此。西秦起于雍州，兴于穆公，盛于商鞅，成于始皇，出函谷关平灭六国，代周而立，发兵黩武，南至大海，遂有今之天下！自此以后，中原便再无野心！”
沈重笑道：“陛下，这就是臣所说的，自秦以后，我中原再无野心。今之天下，传自炎黄，成于大秦，历代之下，虽有补充，却无开疆。西至哈密西宁，北至九边大漠，东至万里海涛，南至两广福建，斯地斯人，固于天子，牢于万民，四海以外，皆是蛮荒。”
朱由校问道：“有些意义！依东海方才之言，那这第二次就是秦始皇一统天下，罢封建而称至尊了吧？”
见三人点头，沈重接着说道：“周王封建。西秦苦寒于雍州，望中原而生羡，遂有壮志大志，乃有武勇之风。西灭犬戎，南争诸侯，百战之下，终成大国。穆公用商鞅变法，虽触怒权贵而遭车裂，可其法依存不改，乃至国力昌隆，威震六国。穆公以后，秦侯岂是代代英主，然西秦纵有起伏，仍不坠其势，厉兵秣草率视眈眈，以窥视天下也！反观六国，赵武灵王、齐威王、齐桓公、燕昭王、魏惠王雄才辈出，又坐拥富庶之地，阵万乘之军，何故不能一统天下，竟合六国之力不敌一秦乎。致始皇诛灭六国，虽止于两代，然四十万北击匈奴，六十万南下大海，得天下而不守成，又岂是千古一帝可敷衍之，实乃西秦朝代野心所积聚而发也！”
看着神思远驰万里的三人，沈重笑道：“陛下刚才问臣之策，臣觉得当分为三步。其一打造战船练习海军，节制东洋至倭国海路，劫夺四海坐地分赃。其二广造战舰炮船，把持南海至西洋航路，同时威胁藩属耕植粮食，反哺大明以暂抒难机。”
朱由校哈哈笑道：“岂止未几，朕觉得，干脆全抢了就是！”
朱由校指着后代的非洲、美洲、大洋洲问道：“这又是那里，幅员如此广宽，竟比我大明还广？”
沈重笑道：“贤人曰，五百年必有王者兴。沈子曰，三百年必有王者兴。后代数百年，或有贤人，或有奇术，可突破此循环之道，然此时却无能为力。陛下，自太祖高天子至今，我大明已有二百载矣。”
朱由校拍案喝道：“这就是你常常吹嘘的，一年五六百万两白银吧？”
朱由检笑道：“东海此言大是公允！汉武北驱匈奴，南吞百越，西征大宛，东并朝鲜，封狼居胥，互市西域，何其伟哉！唐太宗并灭突厥，联婚吐蕃，西征万里，三伐高丽，天可汗之尊，何其壮哉！就是我朝，太祖高天子摈除蒙元，设卫西宁，再复中华，何其英烈！成祖天子五征蒙古，西建哈密卫，光复安南，建奴儿干都司于辽东，遣郑和扬国威于西洋，何其恢弘也？此皆千古灿烂之伟业，东海何故避而不谈？”
朱由校摆手制止魏忠贤，盯着沈重寂然道：“想来这就是你远赴万里，运营大海之目标了。”
见三人仿佛没有听懂，沈重便扬声说道：“传于上古，载于史册，纵观桑海，始知沧桑。我中原之张，虽经千载，细细思之，却唯有两次。”
沈重笑道：“吾辈读史，为汉武而壮怀狠恶，为唐宗而拍案叫绝，指导江山，激扬笔墨，醉酒而歌，慨当以慷，恨不得拔剑四顾，再复先人光荣于今。敢问陛下，若陛降落旨挥师再征西域，光复汉唐旧地，不知天下万民，又有几人雀跃以从？”
沈重笑道：“臣运营海上。天然四周汇集信息，此乃三年之得，今奉与吾皇陛下。陛下，信王，魏公，此乃我皇明是也，其南为安南、真腊、暹罗等藩属之国，其西为天竺和天方诸国，其北超出草原大漠，便是俄罗斯，俄罗斯之西，便是西洋诸国，我大明皆称之为弗朗机是也。”
朱由检点头笑道：“说说罢了，天然不是。蛮荒之地，化外之民，岂能与我大明相提并论。”
沈重寂然说道：“第一次始于炎黄，止于战国，我中原先祖历经磨难，血火融会，出黄河，至瀚海，上辽东，下长江，遂有中原。”
望着朱由校鄙陋不堪的目光，看着朱由检目光灼灼地对视，瞧着魏忠贤傻乎乎地侧目，沈重傲然说道：“炎黄二帝顺万民之利，挑动部族之野心，战蚩尤以定中原。秦始天子携一国之利，奋发西秦之野心，培植万民以吞天下，方有二代而亡。臣愿陛放学炎黄而不效始皇，不以一己之私，当以百姓为念，夺四海物力而兴中原，以中原万民而建国土，成绩帝王伟业，再造中华乱世！”(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浏览，更优良的浏览体验。
朱由校不耐烦道：“说重点！”
朱由检唏嘘道：“子孙不肖，文盛武衰，再无血勇，尽皆埋没矣。”
朱由校无聊道：“你说的这些，与朕和大明又有甚么干系，的确牛头不对马嘴。”
魏忠贤神采一变，对沈严峻声痛斥：“大胆，竟敢映照皇明。谩骂当今！”
沈重笑道：“传闻郑和曾去过此处，臣也对其知之不明，故暂称为非洲吧。此处乃是西洋诸国属地，传闻盛产黄金粮食，就暂称为美洲如何？至于这里，乃是大洋此岸，就叫做大洋洲吧。”
沈重没好气道：“臣若谏言陛下放弃辽东，乃至割让北地，与建州乞降，并立称雄，不知陛下肯纳否？”
PS：这一章足足用了三个小时才写完，可争辩，不成抵赖骂人。我能够分歧意你的定见，但我誓死保护你说话的权力。别的，大篇幅的半白话文，不管中间思惟是否合适读者的心，但是用了这么多的精力，值不值得给点票票呢？
沈重笑道：“燕独据辽东，赵雄霸燕云，韩魏拥要地，楚有长江险，齐有山海利，孰无天时乎？秦有英主贤臣，六国岂无明君良相？何故六国居安好战，唯独秦以武勇开辟为荣？”
沈重对朱由检拱手问道：“信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叨教在殿下心中，西域外洋可真是王土，万里之人可真是王民？”
沈重紧紧握了一下朱由校的手。然后缩回从怀中取出一图，渐渐展开，竟是一副大略的天下舆图。朱由校、朱由检、魏忠贤赶松散上前来，一齐看着这副舆图，不由一个个深深吸气，浑身直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