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山在虚无缥缈间(三)
明国天子昏庸,明国官员败北,你们困苦久矣。我今奉告尔等,尔等今后为我大金之民,尔等不平可诉于我的官员,官员不公,可直接诉于我,我必为尔等主持公道。贪渎的官员杀之罢之,强抢民财的女真杀之罢之,欺辱尔等淫掠女人的能人杀之罢之,我说到做到。
今信使南下,晓喻尔等晓得,两军交战,罪在明国天子,罪在明国朝臣,不在百姓,不在黎庶,当放心投降,勿要白白抵当流血,送了性命。
孙隆一反对川浙军的傲岸嘴脸,客气地冲沈重和定边军将领一拱手,含笑点头。
陈策等人立在船面上,久久凝睇着消逝的须弥岛方向,皆是感概不已。俄然,一个定边军海军将领上前,奉上一坛美酒,另有一封手札,言道是沈重临时叮咛,号令呈与陈总兵。
只要尔等投降,凡剃发换衣者,我必为尔等主持公道,视之大金子民,还赐赉尔等地盘和耕牛,勒令官员将领不得骚扰,让尔等过上好日子。若违背此约,我不得为人。望尔等好好考虑,速速来降!
字喻辽东百姓晓得:
一下抚顺、清河,明朝总兵张承胤以下万人授首。二战萨尔浒,败杨镐十一万明军,杀明国骁将杜松、刘綎。三战沈阳,两日破城,明国总兵贺世贤、尤世功战死,七万守军束手而降。四战辽阳,三日而下,明国辽东经略袁应泰以下,七万雄师灰飞烟灭。自从辽东大地,任我予取予求,我大金八旗,女真铁骑,明国另有何人,能够争锋。
沈重上前握住陈策的双手,看着童仲揆、戚金、秦民屏诸人,微微一笑道:“千里存亡相依,两月一锅而食,便是同袍兄弟,何必效那闺中女子。马成!”
须弥岛垂垂恍惚,阵列铁甲垂垂变成一条细线,熙熙攘攘的人群垂垂喧闹不再,定边军海军杨帆远航,沿着辽南远洋,奔向悠远的本地雄关,山海关。
沈重笑道:“川浙虽去,仍在辽东,总有再见的日子,这媳妇总有入门的一天,何必低头沮丧。现在辽沈败局已定,建州丧失虽重,南下就在面前。我军今后去处,皆在此次议事当中,孙公公也不是外人,不必躲避,尔等一一报来,一齐构和就是。如有力不能及,自有孙公公回奏天子圣裁。”
须弥岛上,送别了消逝在万里大海的川浙豪杰,沈重、孙隆一行怏怏不乐回到了批示中间,召开了辽沈大战后的第一次军事集会。
沈重笑道:“多备粮食淡水,人手一套铁甲,为川浙同袍弥补火药,再开仓十万白银,为川浙兄弟壮行!”
一时候,集会室中,定边军主将和孙隆,皆是沉默无语。手机用户请浏览浏览,更优良的浏览体验。
这小子用你制衡朝臣和过分强大的东林党,用老子制衡辽东经略重臣和明朝最善战的九边精锐,更不消说老子还担着恶名劫掠江南海商,给这个贪财小子充分内帑。真觉得靠着喂过几天奶,做过几天三陪,就能借着天子将本身踩在脚下?且对劲几天,等我回京,我们再好好叙叙友情。
姜大丹苦笑道:“大人带领骑虎帐和川浙军一起南下,女真鞑子也没安生,少量铁骑南下,全部辽南竟是传檄而定,闻风投降。现在金州以北全部辽南,已尽数归于鞑子,辽南百姓已是建州顺民。这是鞑子的南下布告文书,请大人过目。”
陈策起家领命,走到沈重身边,拱手说道:“本想在大人麾下,同心合力扶起辽南铁壁,现在皇命在身,怕是不能如愿了。老夫就此告别,都是军中爷们,这拯救之恩、拜别之情也就未几说了。想来辽东风雨不息,而后万里交战总有相会的时候。”
姜大丹苦笑道:“鞑子马队护着信使和辽阳百姓,从鞍山一向向南宣贯,海州、耀州、盖州、永宁、复州皆束手而降,辽南几近全失,若非定边军鼓励支撑,金州以南亦不保。现在除了先期逃遁于海岛的百姓,辽南已尽是顺民。”
沈重请来陈策和童仲揆,孙公公富丽大变脸,向二人趾高气扬、端着架子宣旨,听得二人都是一愣,遗憾地瞅了沈重一眼,果断地叩首而拜:“臣遵旨!吾皇万岁!万岁!千万岁!”
陈策仰天而叹,唏嘘不已,顺手将信递给童仲揆等人,接过美酒佳酿,看着须弥岛方向的无边碧海,遗憾地说道:“外洋仙山,近在面前,却不能一窥究竟,终是遗憾。此山真假不清,此地海天缥缈,倒是辽东但愿地点,那边有肯扶天的沈东海,有肯赴难的定边军,恨不能与之同生共死,共赴国难。”
辽沈之战,明军伤亡几十万,我大金岂不死人?我雄师入辽阳,尚不杀一人,不掠民财,分与地盘,赐赉耕牛,又岂会再杀尔等辽南未战之人?即便杀了你们,又能篡夺多少财物,且只能得之临时。而收养你们,你们可出产,可做买卖,如此方是永久的好处。
我女真不堪明国逼迫,崛起于建州,遂发七大恨征讨明国。
马成大喝:“末将尊令,必为川浙兄弟用心筹办,不使同袍刻苦。”
姜大丹点头道:“奴酋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原有大明官员一概留任,百姓性命、妻女财物尽皆保全。有降官剥削献媚于鞑子将领,官员被免被鞭挞,女真将领被当众砍头。传闻有些功劳女真将领,强抢民女淫乐,也被奴酋讯断永久圈禁,之以是没杀,仿佛是奴酋在萨尔浒立过誓词,死战者即便有罪,不得死于自家刀枪,只可圈禁。”
陈策说完,川浙将领也围过来一齐拱手,眼圈皆红,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孙隆嘲笑道:“蛮夷无义,大话欺哄罢了,百姓如此愚笨,怕是死无葬身之地。”
陈策展开手札,清爽娟秀的字体密密麻麻,从广宁将来的局势预判,到辽东文武讹诈,另有熊廷弼和王化贞的脾气背景,以及川浙军今后的供应,一一道来,细心叮嘱,一片顾虑之心,渗入白纸。陈策沉默而叹,最后几行真情便由眼入心,再难健忘。
定边军主将闻听,一齐扭头吃惊地看着姜大丹,就是孙隆也蓦地起家大骇,唯有沈重纹丝不动,冷冷一笑说道:“是吗,详情如何?”
孙隆、马成、王福、吴天武、李晟、姜大丹、单身留下的海军批示使蒋海山,沈阳新收的小弟铁毅,匠作营潘林、刘大江、王老蔫,医护营柳泽士、素娥,新汲引发来的胡大柱、刘大栓、石头,辎重营的郝大勇,定边军核心尽在此中。
“将军为国一贯不答辩易,川浙闻令向来不避存亡,慷慨赴辽如此,救济沈阳如此,此去山海关恐亦将如此。为国为民,武人当死战,乃是吾辈寻求,但万勿轻言捐躯为盼。辽东风雨,短期难止,九边精锐,名不副实,朝廷不稳,文武排挤,国事颓废,后力难继。将军当思之慎之,勿要草率浪战,为我大明保住强军,以待将来也。此去山海关,北上广宁,能战则战,当守则守,需撤则退,旦有加罪,尽在吾身,必为川浙男儿遮风避雨也。此去万里,奋发九霄,烽烟起处,相逢可期。沈重顿首,依依惜别,仍有豪情,相约今后,保重。”
沈重长叹一声,将天命汗的布告传与孙隆和诸将,一时无话可说。
一句话夺走了苦心积虑弄到手的川浙军,一句话赐赉了登州卫、威海卫的海军批示权。辽东稳定后,也该回京一趟,与朱由校再续奸情,不然内有阉党掣肘,外有东林和天下文官的嫉恨,本身和定边军还不被人玩死?嗯,另有朱由检,这个现在的冷灶,将来的热灶,也要大烧特烧才是。
另有天启朝的无敌二人组,将来的九千岁和天子奶妈客氏,自发得能随心把持天子,还跟我玩权谋心眼,真是藐视了朱由校这个外似痴人,实则奸猾的坏水。
顺从者杀,俘获者为奴。降者编户,分与各个牛录,不贬为奴,不夺其财物。返来者夸奖,奉侍我者厚赐。
沈重一旁瞧着,心中恶狠狠谩骂着朱由校不仗义,中和殿的一见钟情,孤军入辽的大义凛然,两战定辽的盖世功劳,火攻水淹的千里救济,二百万两的内帑供奉,竟然不如一个奴婢的一句话。
孙隆当然不晓得只是宣旨的一刹时,儒雅暖和、清风明月般的沈东海就已经是一肚子肮脏。孙隆还是昂头带着通身的皇家气度,不阴不阳说道:“熊经略就要孤身赴辽,尔等也不要迟误,恰好都在船上,便请沈大人筹办一二,送尔等绕辽南直赴山海关吧。”
马成上前报命:“末将在!”
沈重接过布告,只见上面皆是汉字所书,言简意赅,层次清楚,款款实意,毫不作伪,仿佛天命汗傲立面前,对本身嘲笑道:“我输建州,输了辽阳,输了青台峪,输了辽沈,可赢了辽东,小子佩服否?”
姜大丹起家说道:“那就末将先说。本日方才收到辽南密报,只是为送川浙军,尚将来得及向大人汇报,辽南已经丢了。”
我大金铁骑即将南下,特奉告尔等:
陈策刚要推拒,看到沈重挪揄的目光,便哈哈大笑,萧洒道:“川浙男儿本就是定边军一员,老夫倒是矫情了。谢过沈大人,谢过马批示,谢过定边军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