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抗敌（下）
黄蓉此时觉悟，吃紧道：“靖哥哥，半渡而击，是时候啦。”郭靖回神，凛然不语，只将手中领令旗一招，喊一声“杀！”，蓦地里金鼓齐鸣，朱子柳与武三通各率一队精兵，从埋伏处杀将出来，立时填住了缺口，不令蒙古兵再行攻上。
话落，身边靠近一人，似赞实恨，道：“启禀大汗，此人便是杨过。当年我等受先汗之命去全真教敕封，就是他坏的功德。”稍顿，又对劲道：“想不到本日再遇，却在万军当中。呵呵，现在两军对垒，便用不着江湖端方啦。”
两人啸声一上一下，交相辉映。一者清澈昂扬，一者雄浑弘大。两人啸声交叉在一起，有如龙吟凤鸣。惊得城上城下数万人，皆是愣了一愣。
吕文德此时也定了决死之心，长剑在手，竟也奔到城墙边，登上一呼，纵声叫道：“众将士搏命守住，不要教鞑子兵上来一人！”
一轮打击过后，李莫愁摸出汗巾替杨过擦汗，端是目中无人，甜美自知。杨过好生受了，暖暖笑道：“现在的我，但是你心中的大豪杰了？”李莫愁笑道：“那是当然。我李莫愁选中的男人，怎能不及别人。”
黄蓉也过来，悄悄道：“李姐姐，想不到多年以后，你还是如此果断。”言语中甚是赞叹。郭靖稍后走近，却不相说，只定定瞧着她，目不转睛。
郭靖和吕文德一者在野，一者庙堂。两人前后一呼，自是万众归心，再无摆荡。黄蓉、杨过及一众将帅都是随声呼喝。
郭靖远远瞧着，虽只几眼，心中倒是大大迷惑，暗道：“张大夫不过跟过儿学了几年工夫，怎得身形步法竟一点不差他，乃至……乃至更在过儿之上？”贰心中模糊有些事迸然欲出，却总碍于眼下军势，只得临时按下。
李莫愁复还缺口，杀退登城敌军，一眼望去，倒是杨过身陷重围。她深知杨过修为，若他要退，当另有机遇。却不知杨过竟是不退反进，尽管前突，吓得她一颗心不由得悬到了嗓子眼。
郭靖蓦地失神，瞧着李莫愁身法神形，便自惊诧颤唇，只悄悄念着，“莫愁……如何是莫愁……”他一顿半晌，便即惊醒，转对黄蓉，脱口直呼，“蓉儿，是莫愁，是莫愁！”又吃紧巴巴欣喜道：“她，她还没死，她是莫愁啊！”
杨过城下闻听，情意相通。当即明白这是李莫愁心中欢乐，更有援他之意，当即气涌丹田，亦是纵声长啸。他一啸回应，势如狂涛波浪，澎湃不断。
两人简短谈笑中，又有一队生力军万人队开抵城下。两人相视一笑，齐齐望了眼人潮。杨过道：“莫愁，你的大豪杰想去煞煞鞑子的威风，你可会担忧？”李莫愁端倪含情，脉脉道：“既是大豪杰，又何必我担忧。”杨过笑道：“那好，你便替我守住这个缺口，不教鞑子上来一个。”李莫愁道：“嗯，我要站在这里，好都雅着你。”
俄然，猛听城下梆子声响，又是蒙古传令官大喊：“众官兵听着：大汗有旨，那一个最早攻登城墙，便封他为襄阳城城主。”蒙古兵大声喝彩，军中枭将悍卒个个不顾性命的扑将上来。
郭靖惊呼：“过儿这是做甚么？”他倒是没有想到内幕，殊不知杨过觉得李莫愁出事，心中已然乱了，势要决死一战。
蒙古兵势众，两个万人队围住了杨过的四千精兵，另一个万人队又架云梯攻城。
吕文德出口相问，郭靖才神思急回。却见杨过此时疯了普通，竟是引了兵卒独自往敌军王旗鹄立处突去。
郭靖顷刻一愣，这“莫愁”两字听得清清楚楚。他莫名其妙，却又不及思考，身边吕文德已是神采丢脸，迷惑道：“郭大侠，你，你这是做甚么？难不成你想弃城？”
氛围只凝一刻，黄蓉心机转过，立马提点道：“吕大人，监军就义，我们当为之报仇，教鞑子雄师填命城下！”
李莫愁既杀监军，城楼上氛围顿时一凝。
只这一应，便都从忧愁哀痛变成欣喜，欣喜转过密意。
李莫愁此时已到杨过身边，只问：“过儿，战了一天，累不累？”杨过表情冲动，又暖又喜，只道：“莫……无忧，你如何到这里来了？”他差点喊出“莫愁”来，眼中却更多柔情密意。
只这一道令，城头防战便又吃紧。世人当即散开，各援缺口。李莫愁冲杨过点头表示，顺手拾了把长剑，两人一并冲往敌军登城最甚处，连番砍杀。
蒙哥略顿，当即大笑一声，令道：“好，军中谁能取他首级，我便封他万户侯！”他此令一下，身边几个保护都相顾对劲，更有军中众将早就心中不忿，想着江湖人何来言勇，当即齐声呼喝，冲上围杀。
杨过仰身倒地一记扫腿，不过半晌刹时，却惊闻城头上传来这等呼喊。贰心念电转，当即脱口还呼，“莫愁！莫愁！”
那蒙古传令官手执红旗，来回传旨，蒙古官兵疯普通登城。黄蓉道：“靖哥哥，射他！”郭靖嗯了一声，当即挽起铁胎弓，搭上狼牙箭，飕的一声，长箭冲烟破尘，疾飞而去。那传令官当胸中箭，倒撞上马。
李莫愁大惊大喜，见杨过犹是好端端战在重围中，不由心神畅意，当即运足内功，在城上长啸舒意。她一啸未已，第二啸跟着送出，啸上加啸，声音振荡重迭，如同千军万马，奔腾远去，又如凤鸣鹤唳，直撼云霄。
两人说完又是相视一笑。杨过忽的重剑一收，回身往郭靖身边奔去。李莫愁倒是长剑一挥，凛然喝道：“诸位，打起精力，不成教鞑子活着上来一个！”
杨过和黄蓉相视一望，均是倒吸一口冷气。郭靖和吕文德更是一脸震惊，殊不知这个平素温文的女子，竟是这般杀伐判定，更惊奇技艺竟是如此高强。
众官兵、豪杰高呼声中，杨过已经奔到郭靖身前，说道：“郭伯伯，鞑子猛攻不退，小侄开城出去冲杀一阵。”郭靖密意瞧了他一眼，咬口道：“好！你领四千人出城，可要谨慎了。”黄蓉并未几说，只望了望李莫愁，又转对杨过道：“过儿，万事谨慎，不成过分逞强。”
李莫愁夙来佩服郭靖。此时心中虽是担忧杨过，却还是报命。她领兵退开，让缺一侧，顷刻之间，成百成千的蒙古兵爬上了城头。城下千千万万蒙古兵将目睹城破，大呼：“万岁！万岁！”
杨过一队人被困在城外，却也阻了蒙古援兵调遣顺利。郭靖冷静喃了句：“过儿，再对峙一会。”便自传令，竟是让武家兄弟布告李莫愁，让出缺口，任由蒙古兵上城。
襄阳兵卒、武林豪杰自不必说，乃至连那监军所带来的百余亲兵，都受传染，齐声应是。一时候，又是呼喝高喊，喧声震天，堪堪将刚才蒙古军号令声压了下去。
顿首凝睇一会，又抬手指侧重围中的杨过，向身边亲卫问道：“暮年我便听四弟说过，中原武林人士结合抗我蒙古雄师，本日一见，确切神勇。不知这位独臂侠士，是谓何人？”
黄蓉倒是淡然一笑，只悄悄“嗯”了一声。郭靖忽得愣住，半晌收敛忧色，道：“怎得，你晓得她便是莫愁？蓉儿，你早就晓得，你一向瞒着我？”
郭靖此时亦是回转心神，大声喝道：“大伙儿上城抗敌，再不死战，还算是甚么男人汉？”这一喝震人发聩，将刚才那监军脱逃所染尽皆扫去。
只是喝采声才去，便闻蒙古军中三声炮响，竟是摆布两翼又冲出两个万人队，将杨过所领的四千人围在垓心，包抄截杀。
李莫愁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不知是否已然被他瞧出本相。心中想着他前些日子谈吐，却也不免有些严峻起来。
“杀！”武家兄弟亦是照应，号召先前退散兵卒复攻。李莫愁恍然大悟，佩服郭靖用兵胆识，当即也是长剑一挥，再入战阵。两相夹杀，将城上的数千蒙古兵围在死地。而城外杨过所率宋军却也受围遭困，突进一段，再也逼近不得。另有东西南三门也各攻拒恶斗，非常惨烈，喊杀声响彻天涯。
李莫愁不免“哎呦”叫一声，手中长剑挥动，便又砍倒一名登城蒙古兵。她先前未曾想到杨过遇险，此时心中忧愁，却又走脱不得。
“过儿！我来助你！”李莫愁啸声停歇，欢乐念一声，倒是足尖一点，身形蓦地跃出城墙，如仙普通，翩然进了重围。
军令一歇，蒙古兵士气稍挫。杨过同李莫愁砍杀一阵，心中畅快至极。两人淋漓鏖战，心中却无半点存亡之忧。
郭靖话中带了责备之意，黄蓉不由得脸上通红，她表情庞大，却还是好端端说道：“靖哥哥，眼下国事为重，待打退敌军，我便全数奉告你。”然郭靖却似不闻，只凝睇城下李莫愁身影，唇角悄悄颤抖。
这一下来得又猛又急。杨过虽是武功高强，但毕竟势寡，一时候左支右绌，不免辛苦。而四千精锐奋战多时，亦是折损过半，堪堪伤害。
所幸那三千官兵练习有素，技艺精熟，勇猛善斗，又有一千名江湖豪佳构为骨干，固然受围，却涓滴不惧。
正此时，忽见重围中杨过身形一矮，似是倒了下去。李莫愁顷刻心急如焚，撕声厉喊，一声“过儿”，端是凄厉。
这一声喊得如雷贯耳，吓得蒙古军阵中战马惊嘶，几个小将竟被掀上马来。
城上人声摄民气魂，城下重围中身形复起。
“过儿！过儿！”李莫愁喊声不断，丹田内息彭湃冲涌，本来降落沙哑之音，垂垂锋利，到最后竟如穿云之音，宏亮明丽，却又凄厉悲绝，密意眷恋。
这一下又是惊呆了世人。一些军士、豪杰纷繁乱语，皆是惊道：“这女子是谁？”“仿佛是杨兄弟的夫人。”“他夫人不是个大夫么？怎得这般好技艺？”“哎，你们闻声了没有，刚才杨兄弟喊她莫愁。难不成，难不成她是……”
郭靖、黄蓉、吕文德世人从城头上望下去，但见杨过领着宋军，前突后冲，犹是步地稳定，以一当十，当即高呼鏖战，擂鼓助势。落日下刀光剑影，有如千万条银蛇明灭，真乃好一场大战！
她不知此中启事，却一念不移，便是不能教杨过出事。心中一急，便是提示呼喊，顿时脱口喊道：“过儿，快返来，伤害！”只是这一声虽是运了内力，却因本身嗓音沙哑，竟是淹没人群喊杀之声。她连续喊了好几声，都堪堪传不出多远。
杨过翻身下城。不久战鼓雷鸣，城门开处，杨过领了一千名江湖豪杰、三千名龙骧营敢兵士，都持标枪盾牌，冲了出去。北门外蒙古兵攻城正急，突见宋军杀出，竟一时乱了阵脚。杨过挥军赶上，一阵冲杀，顿教一个万人队七零八落，人仰马翻。李莫愁高墙瞥见，不免连声喝采。
吕文德脑中一醒，道：“对，郭夫人说得对！”又转道：“郭大侠，统统听你。”
蒙古大汗蒙哥立马于小丘之上，亲身督战，身边两百多面大皮鼓打得咚咚声响，震耳欲聋，甚么说话的声音都给淹没了。但见千夫长、百夫长一个个或死或伤，血染铁甲，从阵前抬了下来。他身经百战，当年随拔都西征，曾杀得欧洲诸国联军望风披靡，直攻最多瑙河边、维也纳城下，现在见了这一番厮杀，也不由得悄悄心惊：“平常都说南蛮懦怯无用，实在涓滴不弱于我们蒙古精兵呢！”
杨过城下不知，见李莫愁地点缺口怎得刹时大开，蒙古兵簇拥而上，顿时心中一慌，一时之间，竟觉得李莫愁遭难，顿时大大喊了声“莫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