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4、辞行(下)
对于扶不扶正丰姨娘,苏玉妍自没有发言权。不过,父亲已到中年,既不想另娶,也就由得他了。何况丰姨娘也是玉修的亲娘,便是扶正,也不会惹人闲言。她想了想,便悄悄点头,“父亲所说甚是。”
老侯爷解甲归田后,倒是怡然自乐。除了与梦姐儿玩乐,还经常出门去会一会老友故旧。沈松年袭了爵位,便比先前更加勤恳起来,常常是朝晨出门傍晚归家,比当年老侯爷还要忙上几分;沈珂则是老模样,既没有繁忙,也不见安逸,日日上朝应卯。按部就班,非常循规蹈矩。
因是后代亲家,又曾是同僚旧友,苏慎便特地前去林府相送,见面自是一番感慨,他又再三叮嘱苏玉修要好生照顾岳父,又欣喜了林夫人一番,这才放马车去了。
……
正月二十六,固然整天用着人参养着,林侍郎还是渐感身材衰弱,便着了苏玉修代他到各府告别。
世人一番话别以后,遂送了她们出府。至于送林姨母回九江的马车,则是定远侯的马车,宋德书籍来想让主子将林姨母母女送至九江后再行返回,厥后一想,干脆便连人带车一起送给林姨母了。这辆豪华马车代价不菲,林姨母自是执意不收,耐不过世人七嘴八舌头相劝,便依了宋德书,领着一身素装的冯静宜上了马车,待马车缓缓启动,她才撩起车帘一角,悄悄向世人挥别。
苏慎忙伸手扶住女儿,“你都这个模样了,还行甚么礼?快快起来,快快起来。”一边拉起女儿,一边打量着她,这才笑道,“……比起当初怀梦姐儿时还要丰腴些了,好,好……”
宋德书得知亲家老爷来了,也在丹阳的搀扶下到了兰亭居,相互一番寒喧,便到了午餐时候。
林侍郎固然是个墨客,却并不陈腐,在苏玉修从各地请来的名医为本身诊治之时,他便模糊觉出不对,厥后沈珂又特地带了胡太医为本身请过脉,他就更加必定了本身内心的猜想。他生于费事之家,幼年离家肄业,母亲在他高中探花时去世,未能得他贡献,成了他这一世最大的遗憾,此时现在,他最大的心愿,便是身后能与老母葬在一起,以完他毕生之愿。以是,他便提出要回老野抱病。
透过半开的车帘,苏玉妍看到了冯静宜脸上渐渐滚下的泪球,一晃眼间,马车已从她面前驶过。她微滞了半晌,不由暗安闲内心感喟——世事无常,如果冯静宜当初并没有给赵安做贵妾,又如何会沦落到现在如许的了局?
前来送林侍郎的另有他的旧友故交,大多与苏慎了解。世人在林府门前相遇,自是好一番畅谈,约摸半个时候以后,人们才垂垂散去,苏慎才乘着马车回家,路过定远侯府,想着即将分娩的女儿,临时起意,便登门拜访。
因出门不便,苏玉妍已经好久没有见到父亲,乍一见双鬂斑白父亲,又想到苏玉修陪着林侍郎回籍,如果林侍郎就此去世,只怕苏玉修就要呆在江陵守孝,一时半会儿还回不了昌宁,倘大的苏家便只剩了丰姨娘与苏慎并江妈妈三两个仆妇,天然是冷僻很多,顿觉眼圈一红,差点落下泪来。
便是梦姐儿,因着林姨母经常逗她的原因,当她看到林姨母坐上马车分开时,也伸脱手来连叫了几声“姨祖母”。令得世人顿生失落之感。
很快就到了仲春入初,轻风拂面,吹在人脸上,已有淡淡暖意,河堤两岸边的垂柳开端收回新芽,地上的小草也冒出头来,淡绿的色采开端渐渐衬着了郊野。到了仲春中旬,定远侯府墙外的一株早桃上也结出了粉红的花苞。
苏玉修便代岳父前去各府告别,世人皆知林侍郎已患不治之症,自是嘘唏不已,纷繁登门回访,还都奉上别礼。沈松年固然与林侍郎算不得同僚,但因着苏玉妍的干系,他也亲身到林府慰劳了一番。沈珂与苏玉妍自不必说,自从林侍郎抱病,隔三岔五都会去看望一次,厥后苏玉妍肚子渐大,行动已极其便,这才没有亲身前来,不过也总会做了精美的吃食着人送去。
苏玉妍便叮咛双珠去筹办午餐。
林姨母去意已决,又那里肯再留?以是,任苏玉妍再三挽留,也执意要走。苏玉妍见林姨母态度果断,也不好再留,只能任她母女去了。临走之际,宋德书从腕上褪下一只玉镯,硬是戴到冯静宜手上,“……此一别,还不知甚么时候能再见面,这个你且留着,也好作个念想……”
固然对林姨母并没有太多的好感,但这么多天的相处,林姨母几近成了宋德书的一个解闷虫,眼下林姨母猝然分开,宋德书不由得生出几分欣然来。
看着已经身形丰腴,脸庞已近圆形的女儿,苏慎甚感欣喜。
自从结婚,苏慎还从未登过定远侯府的大门。苏玉妍得知父亲来访,不由喜出望外,忙命人请出去,本身也吃紧迎到二门。
定远侯在一旁看着这父慈女孝的一幕,不免也为之欢畅,便向苏玉妍道,“你父亲可贵来一回,就留他吃了饭再走吧!”
日子就如许渐渐流逝着。
至此,林家高低,便开端办理行装。
苏慎虽是前来看望女儿,但还是按礼节行事,先是拜访告老在家的老侯爷,与老侯爷一番寒喧以后,老侯爷也知他是特地前来看望身怀六甲的女儿的,便连连催他到兰亭居去。
这一日朝晨起来,桃树上飞来两只喜鹊,叽叽喳喳地叫个不断。从屋里端了洗脸水出来泼的双珠见了,不由得笑道,“喜鹊叫,丧事到,这大朝晨的就有一对喜鹊在门前欢叫,必然会有大喜!”
自从抱病,林侍郎便告了假,及至猜想本身得了不治之症时,便上了折子要告老回籍。赵宥也模糊听到林侍郎得了绝症的风声,立时便批了他的折子,还另赐了他五百两告老银子,令得林侍郎感激涕零,直向送银子的寺人连诵圣上恩德。
饭菜非常丰厚,定远侯坐了上首,苏慎居他左边,宋德书与苏玉妍则鄙人辅弼陪,席间,定远侯提及当年的旧事,神采飞扬,让人不由得少了几分拘束,不但宋德书与苏玉妍表情放松,便是苏慎吃得非常纵情,可谓是宾主尽欢。
为掩失态,她从速垂下眼睑,屈膝向父亲施礼。
苏慎原有“书痴”之称,自没有推让,便与老侯爷两人相偕前去兰亭居。才到二门,便碰到正向外迎出来的苏玉妍。
苏玉妍送他出府。路上,她不时抬眸看着父亲鬂边的白发与额头隐现的皱纹,只觉内心一阵发酸,不由低声说道,“父亲,要感觉孤傲,就经常到这里来看看梦姐儿吧!”
送走林姨母母女,沈琳还是回房绣嫁,全部思定堂便显得非常温馨。幸亏宋德书籍来并不是个非常好动的人,又因为三天两端的头痛脑热,身子也不大结实,加上初春季气非常酷寒。以是她便也日日呆在屋里,除了逗逗梦姐儿解解闷。也不大出门。
对于冯静宜母女的分开,沈琳的情感也略显降落。不为别的,只为冯静宜遇人不淑,为她鸣不平罢了。可事已至此,却再也没法挽回甚么了,唯有在心底里为她收回一声感喟罢了。
一时饭毕,苏慎略坐了一会,又逗着牙牙学语的梦姐儿玩了好半晌,看着天气渐晚,这才起家告别。
正月二十八大早,从林府里驶出整整八辆马车,除了林侍郎佳耦与苏玉修佳耦并丫头仆妇们乘坐的两辆马车外,别的装运的都是衣物并贵重器具,此中还包含了林侍郎这些年在官中所得的犒赏与礼赠,明眼人一看就晓得,林侍郎此去,只怕是一去不复返了。
正月中旬时,林采莲的父亲林侍郎俄然生起病来,因林侍郎只要林采莲一个女儿,苏玉修这个半子便遍请名医为他医治,沈珂还把胡太医保举畴昔为林侍郎号脉。只可惜林侍郎已经病入膏肓,便是华佗再世,也难妙手回春,胡太医便表示林夫人筹办后事。林夫人正值英年,夙来与林侍郎豪情笃深,突闻凶信,自是哀痛难抑。自此便郁郁寡欢,也差点一病不起。幸亏林采莲是个心志固执的,在得知父亲再无治愈的但愿时,便死力安慰母亲,本身则与苏玉修两个轮番照顾不明就里的父亲,并不敢让他看出涓滴非常。
冯静宜推让再三,见她美意难却,只得收了。
因为要送林侍郎回故乡,苏玉修也便告了两个月假。
苏慎知女儿担忧,便笑道,“你不消担忧,虽说玉修去了江陵,不过家里另有江妈妈他们,也算不得冷僻,再说了,丰姨娘对我,也还体贴入微,我都这把年纪了,也不筹算另娶妻了,等玉修有了孩子,就把她扶正……也算是对她这些年筹划这个家的一个必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