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月晦（3）

楚雁潮无可何如地吁了一口气，既然是“任务”并且“政治”，也就没有甚么筹议的余地了。这就是郑晓京跟他兜了一个大圈子、大谈了半天政治的真正目标？而成心机的是，郑晓京挑选的剧目并不是眼下很时髦的《以反动的名义》而是《哈姆雷特》，倒也看不出有甚么特别的“反动”之处。这个稚嫩的小政治家！

“您现在不是已经风俗了吗？”郑晓京像是在压服、鼓励她的下级，“您的英语程度是没得说的，形象、身材、气质也非常合适，但愿您不要让全班的同窗绝望，这是我们班第一次在全校师生员工面前表态，校庆那天还会有很多老校友、老首长来看我们的演出，只许胜利，不准失利，楚教员，重担在肩啊！”

韩新月转头看了她一眼，接着上面的词儿：殓衾遮体白如雪，鲜花红似雨；花上盈盈有泪滴，伴郎宅兆去。

“当然是韩新月了！”郑晓京毫不踌躇地说，“她的形象、气质都很好，纯粹、天真，又很含蓄，带有几分羞怯和淡淡的愁闷，很像莪菲莉娅，很像！”

“Verygood！”郑晓京浅笑着说，“就是要的这类情感，越苦越好！”

“噢，她来演莪菲莉娅？”楚雁潮喃喃地说，听不出是附和还是反对。

“不，您刚才做的这一段小品就非常好！”郑晓京冲动地一拍桌子，那神态，很有几分像一名大导演在考查演员的时候当场“点头”的架式，把本身摆在伯乐的位置上了，“行了，哈姆雷特已经让我放心了！”底子没有筹议的余地。

楚雁潮拿起油印的脚本，看了看，忐忑不安地说：“看来，你这是硬性分摊了？”

“对，”郑晓京干脆地说，“我对每个演员都明白交代：这是政治任务，为了班个人的名誉，给我好好儿地演！”

嗬啊……

“就是您哪，楚教员！”郑晓京诡秘地一笑，她的面孔也有不板着的时候。

“别的角色都有了吗？”

“谁？”楚雁潮感觉奇特。

“为甚么？”楚雁潮俄然吃了一惊，他不晓得郑晓京为甚么选用了“默契”这个词儿。

“这很简朴，”郑晓京坦白地说，“两位首要演员的口语都是全部剧组中最好的，是大师公认的，底子不消担忧‘打奔儿’、‘吃字儿’，你们能够把首要精力用在人物内心感情的发掘上，能够把戏做足……”

“呣……”楚雁潮在沉吟，仿佛已经进入了角色，“不，不，太苦了，这戏太苦了，让我在她的葬礼中上场，跳下她的墓穴？‘哪一小我的内心装载得下如许沉重的哀痛？哪一小我的哀恸的辞句，能够使天上的行星惊奇止步？那是我，丹麦王子哈姆雷特！’这……这太苦了！”

郑晓京一步闯出去：“哎，斑斓的莪菲莉娅！”

“大抵上都有了，”郑晓京扳动手指头说，“丹麦王筹办让白守礼演，他出身不好，不美意义争演豪杰人物，就自报演好人，跟他平时那种闪闪动烁、欲言又止的气质也很靠近；王后嘛，就只好由我来演了，找罗秀竹，她不干，找谢秋思，她也不干，都嫌演阿谁又坏又不幸的女人没意义，实在这有甚么？演戏嘛！我知伸谢秋思的心机，她想演莪菲莉娅……”

“我已经跟她说定了，她同意，”郑晓京说，“现在就看您的了，我想，您跟她配戏，必然能够共同得很默契……”

“哦，不可，不可，”楚雁潮被她吓了一跳，赶紧推让，“我可不可，我向来没登过舞台，就连上讲台，一开端给你们上课的时候，还脸红呢！”

“不可，不可！”郑晓京一口就否定了，“他阿谁小白脸儿、水蛇腰，本来就不可，现在的情感又那么坏，口语也不敷利落，我顶多让他演阿谁不利的波格涅斯，戏未几，被哈姆雷特一剑刺死，便能够了局了……”

她把桌上的那一卷纸往前推了推：“脚本已经印出来了，您先熟谙熟谙，不过这对您来讲不成题目，莎翁的作品您都能背下来了！抽个时候，跟韩新月合一合……”

“你筹算让谁演莪菲莉娅？”楚雁潮俄然问。

“你还是再考虑考虑，从男同窗当挑选一个更合适的人选，”楚雁潮并没有承诺，“唐俊生如何样？”

郑晓京得胜回朝，雷厉流行地赶到宿舍。宿舍里只要韩新月一小我，她正拿着导演给她的脚本，煞有介事地练台词呢：女人，女人，他死了，一去不复来；头上盖着青青草，脚下石生苔。

“不可，不可……”楚雁潮还是感觉本身不可，他这小我，大抵除了他的专业以外，对统统都贫乏自傲。他冲动地站起来，和郑晓京辩论，“我的气质，如何能像哈姆雷特？这小我物，固然大要上看起来柔嫩寡断，但是实际上非常深沉，非常固执，他身上储藏着一股庞大的发作力，连他那些装疯的、颠三倒四的言语，都能够惊六合、泣鬼神：‘你会哭吗？你会打斗吗？你会绝食吗？你会扯破本身的躯体吗？你会喝一大缸醋吗？你会吃一条鳄鱼吗？我都能做到！……’”他垂下刚才举起的手臂，无可何如地笑笑说，“这，我哪能做到？我演不出他那种疯劲儿……”

“但是，配角可不能拼集，我们也不能打退堂鼓，我考虑再三，哎，有了，终究想到一个最合适的人选，并且是我们班的！”郑晓京说到这里，却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