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春晚

第十四章 谪仙

“可就巧了,张传授便是我家的亲家,守中的岳父。”老夫人笑道。

却听夫人道:“不知弟妹是否雇得有厨娘?现在两处屋子离的甚远,每日过来未免有些劳累。况守安尚幼,成日驰驱恐着暑热。”

这边几位小娘子亦向张氏浅笑,张氏会心一笑。容娘却想,二哥年长六哥两岁,六哥本年便要了局,如何守惟兄何不也了局考考呢?

容娘不由瞪大了眼睛,不知叔父何意?却见到夫人端茶盏的手紧了紧。稍候,夫人才缓缓道:“二爷这几年在临安作何调派?”

容娘似懂非懂,然心想毕竟不是甚么功德。娘夙来讲究厚德养心,行事雍容漂亮。现在叔父来归,已是让娘几番变颜了,虽窜改奥妙,然容娘近在身边,如何不知?看来叔父果非常人。

容娘见进之从仪门处扭捏着走出去,心中便有些猎奇,一个男人的腰如何摆的如小娘子般的摇摆?想到此,心中一激灵,忙忙避开。

只听夫人问道:“张管事此来,但是那边差甚物事?”

公然,徐夫人招手道:“过来见过叔父婶婶。”

另三位妾室所生世人。丁二娘之女婉娘珠娘,丁三娘之女娥娘英娘,周四娘之子守安年事尚小,尚抱在怀中,想是在临安所生。

徐夫人见了,天然活力。恰好老夫人娇纵,又不好说得,只将气忍了,当看不见。

那边却另有一堆人等着见过,徐进之的三个妾室,丁二娘,丁三娘,周四娘,各俱风骚气质,都早有礼品备下。容娘却再也不拿眼瞧了,归恰是金银金饰,看人且看不过来哩。

徐夫人微哂:“容娘,这世上有一种人,顾得了面子不顾里子哩!”

老夫人虽不肯分开,然家中房屋如此,也只好如此:“也罢。二郎在那临安,无依无靠。现在一家子到了一处,可需好生照顾。有甚缺的,找了你嫂嫂要去。”

容娘非常呆了一呆,方才想起昨日归家的二叔,便是卢管事口中的二爷了。不知一大早便派管事来做甚?

待到容娘带了玉娘回房,玉娘已是哈欠连连,急是渴睡。容娘也觉双目甚是颓废,自入府以来,从未见过这很多人。清算了下,也便睡了。

夫人略停了停,道:“既然如此,明日叫卢管事唤了人牙子,带人去那边。弟妹好歹姑息几个,且在那边将糊口购置起来。免得小娘子并小郎君受累。”

容娘自幼家中人丁淡薄,又尝尽颠沛流浪之苦。从未有过这一大师子团聚热烈时候,心中亦觉暖和。那一点子初见的别扭便抛到了脑后。

容娘听到,只觉徐夫人安排非常公道,少了很多费事。心中不由悄悄佩服,直事理家之事亦有很多学问哩。

老夫人处已是热烈非常,站满了一屋子的人。只见珠翠环抱,美人甚多。老夫人坐在那榻上,中间立了一个俶傥中年男人,想来便是叔父了。

张管事答道:“回夫人,那边利用家什齐备,并无差漏。二爷叫我来向夫人支取昨日租车的车费。”

老夫人听了进之又贡献之心,喜道:“三郎,你有此心便够。我老婆子一个了,还穷讲究何为?”

这边众娘子们一番拥戴。

那张管事行了一礼。

进之来到清平,原有些嫌弃此地乡气重,无甚好玩。不料清平靠近临安,样样新奇物事,只需临安有的,清平倒也不缺。且那周淮南虽小了一辈,然玩乐事件竟是不输他这个长辈,两人非常逢迎,日子也过得萧洒。只进之银钱反不及周淮南充盈,这日便寻了老夫人来打抽丰。

容娘呆了一呆,忙牵了玉娘施礼。谪仙挥挥手,直入房中呼娘亲。身后那一群袅袅娜娜,前后入得厅来。容娘与玉娘反倒落在了背面。各自问好以后,那群神仙款款坐定,夫人便问是否一起用些小食。婶娘为首的众娘子笑微微点头。因而厨房又速速忙来,及至巳时方用太小食。世人又是一阵闲谈,夫人早已叮咛下去,筹办午餐……

待身边无人时,容娘忍不住问徐夫人:“娘,叔父一家服饰光鲜,给我和玉娘的金饰都是极好的。如何连个车费都给不出?”

老夫人非常欣喜:“老娘在此,我儿自是不往别处去。”

容娘忙拉了玉娘上前见礼。徐进之浅笑道:“这便是容娘和玉娘了,甚好。”

守惟之胞妹瑾娘只幼守唯一岁,恰是及笄之年。杏眼弯眉,兄妹描述皆肖似乃父,肤色白净,见之可亲。

这个嫡仙般的叔父半晌以后便让容娘再次体味到了他的不凡之处。仆妇摆好小食,容娘牵着玉娘去请婆婆用食。外院一阵鼓噪,涌进一群神仙,当中一名,恰是谪仙叔父。他身着宝蓝色暗紫纹云纹团花锦衣,面如冠玉,在一群姿势美好的淑女当中显得卓尔不群,连一旁的亲儿徐守惟都显得略微粗糙。

于氏伸谢。

容娘张了张小嘴,不知偌大个叔父为何还要有依有靠?娘难道更无依无靠?

初八这一日午后,却下了一场暴雨。屋檐下雨滴似珠子般连缀而下,汇成水流,在院中肆意流淌。那炎热却散了两分,容娘瞧着院中那瓜藤,愈发翠绿,心道还能收得一回瓜,也就罢了。正入迷间,听到前院鼓噪,蓦地悟道,定是叔父一家到了。忙唤醒玉娘,清算半晌,同去祖母处。

进之直往老夫人处而去,陪老夫人说了一上午的话,说了好些风趣的事,末端道:“娘,昨日见到一个非常剔透的白玉簪子,原想买来给你带的,玉养人哩,夏季里带了又不凉……”

徐进之亦是欣喜:“如此,明儿我便去县学拜访。”

徐进之宗子徐守惟,于氏所出,比六郎守礼止小得半岁,却无守礼老成,嘻嘻笑着唤容娘玉娘。容娘瞧他与叔父、七郎守平倒是一伙儿的,皆边幅漂亮,表面圆润,乃繁华散人是也。此乃腹诽,世人自是不知。

中间一个面相白净清秀的妇人拉了容娘与玉娘的手赞道:“好生样貌。”恰是婶娘于氏。中间便有仆妇端上见面礼,给容娘的是一副赤金红宝石插梳,给玉娘的倒是赤金镶莲斑纹的项圈。两人忙谢过叔婶。

这一日过得非常非常热烈。容娘本待下午将绣品完成,也因了这一家子亲人而停了下来,连张氏都不得不伴随在侧。正思虑间,听到徐夫人说话。

“小叔可有何筹算?”

徐夫人笑道:“自是如此。自明日起,我便叫卢管事照这边用度,每月送用度畴昔。也好叫弟妹安排一家子糊口。”

自进之返来,府中多了很多事情,虽当月用度已送了畴昔,然进之宅中竟是喧华不休。于氏软弱,管不了官人不说,便连几个小妇也束缚不住。那几个小妇公开里比这比那,见不得别人用新奇的东西,如果见着了,定要进之去另买来。进之不忍回绝,竟然常常到这府来要钱。偶然老夫人觉着不好叫徐夫人晓得,便偷偷补助去,却将进之养得更加懒惰,直如小儿般依靠老夫人。

徐夫人亦问到徐守惟的学业,得知守惟亦在临安就学,听闻这边张传授治学松散,颇出了几个门生,亦有筹算就学。

张管事倒是利落,直言无讳:“二爷并无调派,只靠旧都带来些物事过日。临安事事精贵,这几年并不余裕,手中稍无余钱。”

叔父的声音透过屏风仍然醇厚动听:“自南迁以来,因战祸被迫与娘亲离散,日日驰念。现在有幸得伴娘侧,方得心安。嫂嫂一人独撑家业,想必非常辛苦,如有甚调派,必极力承担。”

次日用太小食,容娘还是跟夫人去前院偏厅理事。府中管事已在等待,却有另有一男仆立在一旁。徐夫人惊奇地看了一眼,卢管事忙昂首道:“夫人,这是二爷府中张管事。”

这便是坐吃山空了。也不知当日从旧都带了多少宝贝,供得起这一家子人在临安吃用?看叔父一家人的穿戴,样样讲究,几个妾室小娘子养的非常柔滑,想必并未受甚委曲。何故到这清平县一落地便向嫂嫂讨要车费,实在令人汗颜!容娘心中动机翻了几个跟斗,徐夫人已是派人给付了车费。

一时屋子莺声燕语,又有老夫人畅怀大笑,周守安小儿娇声哭泣,热烈不凡。六郎守礼七郎守平自县学返来,又是一番厮见。当晚在老夫人厅堂中摆了三桌,世人共庆团聚。

婶娘于氏道:“于临安时,雇的是本地的婆子。临来都退了,现在家中连厨娘并一众打扫婆子皆无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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