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波谲云诡尽彷徨（下）

目睹他们就此拜别，一向未曾吭声的宋平俄然叹了几口气。

宋平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看这林相公的家规仿佛已超出于国法之上。”

那青年半眯着眼睛，看也不看便道：“是。”语气倍感衰弱。

那中年官员闻言稍稍打量了一眼苏杨儿，同那青年笑道：“下官久闻相公风骚不凡，没想到就连相公家中这一小小雏妓都有此姿貌，不俗，不俗。”语气当中不乏奉迎之意。见那青年不答话，才续道：“此女原为相公家妓，理应交由相公措置，可下官职责所系，需得让她签书画押后才可放行，不知相公意下如何？”

苏杨儿听的一怔，意觉不对，但不容她多问，狱卒手中绳索用力一***时身子不由自主前倾，脚下几个踉跄，跌出牢外。几名狱卒连拖带拽，脚步极快，她头戴布袋，看不见门路，又哪还顾得上说话，只能紧赶慢赶，恐怕再次颠仆。

杨谷神采大变，低声道：“大哥，话可不能胡说！”

程怀邈这番话说话峻厉，煞有其事，苏杨儿却听得云里雾里，半点摸不着脑筋，不由怔道：“甚么林府家妓?甚么私通家奴？你在胡说八道甚么？”

程怀邈面蕴喜色，那青年却笑了笑道：“妇道人家，想必早已吓傻了，我看程明台也不必与她多费口舌了。”

苏杨儿闻言心中一凛，忙随那青年排闼拜别，程怀邈在后赶上，似是要恭送这青年。

听到这话，程怀邈面色一变，身后宋杨二人径直齐声怒喝道：“猖獗！”

杨谷也是一怔，摸了摸下巴，道：“前日绮罗岭上那桩命案，所见之人很多，并且据他那番说辞，他是早知两名家奴去处的，并且他但是在外的宗室，有些耳目也不奇特。”

程怀邈闻言站起家来，喉间咕的一声，似是有话想说，可又硬生生咽了归去，转而笑道：“林相公来到此地，已然屈尊降贵，但有叮咛，下官当然照办。”

“杨谷，还不将财物交还给相公？”

苏杨儿正感觉奇特，头上布袋被人摘下，面前大亮，但见本身正身处一间卷宗盈架，堆叠如山的房间当中。昂首一看，面前坐着两人，此中一人是个身着绯袍，腰缠鱼袋的中年男人，此人显是朝廷命官。

只听那中年官员向那青年问道：“林相公，你要找的人但是此女？”

杨谷双手一摊，说道：“我当时只感觉这女子好玩，谁知她身上藏有官银，正审她时，林相公便来要人了。”

苏杨儿欣喜交集，心想这当儿上会来救她的除陆靖元外绝无旁人，可谁知不待她双颊酒窝散?去，几名狱卒俄然涌入劈面举起一只布袋便朝她头顶罩下，又以绳索反缚了她双手。

而另一人则是个削瘦青年，他身穿一件宝蓝色缎袍，衣服极其富丽，但面带病容，精力委靡，与这衣服极不相称。除此二人外，另有两名魁伟男人分立于那中年官员身后，腰间皆悬有一枚貔貅铁令，鲜明是杨谷、宋平二人。

杨谷见状，低声问道：“大哥，你如何啦？”

说罢起家走至苏杨儿身前，于她耳畔低声道：“你若还想见陆兄的话，便随我走。”

苏杨儿呆了呆，便想寻觅陆靖元的身影，可房间中却只要这四人。

苏杨儿认出那是本身的荷包，起家便想去接，那青年却冷声道：“让你伸手了么？”

苏杨儿见状，心中冷哼：“我给你时，你不收，换作别人给你，你便收了，这当代的反贪局长也不过如此。”继而望向那青年，又想：“虽不知这姓林的是甚么来源，但瞧这些人如此怕他，想必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也不知陆靖元从哪儿找来这么一个救兵。”

那中年官员这才望向苏杨儿大声说道：“犯妇苏氏，本衙程怀邈，乃监司掌刑命官，查察尔案，你原为林府家妓，却不守妇道，私通家奴，盗窃仆人财物，事发后你又命此人逃至绮罗岭上，为你寻地藏匿脏银，却不辛身卷命案入狱，你得知其过后，便携脏银乔装改扮欲图救援，好笑你妇道人家，错将本衙座下杨谷、宋平二位武司认成小吏，当街贿赂，被捕入狱。为古人证物证俱在，你家仆人也在面前，本衙上述罪行，你可知罪？”

宋平皱眉道：“另有你，你早知那苏氏是个女子，为何坦白不报？”

只听一人痛斥道：“这是提人的端方，少说废话！尽管跟我们走。”苏杨儿听他语气不善，忙问道：“你不是说我家相公来接我了么？”另一人嘲笑道：“不错，你这贱妓不守妇道，你家相公可找了你多时了。”

苏杨儿吃了一惊，缩回小手，只听那青年道：“杨刑郎，林某家门不幸，出此笑事，些许黄白，留作公事吧。”“这……”杨谷面现难色，回顾去看程怀邈，见他点头，这才说道：“既然如此，杨某便承相公美意，代监司诸位同僚愧领了。”

那青年稍稍展开眼睛，不置可否道：“程明台秉公法律。”

他声音极轻极低，落入苏杨儿耳中，却如一道轰隆般炸响，仓猝展开眼睛，冲他点头。

苏杨儿心下着恼，暗道：“如果陆靖元来了，他们如何还敢对我这么无礼？”转念一想：“莫非这又是阿谁狗官杨谷玩的猫捉老鼠的把戏？”

苏杨儿只吓得一个颤抖，她在这二人手上所受折磨实在不轻，心中早有害怕，此时听他们这么一喝，不由立即捧首告饶道：“我知错啦，我知错啦，你们不要打我！”

宋平双眉一轩，又缓缓疏开，感喟道：“眼下他将独一的证人也带走了，是不是胡说，我看只要天晓得了。”说罢，回身拜别，室内自此无话。

“是。”杨谷回声取出一只荷包，躬身呈于那青年面前。

那青年直起腰，道：“程明台，此地并非公堂，依林某之见，签书画押之事也免了罢，免得今后有人风言风语，至于林某另一个奴子，劳你一并绑押到林某家中便是。”

宋平点头道：“不对，这未免也过分偶合了，你说…你说此案会不会与林相私有关？”

她越想越感觉不对，可受制于人，已由不得她，凹凸不齐走出数百步，终究住下脚步，背后被人用力一推，再次跌到在地，但这一次空中上却软绵绵的，好似铺了一层地毯。

她正觉暗爽，那青年却对她低声道：“还不快走，等着露陷儿么？”

杨谷神情微变，沉声道：“程明台都得忍气吞声，你我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

苏杨儿又惊又痛，急呼道：“啊哟，别脱手，别脱手！有话好说。”

听到这话，宋平轻咦一声，道：“我们刚抓住这个雏妓不久，他又是如何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