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天煞孤星
鬼司在一旁连连点头:“是是是,以是还是上辈子那座山?”
秦卿一挥袖,便将他们推远了。
瞧他的模样,死去时的年事不是很大,应当是刚过及冠的年纪;身上的衣袍又不是甚么凡俗之物,家世显赫,却死于如许风华正茂的年纪,难怪身上的怨气那么大。
秦卿猜疑地昂首看了看他:“……为甚么?”
玄九明听他这么说,沉默了半晌道:“你真不想去投胎?”
玄九明义正言辞道:“杀人就是不对。”
秦卿暗骂一声,快步上山,到山间一处补葺得非常精美竹林高楼中,对着门狠狠一踹:“天权!”
玄九明见他这副模样的确是又气又好笑,若不是亲眼一见,他也难以设想这扰了卞沙洲互市之路几百年的恶鬼,竟是如许一个有些恶棍的青年。
小鬼们镇静地跪下,恐怕新鬼王像之前那位一样暴戾,稍有不顺就将他们扔去十八层天国折磨一番。殊不知秦卿底子就不会对他们做甚么,这新鬼王满脑筋想的都是如何给本身的好朋友走后门。
“你晓得为甚么吗?”青年青轻侧头,深如潭底的双瞳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里头像是沉淀了无数浩渺的年事和循环更迭的光阴,模糊带着水光。
秦卿嘲笑道:“那照你这么说,我死了是我该死?”
他昨晚掐指一算,玄九明昨日就死了,享年二十四岁,而本日鬼差们应当已经将他的灵魂拘来了。
玄九明的声音到前面便越来越轻。
秦卿看着阿谁冷傲了全部九洲的道家大能因他陨落在卞沙洲如许一个败落的庙里,走到他面前捏起他的下巴,呸了一声:“鬼会才承诺你!”
秦卿看着这臭羽士悲天悯人的神采,心中更加愤恚:“我杀得都是手上沾满鲜血的匪盗之辈,何错之有?”
而天权一向面无神采地站在原地。
秦卿殃殃地躺倒在地上,满脸生无可恋。
“罢了罢了。”秦卿抬笔沾了朱砂,在往生册上勾勾画画几下,“给他选座好点的山,花草要多,湖河要有,山林植物们也不能少……”
秦卿想都不想就答道:“是!”
“归正我也没有宿世,此番是该有了……”玄九明跪在地上,口中溢出黑血,轻声笑道,“秦卿,我代你去投胎,你可得承诺我,不准再杀人了……”
天煞孤星之命非同普通,他追了秦卿百年已久,即便法力无边也还是受了他命格的影响。本日就算秦卿不杀他,他很快也会死于旁人之手,倒不如……让秦卿欠他一命。
“人间百种惨痛,最惨不过客死他乡。”容颜绝艳的青年背靠在戈壁落败寺庙里的房梁上,玄色的衣摆顺着梁木滑下,在夜里不尽的吼怒声中翻动。
秦卿:“……对。”
玄九明放手,坐到他身边:“我去了没用。”
秦卿:“……”
“秦卿,我代你去投胎,你可得承诺我,不准再杀人了……”
“你想回家?”玄九明挑眉看了地上的青年一言,抬手拽住他衣摆往庙外拖,“那你就跟贫道去枉死城走一遭吧。”
玄九明答得极快,又非常必定:“因为我没有宿世。”
恰好这小子死活都不敢去枉死城一趟。
鬼司脸一苦,小声道:“是三岁……”
秦卿大摇大摆地走到阎王殿,一眼就瞅见了排在长龙步队中,一身月红色长衫恍然若谪仙的玄九明。
“你还是不长记性。”玄九明收回桃木剑,在青年涣散的灵体上贴了一道符箓,稳住他要散的身形。
秦卿看了他一眼:“本日如何没去照顾你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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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九明慢悠悠地踱步到他面前道:“你是天煞孤星之命,必定孤克六亲死八方,你亲人杀你也是迫于无法。”
“我就算是投了胎也是天煞孤星之命,做鬼还可独赴鬼域,叫我去投胎,你还不如在这里一剑杀了我!”
玄九明看着他这副可贵脆弱模样,不由叹了口气,软了声音顺着他的意义持续往下问:“为甚么?”
“可你厥后杀了他们泄愤,秦氏一族也早已断子绝孙,你又何必再待在此处靠杀人取乐?”
玄九明看着他,本来紧握这桃木剑的右手也缓缓垂了下去。
“你就是因为如许疯颠,喜怒无常,才被嫡亲之人骗到这荒凉中,客死他乡的吗?”玄九明神采稳定,声音悄悄的。
秦卿坐到阎王座上,翻出往生册在记录玄九明的生卒年的处所瞧了瞧,随后双眉一皱,抬手召来鬼司:“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我好好做事,但是给他开后门,如何他下一世又是个孤山弃婴?”
鬼司们办事效力不错,秦卿也在好好做事,长龙队没一会就散了,他也能空出一大票时候到山上捡玄九明。
天权也不辩白,只是哈腰作揖辞职,秦卿想都不消想,都能晓得他必定又是去给那块被他当作宝似的蓝石头操琴吹箫去了。
“你如果再杀人,便生生世世都欠我了……”
秦卿当即抖着肩膀笑了起来,笑到眼角渗泪,忍不住在地上打滚:“你骗谁呢?”
秦卿握着匕首,不敢置信道:“你疯了?!”话虽这般说着,他倒是一点都不心软地将那匕首插.进玄九明腹部。
“诶,部属立即就去办。”
“行了别跪了,我本身来。”秦卿挥挥手让这些小鬼退下,掐了个灵诀清算好本身的仪表,便仓促赶到他平时办公的阎王殿上去。
秦卿宿世被嫡亲之人算计,身材截腰而断,而他上半身被秃鹫孤狼分食时还尚未断气,眼睁睁地看着本身的眸子被鹫鹰啄出眼眶方才绝气而亡。
却没看到他一向念叨着阿谁臭羽士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笑,而后才断气。
秦卿立时敛了笑容,从地上翻身站起,才朝庙外走了几步就被那臭羽士勾勾手指召了归去——操!忘了身上还贴着符呢!秦卿不由得暗骂一声。
“我不去!”秦卿闻言当即回身故死抱着庙里的大柱,破口痛骂,“臭羽士!要去你本身去!”
秦卿道:“三十岁?这不挺好的吗?比这一世还多活了六年呢。”
他昂首,穿过没有砖瓦粉饰的那些屋檐破洞怅惘的看着内里的夜色,圆如白玉盘的皓月撒下银辉,落在他半透明的身躯上,让他整小我看上去仿佛只需顺着这银辉光缎悄悄一扯,便可乘月归去。
秦卿轻柔地擦去婴孩嘴角的奶渍,又拍着他的脊背哄他,被奶水呛得满脸通红的婴孩垂垂地息了哭声,秦卿这才抱着他坐到竹椅上重新给他喂奶。
秦卿脑海中一向回旋着这句话,直到他在鬼殿中醒来。
“那好。”玄九明俄然从袖间取出一把匕首递给秦卿,刃边在月色下模糊泛着绿光,一看就是淬了剧毒的杀人利器,“你不想投胎,我便代你去投胎。”
玄九明无法地叹了口气,举剑接住青年向他袭来的玄色利爪,只听“滋”地一声烤肉声响起,肉香味不随声而至,青年的痛呼声倒是不小。
“你到底想如何?!”秦卿回身瞪他,瞳底有血光翻滚。
这话说得秦卿没法辩驳,又听他持续道:“人生来就是命数天定,几时出世,几时死去,早就是必定好的事。你几次插手,扰乱的是天序,终究刻苦的还是你。”
“师你妈个头!”秦卿懒得再和这个混蛋解释他不是他师娘的事,上前夺过他手中哇哇大哭的婴孩,“你如何照看你师父的?我说多少次了,你怕他冻着就去树下给他加床被子,怕蚊虫咬他就给他点两只香……你看你把他喂成甚么样了……”
他身后便不太记得宿世的事了,以是也不会记得他曾与他在赤霞城中有过一番过往。
但这一次,他却没能在熟谙的老处所看到包裹着玄九明的襁褓。
说完这话,他便挥袖直接分开了此地。
“难怪你这么闲,闲到给你师父喂奶去了。”
做人哪有做鬼自在?!
“已经给霜霜擦了身材,换了新泉,添了新冰。”
满头白发的少年面无神采地转头,双目没有焦距,淡淡喊道:“师娘。”
“诶王您有所不知啊,这玄大人的灵魂还接受不住太大的福荫,他如果投胎到大富大贵的人家,绝对活不过这个数。”鬼司说着,伸出了三根手指。
地府里向来不缺干活的小鬼,秦卿一醒,顿时就有鬼司们经心遴选出来的,长得不那么磕碜的小鬼过来奉侍鬼王起床。
而梁上的青年定定地凝睇了他一会,俄然绽唇一笑:“我骗你的。”
“因为这人间最远的路,便是这回籍的归程。但人一旦死了,宿世那些恩仇便跟着一同逝去,即便乡音乡景近在耳侧,历历在目,回家之路却难以勾画,哪有人能记得回家的路呢……”青年说着,声音垂垂低缓了下去,更显得其眼角的水珠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