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正文四十三
发髻上插着根大银簪的嬷嬷两手叉腰，盛气凌人地站在她面前。
人各有命，将来造化如何都是孟央的命。她打动了这一回，也只此一回。
把面前的最后一颗黑子放入蒋思仪面前的棋盒，他起家捋了捋略皱的衣衫道：“本王想歇会儿，绣儿来和你母妃下吧。”
“啧啧，”容绣极力袒护住心底涌起的一阵酸涩，似笑非笑地望着徐嬷嬷，“我是不晓得，起先还觉得嬷嬷与这丫头有不共戴天之仇呢。”
容绣本来筹算给徐嬷嬷点实实在在的经验，让她再不敢如此虐待下人，可想了想还是作罢。一来她与孟央不但不熟反而有怨，帮她逃过了一耳光，顺带提点了徐嬷嬷几句，已经是莫大的仁慈了，二来孟央被遣到洗衣房是蒋思仪的亲口叮咛，她既然没法助孟央真正离开苦海，能少一事便少一事。
“一复生二回熟，来吧，”蒋思仪拉着她到劈面的软塌坐下，隔着棋盘将黑子棋盒换给她，“王爷本来也不会，还是早些年我教的呢，我也是今儿才传闻，竟几乎赢来了李员外在城西的一桩别院。”
屋里和屋外仿佛两个天下，暖炉披收回的温度烘得容绣半晌间浑身发热，因而解了大氅让碧螺抱着，边坐下边笑道：“父王母妃真是好雅兴。”
孟央回视她，目光板滞，眼角还横着一条干枯的血痕，暗红的色彩非常刺目。
蒋思仪调子低垂，可毕竟隔得远，容绣只模糊听出来这两句，不由莞尔一笑。紧接着孟天逸低低说了句甚么，她便听不太清楚了。
“哪是甚么雅兴，王爷可贵一日待在府里不出去，整天和内里那些公子老爷们也不知玩的些甚么，嫌弃我这儿无聊，打发打发时候罢了。”蒋思仪一边收着棋子一边说道，“许是这打发时候的玩意儿也挺无趣，王爷可十二分不乐意呢。”
“还敢抵赖！老娘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方才陷在回想当中，徐嬷嬷又说了句甚么，容绣没听到，却见孟央捂着红肿到几近渗血的脸颊抬开端，眼神带着些微倔强，噙着哭腔道：“嬷嬷，若不是此处藏了颗尖石块，我如何会滑倒？这怪不得我啊。”
暖阁门口守着的丫环见容绣向这边走来，朝屋里通报了一声。
“来了这么久了，是头猪都会拱菜了，你这死丫头还连盆水都打不好，存了心和老娘对着干是吧？”嬷嬷弓下身子，手中大拇指粗的藤条狠狠抽在那丫环背上，本就瑟瑟颤栗的丫环顿时收回一声惨叫。
徐嬷嬷弓了弓身子，持续打着哈哈：“小王妃谈笑了，奴婢怎会跟一个小丫头计算。”
容绣连连摆手：“我不会啊。”
两人对坐棋盘两端，棋盘上的吵嘴棋子胜负已定，孟天逸又看了蒋思仪一眼，端倪间立现对劲之色。
“没有没有，”容绣掩口弯了弯唇，“父王母妃豪情好，儿媳这是欢畅呀。父王，您如果能多花些时候陪陪母妃，保不准比和外头那些公子老爷们打猎垂钓成心机。”
“呵，我本来只是出来赏个雪，却没想到能瞧见一出大戏，当真不亏此行啊。”容绣目光冰冷地盯着她，“如何，王府现在管束下人的体例都如此残暴了？”
徐嬷嬷与孟央连滚带爬地分开，容绣则径直往蒋思仪的甘露园走。
孟天逸语气中还带着未歇的笑意，容绣俄然就有些悔了，本身此番前来存候是不是打搅了甚么？可前脚已经迈入门槛，她只好硬着头皮进了屋。
容绣面无神采地扫了徐嬷嬷一眼，看向身材几近冻僵了的孟央。此番离得近了她才发明，孟央脸上除了嫣红的肿块，另有结了痂的伤口和暗色疤痕，昔日清丽的脸庞现在已尽是瑕疵。
孟天逸面色微变，睨了一眼蒋思仪道：“少说两句吧，都让儿媳看笑话了。”
闻声了略为熟谙的声音，容绣这才仔细心细看了看那丫环的脸，竟然是孟央。
头回见到不苟谈笑的洛康王如此模样，容绣一下没忍住，笑了出声。
向来只晓得有去赌坊里打赌的，容绣却还是头一回传闻有这般弄法，看来现在那些有钱人家的老爷公子，还真是更加会玩了。
再厥后，便是她与薛夫人联手企图侵犯郡主孟暖玉得逞，被双双逐出王府。
徐嬷嬷蓄了力的手蓦地顿住，心底倒是十二分不爽，正要破口痛骂那个竟敢多管闲事，转过身看到面庞严厉的容绣，痴肥的身子不由颤了一颤，忙讪嘲笑着哈腰施礼：“……奴婢拜见小王妃，奴婢管束管束不听话的下人，让您见笑了。”
一名丫环侧身跌坐在路边，低着头，发髻混乱，脚边的木盆式微稳，还在打着旋儿。她试图用手撑着身子站起来，但仿佛因为冻得过分生硬，使不上力量。棉衣从襟前到裤腿湿了一大片，也不晓得是被盆里溅出来的水，还是雪水浸的，瞧上去非常不幸。
“起了，王妃和王爷在暖阁呢。”丫环说着朝西边阁楼望了望。
毛绒绒的暖袋里，容绣的双手已不自发握紧。
别院？！
容绣犹记得第一次见到孟央时的景象。
厥后二蜜斯与五蜜斯为夺三蜜斯的彩头而起了争论，差点要打起来，孟央适时出面，轻而易举地禁止了一场闹剧的产生。
那日气候晴好，容绣漫步颠末西花圃的时候，正赶上几位庶蜜斯在花坛边投壶。孟家的女人们个个出落得斑斓照人，而当时这位粉裙珠钗的四蜜斯孟央，最是叫人过目不忘。非论容颜还是身姿，皆是上乘。
“听你这话说的，本王哪有不乐意？不乐意还陪你下了这好久？本王在外头还能玩些甚么？骑马打猎垂钓，你倒是会哪一样？”说罢仿佛感觉有些不当，孟天逸微微点头清了清嗓子，又道：“本王并非说你不好，妇道人家的会那些也没甚用处。”
徐嬷嬷尖着嗓子大吼出声，抡起手掌又是一耳光要呼扇下去，俄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厉喝：“停止！”
“不计算便好。”容绣弯起唇角笑了笑，“王府中琐事甚多，嬷嬷也当明白别给本身多添烦忧的事理，做好分内事便够了，王府不会少了你好处的。”
几近滴水成冰的寒冬气候里，年过四十的徐嬷嬷愣是抬手揩了揩额头上的盗汗，装模作样地叹道：“小王妃您是不晓得，这丫头性子恶劣得很，累教不改，叫奴婢非常头疼，奴婢也是实在没体例了才……稍稍经验了一下，就想让她长个记性，下次别再犯了，没下重手的。”
因为天儿太冷便抄了近道，却没想会遇见这等事情。
往昔历历在目，而即便孟央这女人曾经的所作所为忒令人发指了些，但叫容绣亲眼看着她落到如此地步受人凌辱，心底仍然有些难受。
门口端着盘子的丫环见了容绣，欠身揖礼，容绣截住她问：“王妃昼寝可起家了？”
“出去吧。”
徐嬷嬷连连点头哈腰：“是是是，小王妃说得是。”
“叫甚么叫？！我让你叫！”嬷嬷涓滴不睬会孟央的痛呼，上前攥住她的衣领用力晃了晃，狠狠一巴掌扇在她脸上，“还当本身是个令媛蜜斯呐？到我徐嬷嬷手里调.教了这久，还不懂我的端方？出错了就要受罚，不准吭声！再让老娘听到你哼唧，明天的饭也别想吃了。”
容绣点了点头准予她分开，正闻声从暖阁里头传来的笑声：“王爷，说好的让着妾身呢？又没彩头，您看您这么当真何为？”
孟天逸沉吟了一声，没说话。这婆媳俩较着是同一战线的，叫他很有些不安闲，可现在他看着蒋思仪，心底却会不由自主地去思虑说甚么话能让她欣喜一些，而这类感受仿佛并不令本身讨厌和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