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户

68相见

是以此榜一出,谁其中、谁个不中,便都晓得了。苏正自知洪谦已中,那头郦玉堂是体贴非常,早使了人去看榜,一看之下,大喜过望,恨不得嚷得人皆知――他亲家中了!顺手扯过个长随来:“去将九哥与我采了来,叫他换整齐衣衫,去与他岳父道贺!”

便此时,玉姐见着了吴王妃。

那郦玉堂乐得发癫,再忍不得,逢人便说,这洪谦与苏正有半师之谊,先前闭门读书,便是染之君子之风,不去追求。顺口又提,苏先生端庄弟子倒是洪谦独生爱女,这闺女现倒是他家九哥定下娘子了。连吴王面前,他也这般说,又说这门婚事结得好。未几时,京中便都知这传胪是个谦谦君子。

洪谦果备了礼,携了女儿去见苏先生。苏先生原看洪谦不扎眼,今见他这作派,也道他是个好人,叫开了大门接了来。又命人将玉姐引去见夫人,玉姐与秀英等往见苏夫人,先献土仪,其次是玉姐献自家针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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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测验,官家得了喘气机遇,往皇太后宫里问过安,便推说政务繁忙,也不入后宫,自自闲了些光阴。他一安好下来,皇太后与皇后、淑妃便不安好了,盖因官家迩来哪个儿子都不独见,只围着苏先生打转儿。恨得皇太后暗骂本身失算,怎地将苏正又弄了返来?欲待将他弄走,却已力不从心。官家此番是铁了心肠巴上了苏长贞,赐爵不消说,又拜以殿阁大学士,做侍讲,等等等等。又有梁宿等为止张目,且有满城士子敬慕于他。皇太后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再三说,这也是为着太子。可太子哪儿呢?谁都不晓得。

展眼殿试之期便至,苏正早知排名,却一声儿也不吭,只静待成果。便是家中苏夫人问他之些年来如何过,他也只说:“遇着个老翁,人甚好,教他家曾孙女儿,糊个口罢了。”

当即定下名次来,张榜公告。这君臣二人说个“传胪”、“探花”说只是名次,向来状元第1、榜眼第2、探花第3、传胪第四。实则须得殿试后重排过,这探花、传胪之名,方能落到头上。殿试向来少黜人,只为防着前头测验时有人代考或是夹带等作弊,需求当着官家面儿,试一试深浅。

到了出场这一日,程实领人去接了他来。洪谦熬着考这些天试,总比平常蕉萃些儿,返来重洗漱衣,抱着饭碗吃两碗粥,渐缓过气来。漱一漱口,先见九哥:“你故意了。”次是说秀英辛苦,再次是问林老安人与素姐好,后见玉姐、金哥。

此情此景,都城里住过几年人便知测验即了。

走未几远,却遇着小我,两人对上眼儿,那人便怒:“孽子!你还晓得返来,我道你死外头哩!”

孙尚书确如这吴王妃所思,他早经探听得郦玉堂嫡出季子岳父本年要测验,待榜出来,一眼便识得这洪谦,思忖再三,想这洪谦也不是个平凡人,既是姻亲,当帮则帮。转眼便想天下有多么优差,好叫洪谦去做。

本来似梁宿这等人,是不好围观科进士,皆是些小官小吏好凑个热烈,返来一对嘴,说哪个生得如何之类。此时一听他与苏正有连累,便都有些悔怨――该当早看一眼。然事已至此,也不好凑上前去,反正名次排了来,与科进士几日工夫闲逛,便是要往礼部学些礼节,好赴那琼林宴去,届时如何人见不到?便都温馨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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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郦玉堂放出风声以后,她也曾问苏先肇究竟为何。苏先生便说这程家如何是女户,洪谦先做赘婿,期满还是将金哥与程家,自家发奋苦读等一一道来。苏夫人道洪谦是个有知己,也悯程家遭受。待秀英、玉姐亲热。

如是忽忽又过数日,张出榜来。看榜这日,洪谦是不自去,使了程实去。程实于江州时也曾担过这差使,自以筹办安妥,又领了明智等几个小厮儿一道去,为便是抢出一条路来。不成想到了那处,已是人山一海,他这几小我去,与独个儿去,也没甚大别离。待挤到榜前,前襟都叫挤开了,帽儿也歪了。凡是看榜,休问自家考得好与不好,总爱重新往下看,程实看到 “江州洪谦”时,前头才看了三小我。

吴王妃看到此,便放下心来,若非九哥是她亲孙,申氏又好,这很多多孙儿,她何来工夫费这等心神?世人见她对劲,也跟着说好话儿。申氏从中道:“这是某娘子,这是九哥堂姐。”玉姐照着九哥与她便条,暗里将这些亲戚一一对上号儿。

王妃如何敢叫她叩拜?世子妃与申氏两个忙搀秀英,秀英便只一福礼。轮到玉姐,倒是孙媳妇要见太婆婆,往拜垫上跪得痛。吴王妃连声说好,又叫玉姐上前来,拉着她手,摸动手背光滑柔滑,掌上几个薄茧,想是执笔拂琴故。朵儿又将玉姐针线奉上,吴王妃看了一回道:“都说南边姐儿清秀又无能,好针线、好模样儿,本日一看公然不假。”

玉姐这般放心,也是有所恃。苏先生这般名师首肯自不消说,向来文无第一,你说李太白与杜子美哪个第一哪个第二?大差不差,要比,便是旁。笔迹是一条儿,另一条便是看你是否中规中矩,言辞过分,有那等慧眼识英,便取你做状元也不必然,换一个不喜此风,抬手便黜落了也未可知。她爹是明白不过一小我,断不会做这等出头之鸟,向来都是算无遗策。那主考官是何人,喜多么文章,也是早经晓得。这要再不中,只好说是老天不佑了,那便是凡人力所不能逮,也了无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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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老安人见洪谦神情还,也放下心来,她内心,休问考不考得中,人老是还。且京中糊口些光阴,实不可,江州家业仍,归去虽不大富,也不贫寒,日子还是过得下去。又有些儿狐疑:玉姐这般平静,想是晓得甚旁人不知事,饭后倒要问她一问。

忙了一圈儿,又令人与亲家处送信,再看一回表礼,只待殿试排名完,好往苏先生那边登门伸谢。又办理出香油钱,好往大相国寺里还愿去。忙完这些个,才想起来问:“可知原江州来举人,有几其中了?”程实道:“小只顾看官人哩,官人排第四,藐视完便返来,谁个记取背面人?”

前头洪谦是如鱼得水,郦玉堂好个斯文,吴王却酒色财气样样好,又好名马等。洪谦于这等吃喝吃苦之事无不精通,头口酒,便品出是三十年佳酿,吴王连叫三声好。待酒到半酣时,吴王已几乎拉着他手儿叫“兄弟”了,需求他去马厩里看马,又赠洪谦一匹宝马。

又因原选中头甲第二名生得眉清目秀,是个好俊美女儿,便叫他做了探花去。因那头甲第一名生得一口龅牙,只得将他调到二甲第二名,却将原头甲第三名做了状元,二甲第二名弄来做榜眼。

殿试考得极短,又不须经史子集吟诗策论各轮一回。官家头一个先看人,次方是出题,世人答题时,他再踱着步儿看一回。前头说了官家文武皆不甚出挑,此番不过虚应一回故事,名次竟未大动。

程实好轻易挣扎出来,耳边又是一阵炸雷声,很多仆人模样人呼喊着:“我家姐儿年方十年,貌美如花,有千贯嫁奁、百顷良田……”、“我家姐儿及笄之年,嫁资五千……”、“我家太公良田千顷、牛羊满圈,欲将令嫒嫁与……”倒是未及殿试出来,便有那一等先动手为能人家来此招半子了。

几样事毕,方慢腾腾补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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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厮见,未几时京中便又添一道闻,自此,洪谦便忙了起来,见同年、见考官、见亲家、见同亲……他也不甚忌讳出身,将那故乡遇灾、逃亡入赘、发奋读书之事一一认了,神采之安然,众皆称其为君子。

一面令人去洪家道贺,一面亲往吴王府里去,见了婆婆吴王妃。吴王妃原小有不顺意,孙媳妇入京,不早早来见,确是有些儿不当。只因信申氏目光,又传闻洪谦要测验,心下嘀咕一句:“读书人总有些臭弊端儿。”才忍了下。及申氏来报喜,道是如此这般,亲家榜上居第四。吴王妃方重又至心喜好起来:“怪道能考这般好,原是个有志气,也是九哥福分了。”

殿试名次便这般定了。

苏正看不惯“整日里只会鬼画符儿”羽士,也只是逐了一个出去,并未曾逼勒究查真一“诽谤皇子、诽谤天家骨肉”。皇太后陈氏想召真一返来,不吝卧床不起,却平静道人入宫后也捂着胸口坐了起来,只还未曾如常行动。不管鲁王抑或齐王,皆恨不得官家下一刻便说叫他做太子,却也都按捺下来,反往赵王府上跑,安抚兄弟去。赵王是闭门不出,尽管闷头睡觉,又或对着太子先前赠物入迷儿。

于蓟乃将落到第二十三名一个叫洪谦人卷子提到第四名上,一考官道:“他这卷子答得倒也层次清楚,只是词采上缺了些儿。”于蓟道:“正要这等言之有物人哩。”考官心想,我又没个儿子要做传胪,你要点谁便点谁罢了,反正这一甲三名,文辞娴雅,非常能看。

申氏家中寻九哥,知九哥又往洪宅去,不由笑骂一句,叮咛:“九哥返来,叫他见我。”

苏先生却不管这些,他自来后,除开见官家,便是见故交。先是故交。梁宿与他说这十余年朝中变幻,本来很多熟人,有升有降,也有很多故去,又有丁忧等等。苏先生本来掌过御史台,昔年部下小御史里有个姓钟名慎,现在也掌了御史台,又来拜见老下属,与他说这御史台迩来要弹劾真一道人等。

申氏使说,待殿试发榜,便好约了亲家,寻个机遇,将玉姐送到吴王妃面前来看。吴王妃笑道:“恰是。”策画将要将本来儿备见面礼换作贵重些儿才好。又想六哥将娶孙尚书之孙,孙尚书现掌着吏部,似九哥岳父这般端庄科举出身,自家姻亲,再无不帮一把之理。郦玉堂一家有这两门亲戚,也可受益,心下是舒坦。

秀英便使他再去探看一番,如有同亲,也好互做个倚靠。程实后返来,道是江州此番另有一其中了同进士中年举人。

却说洪谦着平常衣衫,往那处习那参拜跳舞之礼,一头半晌,习得头晕目炫。非是他不好,盖因这百多人,想要整齐分歧,面圣时都雅,却不是一个两个好给遮得住。因后半晌还要练着,洪谦便不归家,与几个同年一道,往外头酒坊里寻顿吃食。

又有国子监、太学等处慕他之名门生,抑或祭酒、博士等本来见过。苏先生曾于太学做过几年祭酒,也有很多门生,现在很多京中为官。教员返来了,天然要看望一二。

除此而外,主考官另有一事要做,便是复审一回那已叫黜落卷子,看有无“遗贤”。今科主考乃是梁相亲家,文华殿大学士、礼部尚书于蓟,晚梁宿三年科考,也是个状元。他将黜落卷子看了又看,未曾见有甚值得拿回。又将那写得好卷子里,抽出几份改个名次。休要看着这中与不中才是大事,实则排名也是了不得,前一名、后一名,便是进士与同进士。

满京之客店、梵刹、道观、茶馆酒楼,皆涌进很多咬文嚼字儿,着长衫拿纸扇儿,以文会友之辈。很多高官名流家门房收来名刺文章字纸,充足拿来做柴烧。都城里凡有女儿人家,俱摩拳擦掌,将仆人挑了又挑,选那虔诚可靠、身大力不亏,与他们裁了衣,又将自家女儿、孙女儿好生打扮了,又将嫁妆集合。

既定个名字,便要连同卷子一道报与官家,便与梁宿道:“传胪不如探花文采好。”梁宿因说:“故而探花是探花、传胪是传胪。”又请一看卷子,看完便笑禀道:“词虽不如,理却胜。”官家虽有苏正这位先生,自家资质并非极佳,既是两位状元说,那便是了。

这一日百花盛开,吴王妃家中设席,也不须邀老友亲戚,只自家人便充足圆场捧哏儿。早便送了帖儿,邀秀英母女前去,申氏掐好了点儿,半道上“巧遇”了她们母女,一道入了吴王府。那一头倒是洪谦自投了帖儿,登吴王之门好相见。

照官家之意,洪谦生得委实太好,看着便是个赳赳丈夫,必是心志果断之辈,通体气度,状元探花皆不如他。欲待将他点做个状元,无法这文采实是不如。休说是状元,便是榜眼、探花,也不大好叫他来做,做个二甲传胪,已是不坏。官家心中不免可惜,不好夸他文采,便说他是:“勤奋务实这辈,栋梁之材。”

饭后,洪谦去看些闲书,又打一通拳,抱着金哥教他识字儿。玉姐原欲往那大相国寺里走上一遭儿,后思京中士子云集,考完了结待等着发榜,不定有多少人结伴四周闲逛,大相国寺恰是一个好去处,若无人伴随,设若冲撞了,又是一番费事。上回两家合作一处,去便去了,这一回总不好独个去,且来京数日,尚未往吴王府拜见,便这般经常出门,岂不是为自家、为申氏招惹费事?便止院儿里习几趟拳。

世子妃代婆母往门口儿接了秀英等,拉着她手儿道:“可算是盼来了。”又看玉姐:“真端的可儿儿,怪道四娘要定下来,我一看便也喜好哩。”只说这两句,便将人引上前。秀英心便跳,捏一捏帕子,定必然神儿,又有申氏旁,方觉好些,上来先见王妃。

到得王妃正室,吴王妃高座,底下雁翅般坐着多少妇人,也都插金戴银,也都衣锦着绣。入得门来,满室脂粉香气扑鼻。吴王善敛财,王妃这头安排亦好,玉姐识得几样瓶炉,似是前朝古物,非银钱可买得。

程实早与明智儿几个挤散了,左边儿阿谁着青布长衫似是个贫寒举子,力挣扎着挤来,一肘捣到程实腮上,右边儿阿谁是短打,像是仆人,将那丰富肩膀一挥,程实身子都叫挥歪了半边。背面也不知是个甚人,又往前推,程实便叫压到墙上,几乎叫压平了。

玉姐头一返来,见这王府门面阔丽,心中暗生警戒。及入,倒是开了正门儿,将轿儿抬进,再换小轿,入到背面去。盖因秀英是亲家,洪谦又是本科传胪,头回登门之故,是以昌大。

那头洪谦也不随便出门儿,他肚里稀有儿,此番测验,正值朝廷多事,该说甚、不该说甚,他早有计算。且那于蓟,梁宿亲家,两人志同道合,喜甚样文章、不喜甚样笔触,也不难猜。洪谦也不要去争个状元探花,只消混个进士,倒也有些掌控。此时也不必多与墨客们寒暄,待发了榜,中了自有同年,不中,转头再来便是。

长随未唤九哥,先报申氏,申氏直说郦玉堂胡涂了,亲来劝他:“还未殿试哩,你便做如许大阵仗,便显浮滑了。”方说得郦玉堂沉着下来,搓手道:“待官家亲笔点了,再与亲家道贺去。”申氏笑得两眼一弯:“哎呀,这下好了,阿家还要看一看九娘哩。”郦玉堂道:“阿家必会喜好九娘。”

玉姐内心,她爹入场是三个指头捏田螺――十拿九稳事儿,面儿上安静,还好言好语欣喜着母亲。一扭头儿回了房里,自家却由不住地担忧,对着朵儿时,不由说:“也不知那边吃如何、睡如何哩。”

郦玉堂大喜:“恰是,恰是,可托洪亲家做其中人。”申氏道:“且慢来,阿谁且放一放,我先备了与洪亲家贺礼。又有,六哥与前头孝愍太子是族兄弟,也有几个月孝身,现在出了孝,且要将他事办了,再去信江州,好叫那头亲家送亲来结婚。”郦玉堂悉将诸事付与申氏。

便是梁宿这等久经宦海之人听了,也要赞一声:“君子开阔荡。”纵有一二不忿之人,也敌不过洪谦有这很多硬气背景。可诡者,乃是官家,也不知为甚,他竟也交口奖饰洪谦,提便说是“真丈夫也”。

秀英这时却不甚焦急,却有些亢奋,前几日申氏过来与她商讨,殿试后,只待名次出来,洪家去拜见苏先生是应有之义,其次便好携玉姐去见一见吴王妃。秀英一头扳着指头算着洪谦名次,一头又想玉姐到时候穿甚衣裳。

程实好轻易回过神来,见明天特特穿穿鞋面上尽是鞋印儿,帽儿也飞了,头发也毛了,一件面子外衫只余两只袖子挂胳膊上头。程实一抹额上汗,咋舌道:不愧是京里,单是看榜,便比江州凶恶百倍哩。

不等洪家人到了郦家,郦玉堂与申氏先使了人来道贺。想洪谦尚未落第前郦玉堂便看他与旁人分歧,后又做了后代亲家,又连着一个苏长贞,如何不谛视科考?早早令人往那榜劣等待,看了挨次,返来喜不自胜,从宗正处请了假,亲回家里说与申氏。

此时并无那等殿试完了考三年庶吉人,乃是一经殿试,便可授官。孙尚书每逢此时,便有无数人拜托。本年又与以往分歧,东宫不决、苏正返来与太后对上、赵王又遭横祸、真一阿谁道人恐也不肯干休……这般情势之下,孙尚书一个老滑头,自不会等闲承诺。尽管照着端方走,一步也不肯错,一丝儿过格财物也不肯收。

他竟比那正钞缮考卷还要忙着些儿。为防“以字取人”出疏漏,天朝继糊名以后,添这一道手续。待将卷子抄完,才交与各房考官评定,定完名次,再解糊名,将原卷取来。由主考官将各取人卷子看上一回,若遇笔迹好,又或是投了主考官胃口,将他名次往前提上一提。

自洪谦出场,九哥便日日往岳家去,或将玉姐抄完经卷带往相国寺,或陪着岳母说话,说些:“本日是第几日,是第几场,考是甚,另有几日便回。”话。秀英等进京,便是为了陪考,这等何时开考,需考几天事,早肚里滚瓜烂熟。然民气焦时候儿,有小我耳朵边儿念叨两句有关事儿,也能减减躁意。

听他一说,便又有围将上来,程实等落慌而逃,返来报了信儿,秀英大喜:“传闻这一榜中了,殿试便少有黜,这便是成了,纵是排名上有些起落,也脱不了一个进士了。”又赏他们几人各一陌钱来,又亲往与洪谦道贺,还要叫百口高低都换上衣衫与洪谦道贺去。

又等半晌,明智等也挤将出来,其狼狈情状与程实不相高低,却大家面上带笑,程实道:“归去等赏罢!”边上却有旁家来招半子人嘲笑他们:“怎这般性急?往前抢个甚来?也未曾抢着个好姑爷。”不等程实等承诺,就有那老江湖道:“老兄几个但是为自家郎君看榜?高中第几?我家太私有……”

比及洪家人归家,日已西移。虽累着,倒也了结一桩苦衷。洪谦隔日却要去习参拜之礼,好去往那琼林宴上去。

哪料往礼部寻一处房儿一去,却又遇着了件事。

玉姐便未几问,只说:“爹这几天辛苦哩,可要狠睡几日,待发了榜,可不得这般安逸了。”洪谦笑道:“发了榜,我也还是带你们姐弟出去玩,如何?”玉姐冲她一皱鼻子,金哥眼巴巴看着洪谦,也不说话,洪谦伸手揉一揉他头。

又拿把见面礼拿来,亦是一套赤金镶宝石头面,簪钗掩鬓俱全,便是认下这个孙媳妇儿了。其次便是去赏花,吴王妃悄眼看着,玉姐伴她身侧,也与她答案,官话说得也好。行动不莽撞,却又不时不经意闪个身儿,叫她能瞅着旁人,也好将话引得世子妃与申氏等相接,端是个殷勤人儿。

待次日一早,睡饱了起家,正对上秀英一脸庄严脸儿,洪谦发笑:“摆这张脸做甚?起来梳洗罢。”秀英不敢多说,与他起家穿衣梳洗。饭桌儿上玉姐比秀英痛很多,直问洪谦:“考得如何哩?”洪谦笑道:“都答出来了。”

苏夫人头发斑白,人略瘦,面上却慈和,既见玉姐生得貌美,又见她针线好。开口便是官话,拜垫上一跪,也是端端方正,苏夫民气便欢乐。她虽不似苏正那般好认个死理儿,却也是个心机端方人,因洪谦考前不赴名师之门为已造势,得中便返身来拜,也觉洪家是好人。

玉姐于房里点着些针线,要见吴王妃,天然要有贡献。又有将见苏先生,先生无妨,师娘却也要恭敬着待。自家衣裳也要理一理。老是忙。

申氏也喜:“端的是功德儿,先令人道个喜去,过几日殿试毕,才好端庄道贺哩。”郦玉堂一面点头,一面忍不住高兴,看九哥也扎眼很多。申氏却想,亲家既已中了,殿试不过是个场面事儿,合该先往王府里去,说与婆婆,早早地安排玉姐见太婆婆一面,方是全了礼数。

申氏道:“不几日发了榜,怕不要抢半子了?咱家六姐……”郦玉堂面上又是难堪又是镇静还添些儿,再搓几动手:“娘子,前几日苏先生家孙子来,我看那孩子极好……”申氏素信苏先生之德,然未见苏平其人,也不好下个定论,只说:“这须看一看哩,我且不知别人,也不知他家有无定下婚事。”郦玉堂道:“还是你清算清楚,你看――”申氏道:“洪亲家原说,不发榜,不好登苏先生门,看这情势,过不几日,他们两家便要走动起来。”

榜文发处,又是一番争抢,这才是真正“榜下捉婿”了。名次排定,京中自是有人欢乐有人忧。洪家自不消说,秀英又筹措着与报喜赏钱,又要放炮仗,又要清算家务、做衣、备见师礼。即使忙,也是心底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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