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一生所托非良人,彩云易散琉璃脆
邓隐一拱手,道:“敢不从命。”
待邓隐走了,卢凤英正要前去炼法,俄然想起一事,便唤来管事女官,“客岁清露元君赠我一批真珠鲛人。你挑十个样貌歌舞超卓的,用雪玉池装了,送到老爷那边去,就说是我补给他的。”
俄然,一名女官来报,“掌门,夫人遣人来访。”邓隐一点头,便见先前在接天仙府迎他的女官入来,深深施礼,娇声燕语道:“夫性命奴婢送鱼姬美人,为掌门寿。”
邓隐回了通天峰仙府,一众女姬见他神采不佳,都不敢靠近,唯有一个白衣女子笑着迎上来,道:“老爷可返来了!您走时字写了一半,现在墨汁都干了,琼娘为你新磨可好?”
待诸女都去后,他瞧着空荡荡的殿堂,不由得生出多少感慨来。
她认得是通天剑派掌门邓隐,仓猝躬身见礼,道:“老爷驾到,婢子有失远迎。快快请进,夫人正在厅上等待呢!”
她双手捧起,掌中呈现一座白玉砌成的水池台榭,水中四个拇指大小的仙颜鲛人,翻波嬉水,齐声而歌,固然声音不大,却美好至极。明显这水池台榭是一件法器,以须弥芥子之法,收纳在此。
邓隐看了,微浅笑道:“也罢,替我谢过夫人美意。”
卢凤英嫣然一笑,却决然回绝道:“我才不给你骗去做这个夫役,我自家事儿还忙不完呢!再说,黄脸婆管东管西,你也不安闲。你不是新收了个金丹期的女修作妾么?谅来打理府中庶务,也尽够用了。”
卢凤英嫣然一笑,如雪融冰消,她和邓嫮面庞略有类似。成熟美艳的风情却大大胜出。卢凤英笑唤侍女奉茶,道:“你们老爷惯会哄人欢乐。既来讨茶吃,就给他换上最好的,免得转头又抱怨我薄待了他。”
“冰云、冰云!你若当初争气些,又何至于落到这等地步!有些男人。我能嫁得,你却嫁不得!当初我就不该由着你给邓隐为妾。似你这等荏弱脾气,如何能在本身安身?与其被超卓男人迷花了眼,妄求甚么纯粹的两情相悦,还不如寻个不如你的平常夫婿,天然会敬你若天人,安然清闲几百年,老是有的。”
邓隐姬妾颇多,内里修士凡人妖族均有,卢凤英虽为其妻,倒也不如何在乎这些女子来去,只是偶有那受爱妾妾不知深浅,在这个节骨眼却还去欺负邓嫮,这才提了一提。
邓隐若无其事地站起来,笑道:“夫人可要为夫帮手?”
伉俪两个联袂而坐,略说几句私话,卢凤英微嗔道:“你这个掌门越做越归去了,大事当头,竟然另有人去嫮儿那边吵扰,我干脆将她接了过来,省的届时又横生枝节。”
当初姐妹两个资质相若,修为附近,哪知短短百年,一个已臻元君,一个却香消玉殒,恩爱转眼成空,就连女儿亦是落得孤苦无人照看。
邓隐浅笑道:“如果夫人肯回通天峰为我清算一番,必定气象分歧。”
邓隐淡淡一笑,这女官前面的话另有三分真,前面就是纯粹胡编了。卢凤英嫁他百年,虽算夫唱妇随,行事也贤惠稳妥,毫无差池。却也只称得上相敬如宾罢了。特别卢凤英在五十年前成绩元婴,见面更少,平时卢凤英不是在家静修,就是出外探友,除了一些门派典礼双双列席,近十年伉俪俩竟是可贵伶仃说一次话!
这些旧事也不知在卢凤英心中埋藏了多少年,当初姐妹两个皆是超卓美人,不知多少人寻求。mm卢冰云却恰美意上邓隐,而邓隐虽冷傲其美,却直言脾气荏弱不宜为妻,反而瞧中姐姐卢凤英。当时邓隐正要借助卢家之力,是以联婚一拍即合,而卢冰云心念邓隐,豁上面子甘心为妾,哪知不过数十年,便自郁郁而终,平生所托,终非夫君。
女官服从而去,卢凤英却俄然生出些感慨来,本日邓隐邓嫮同在一宫。却相互连个见面的设法都未曾有,父女之冷酷隔阂,一至于此!只不过邓隐姬妾所生后代很多。除了邓嫮之母是她亲妹这一层干系,也不见得就比她那些异母的兄弟姐妹特别些。
邓隐青袍麻鞋,不冠不履,全不似典礼上通天掌门那严肃做派,另有一种萧洒风骚,闻言只是一笑,随便地问道:“夫人迩来可好?”
琼娘乃是邓隐新纳的爱妾,本来只是个散修,勉强到了金丹修为,自知难以长进,便想寻个背景。
绛衫女官垂目谨慎地答道:“夫人统统都好,只是克日炼法正到紧急关头,已经数月未曾出门,也不见客。”
修真界气力为尊,邓隐和卢凤英普通都是元婴修士,谈不上谁凭借谁,合则留分歧则去,实是犯不着受委曲。卢凤英若真提出要求,要邓隐散尽姬妾,全她的脸面,也不是不成能,只不过卢凤英志不在此,不喜争风妒忌,以是容得下夫君身边娇妾美姬伴随。
卢凤英唤来两个仙颜女婢,“送送你们老爷。”向邓隐欠身道:“妾身事忙。就不亲送夫君了。”
她不由想起了本身那五十多年前死去的同胞亲妹,卢凤英本不是多愁善感的性子,却仍然忍不住又一感喟。
邓隐本来只是随口一问,却不料听到这等答复,有些自嘲笑道:“听你这话,倒像是嫌我不该来了。”
邓隐笑道:“夫人肯去清算筹划家务,为夫求之不得。家中诸事,自是夫人一言而决。”又道:“那两个获咎夫人的女姬,我已经措置了。”
卢凤英特地和邓隐提这事,还搬削发法,也只为照顾夫君面子上都雅。她真要想措置一两个修为寒微的姬妾,也实在是吹口气的小事儿,就是顺手杀上几个,邓隐也不会为此和她摆神采。
邓隐也不真希冀一两句话就真能说动卢凤英回通天峰与他同住,只是随口提上一句。这位通天剑派掌教风骚俶傥,伉俪两个虽不常见,见面时却也不显得生分。邓隐妙语连珠,卢凤英常日冷酷傲岸,在夫君面前却也不必端这架子,邓隐故意奉迎才子,逗得她娇笑连连,非常畅怀。
卢凤英想了想,笑道:“此次不消,过段光阴,我要炼制一把碧落伞供渡劫之用。你倒能够替我帮一把手。”
刚才磨墨的女子琼娘上前低声问道:“这些鲛女该如何安排,请老爷示下。”
邓隐谢道:“多承夫人操心,愚夫何故克当?”
邓隐点了点头,琼娘顿时大喜,仿佛得了彩头普通,对劲地瞧了一众女姬一眼,窄袖轻卷,皓腕微扬,开端谙练地磨起墨来。
“夫人啊夫人,若你肯为我生个后代,以你我二人现在的修为才气,孩儿必定超卓,一家人共享嫡亲,我又何必讨这些无用姬妾?”他长叹一口气,只觉意兴阑珊。
卢凤英定定地瞧了邓嫮一会,见她周身气味稳定,才回身离了这座玉殿。这接天峰仙府中无穷禁制,设有重重阵法,卢凤英身形略一恍忽,人已经到了主殿上,她俄然心中一动,招手唤来阶下侍立的一个绛衫女官,叮咛道:“老爷到了,你去把他迎出去。”
邓隐跟着那女官步入接天仙府。只见琉璃为阶,白玉作台,景色模糊旧时,一名穿着华贵的美人自殿上迎出来,微微见礼,檀口轻启。音若冰玉交击,道:“老爷怎有空来瞧妾身?莫不是为了嫮儿来的?”
邓隐淡淡道:“既是夫人所赠,寻个池子好生养着便是。”
……
卢凤英淡淡道:“你和我还客气甚么?只不过你运营的这件事,却真委曲了嫮儿。之前为着她娘的死因,我心灰意懒也罢了,你竟也未几疼这个女儿。畴昔的一笔取消,待她转世返来后,我就亲身接来扶养。转头叫你那些姬妾都循分些,若另有不识相的,莫怪我要毒手利用家法了。”
女官受命而去,才出了接天仙府,开了禁制,便见劈面一个年青俊朗的道人悠然踏空而来,双眉入鬓,鼻若悬胆,微微带笑,给人如沐东风之感,唯独一双眸子却如无底幽潭,渊深莫测。
此女自恃修为比其他女姬都高,又有邓隐宠嬖,内心对卢凤英颇不觉得然,以为对方虽是掌门夫人,却不得夫君垂怜,乃至几年都不得见一面,形同冷宫,不敷为虑。哪知本日只是卢凤英部下人随便递了一句话来,那两个平素骄奢放肆的爱妾便人头落地,她这才晓得惊骇,收束言行,再也不敢对掌门夫人有半分不敬暴露来。但即便如此,她仍然感觉本身是众姬之冠,夫人不在时,该当以本身为首,见这些鱼姬娇娆,她便生出很多不喜来。
卢凤英想了想,有些歉意地对邓隐道:“夫君若无他事,就他日再聚吧!妾身为炼制这件宝贝,汇集质料就费了十多年,已经花了几个月苦功,眼下实在抽不开身。”
“凡是能做大事的超卓男人,绝无耽于情爱者,更无能够对一个修为不如的女子断念塌地,你如有资格,他便高看你一眼,你没这本领,又如何怨得别人无情?冰云,你自小眼界甚高,平常男人难入法眼,却偏要求人家不贪慕身外之物,无前提爱你,难道自相冲突?你既不能主宰别人之心,又不能自主情爱,怨艾无门,担搁修为,毕竟落得平生为人笑柄。”
女官自悔讲错,忙挽救道:“婢子拙口笨腮,说错了话,真正该死!夫人与老爷伉俪情深,不见谁也不能不见老爷啊!只是老爷身为掌教至尊,日理万机,夫人不忍老爷难堪,这才甘守孤单本分罢了。老爷若将这份情义记在内心,今后天然要多来瞧瞧夫人才好!”
他虽有些遗憾老婆冷酷,却也明白修真界的佳耦大多如此,不敷为怪。那些新婚情热的还罢了,两边都是元婴的,几百年不见面都是常事。自从卢凤英成绩元君以后。作为掌门一系的权势更加强大几分,而常日卢凤英也谨守掌门夫人的本分,为他供应了不小助力。言行均无可指责之处,哪怕略微冷酷些,也是一名可贵的贤妻。何况卢凤英待他也并不冷酷,见面时也有很多温存体贴,只是不如何粘他罢了。
女官又深深施礼如仪,这才缓缓退出大殿。
邓隐收敛了心中很多动机,呵呵笑道:“如何我来一趟。就必是为着俗务,就不准我内心挂念夫人,特来讨杯茶吃么?”
卢凤英不在乎道:“倒也未曾获咎我。只不过白劝你一句,不要总收些上不了台面的次等货品,闹得家宅不宁,最后还是落得本身亏损受气。”
俄然,一个紫衣婢女走了过来,低声提示道:“夫人,本日炼法的时候到了,还是亲身去。还是由奴婢们代为主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