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贺寿（二）

自从回、革诸贼受挫南窜、赵营起浑营坐镇湖阳镇，由枣阳县北到唐县进入河南的这一条门路顺畅了很多。一起行来，官道因为重新补葺较之畴前平实很多，过往车马搭客亦络绎纷繁，豫南、楚北都是人丁稠密的地区，这也才是承平时节该有的普通气象。

殿门与月台之间，铺一斑斓高榻，围立高榻，各色府内官、侍女伴着歌舞谈笑风生，傅寻瑜一眼看去，但见高榻正中，斜躺着一男人。那男人头戴一顶玄罗帽儿，身上穿一件极新的天青夹绉纱褶子，脚下丝鞋净袜，但整小我体型却极其肥胖，厚厚塌塌望之如同一座肉山，乍见之下很有几分骇人。

与西安秦王府、成都蜀王府等大藩近似，可谓当今明宗室第一亲藩的福王府最核心掘有护城河，在砖筑内城以外，还环抱有夯土筑就的外城，称“萧墙”，墙土里头还铺设了蜈蚣木加强团体强度。福王府的萧墙周九里余，范围已经靠近帝宫。内城墙称“宫墙”，周亦有五里，远超宗法规定的三里，在东南西北四周各有一门，南门为正大门，称“端礼门”，其他三门各称“广智”、“体仁”、“遵义”。城楼饰以青绿点金，配套的廊房则抹以青黛之色。表里两墙，皆高二丈九尺，巍然正立。

傅寻瑜听到朱由崧垂首悄悄问那管事：“此人甚么来源，能到鹿苑？”

踏砂缓行，沿途很多侍女袅袅婷婷，穿越林中，见到朱由崧，皆蒲伏膜拜，朱由崧只做不见，行之仍旧。傅寻瑜偶尔间瞥见几名侍女跪伏时，慌乱着来不及展好裙摆，下摆因蜷身而收带起来，却暴露裙底点点春光。

傅寻瑜深知，楚豫之交的局面之以是能渐次稳定，与赵营的保卫密不成分。一股高傲油但是生，鼓励着他对接下来要完成的任务亦充满了斗志。

傅寻瑜与郑时好等人先被带入殿中等待。这王府前殿为十一开间，极其宽广，殿内除了傅寻瑜他们，实在另有好些来宾一样在等，但落在偌大空间的四周，人就显得稀稀少疏了。但见前后殿座皆用红漆金蟠螭润色，环绕着的帷幕是红销金蟠螭，座后壁则画蟠螭、彩云及游龙，五光十色，甚是迷离梦幻。跟着傅寻瑜的那帮侍从那里见过这等豪华殿宇，在他们平生所知中，范河城的全军府已是出奇恢宏，但和这福王府比起来，就立即相形见绌，仿佛把泥鳅摆在了蛟龙面前普通。

傅寻瑜道了声谢，咽口口水，当下也只作没瞥见。

“不及九里......”傅寻瑜咋舌，“那岂不是连福王府也比不上？”

未几时，林木掩隐的深处飞檐凸起，走近再看，里头竟还坐落着一间小宫殿。那宫殿虽不大，但装点精美，屋檐峭立凤凰成双，梁柱上珠璧雕花，华丽精美。殿前有一月台，时下正有宽袍长袖的舞女数名在那边翩翩起舞，两旁则是吹打唱和的梨园职员。

郑时好兄弟三人都在赵营任职，他是大哥。二弟郑时新习武，乃练虎帐里的哨官。三弟郑时齐，因文采出众受统权使穆公淳保举，前不久被任命为了统权副使，目前在三兄弟中职位最高。作为河南孟津人，郑时好对河南府各地都很熟谙，此次伴随傅寻瑜，既作帮手，也充领导。

“你去过洛阳吗？”傅寻瑜又想到了此行的任务，随口问向郑时好。

“春种秋收，一晃又是大半年畴昔喽。”想起当初在唐县遇见年青气盛的马光宁的场景，仿佛昨日，傅寻瑜不由唏嘘。人必然下来，时候就会过得特别快，利用在赵营身上也一样。在楚北扎根后，营中人包含傅寻瑜在内，都经常有种时候不敷用的错觉。

傅寻瑜听闻一惊，忙施礼道：“末流傅寻瑜，拜见世子殿下。”面前这小我恰是福王朱常洵庶宗子、德昌王朱由崧。既在此进步封为“福王世子”，那便是福藩的担当人了。

傅寻瑜连声道是，近间隔察看朱常洵，发明他神采带着不普通的红，心知必是耐久服用春药而至，暗自点头，从袖中取出一小瓷瓶，道：“此乃本年端五时由楚北地金蟾数只提出的蟾酥所制药，养身大补，特奉给王爷延年益寿。”

福王府在洛阳城外，傅寻瑜等人寻到福王府核心，找到了本地人丁中“有大石狮处便是王府”的一对汉白玉石狮。石狮威猛雄浑，它们当中，便是通往王府的门路。

那管事回报了傅寻瑜与郑时好的身份，朱由崧悄悄点了点头。他声音低缓而有力，面带浅笑与傅寻瑜见了礼后道：“父王正在苑中，中间可随小王同业。”

继出使当时还驻扎在唐县四周的回营以后，至今整整两年，傅寻瑜才又一次踏上了河南的地盘。

那走在边上的管事见傅寻瑜面有惊奇色，靠近低声解释道：“王府当中，侍女与妾都不着亵衣、裆底中空，便利王爷临时起意临幸罢了。”

河南明室宗亲很多，但最驰名的，非“三亲藩”之首福藩莫属。

也不知走了多久，总之傅寻瑜感到脚都走沉了，正调剂气味间，一面朱红底大青绿边、雕有华藻的石影壁鲜明呈现。绕过影壁，穿一高大门楼，门楼牌匾上写着超脱的“鹿苑”二字草书。走出来，面前气象立即大变，起首入眼乃一大池，大池碧波陡峭，中有多少小岛，每座小岛之上，均立一亭，秀雅敬爱。水上石桥宛回，扶栏桥面都是榆石质地，望之莹莹生光。以大池为中间，假山小树装点成群，相映成趣。蝉鸣之下，一应空中满是细细的白砂铺就，反射阳光，令本被四周高大角楼围峙的全部园林亮堂敞明。

郑时好回道：“没去，他那一哨这月恰没摊上练习，都在筹办秋收的事。”

天启以来及至崇祯，也非常照顾朱常洵及福藩，对福藩在河南的各种害民自肥之举十足视而不见，就连几次检地，只要报了福藩名，一概不管。几十年的运营使得福藩成为河南最大的地盘与财产具有者，说是钱过北斗、米烂成仓尤显不敷，实可谓真正的富可敌国。

端五捕蟾乃是明宫中旧例，取出的蟾酥能够制成强效春药。傅寻瑜有备而来，没有在承运殿将它交出，特地藏着亲身递交给朱常洵。

二人聊着聊着，话题就转到了此行的任务上来。

福藩现任亲王朱常洵乃万历天子朱翊钧的庶三子，他的母亲郑贵妃最受万历帝宠嬖。子以母贵，万历帝乃至一度动了放弃庶宗子朱常洛改以册封朱常洵为太子的动机。可如此废长立幼的事违背《皇明祖训》的规定，遭到了众大臣特别是东林党官员的死力反对，万历帝极其不悦，这也成为万历帝随后怠政近二十年的启事之一。固然最后慈圣太后的干预下朱常洛还是当上了太子，但万历帝对朱常洵恩宠不减，朱常洵出京之藩，所得犒赏金银、田亩远远超越同期统统藩王，而后更是几近年年恩赏、到处庇护。

“你二弟去了随州吗？”傅寻瑜喜好闲谈，晓得郑时好有兄弟在行伍里，前几日军令到范河城，变更练虎帐出援随州，他亦传闻了，由是问道。

傅寻瑜才走几步，不远处一物窜到面前，睁着明彻的大眼睛看了看人，复钻入身畔不远的桃林中。那管事说道：“这是王府中豢养的梅花鹿，全部鹿苑中有鹿十余头。它们怕生，平素就王府中经常走动的人也可贵见上几次，中间这一来就见到了，真好运道。”

傅寻瑜无法笑道：“世道在理，乃至于此。洛阳芸芸黎庶无坚墙保护，一个王府一家子就抵得过这千万百姓了。”

肥硕的福王朱常洵乜眼瞧了瞧傅寻瑜二人，身躯一动不动，口道：“起吧。隔日是德昌王的寿诞，又不是本王的，无需大礼。”说不几个字，就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

那肥胖男人正一手撑着巨大的脑袋看舞，朱由崧先上去拜见，傅寻瑜与郑时好随后齐上，跪下行大礼拜，口呼：“参拜王爷千岁，恭祝王爷福如东海、安然吉利！”

宫墙以内，是王府内诸殿宇。进门后，劈面便是窠栱攒顶、中画蟠螭并缀以金边八角吉利花的承运殿。

随他通行的另有十余骑，除了一名外务行人外，余皆侍从。那外务行人名叫郑时好，来外务使司的光阴不长，但才气很出挑，以是此次有幸成为傅寻瑜的独一火伴。

郑时好笑笑道：“当然了，洛阳号‘天下当中’，部属近水楼台先得月，岂有不去的事理。”又道，“但至现在，城周不及九里，早不复昔光阴辉了。”

傅寻瑜的打算，先去福藩再去少林，以是一起北上，过南阳、汝州，赶在中元节前一日到达洛阳。

傅寻瑜与郑时好等人从外城进后，不久行至大红漆衬以金涂铜钉的端礼门。这段时候来宾浩繁，门口数排拴马桩满满铛铛，成堆的牛车、马车停靠在边上的一片大空位上。门前早有人候着，管事取了傅寻瑜递上的名剌检察后，亲引着他们进府。

殿内阔大，却无人大声鼓噪，倒显得非常沉寂。傅寻瑜与郑时好聊了几句话，又有管事出去，先盘点并收取了礼品，随后留下侍从们在殿内，只带着有头面的傅寻瑜与郑时好出殿转去内院。沿途各殿无不覆以青色琉璃瓦，间或社稷坛、典膳所、阿谀司、收粮厅等修建鳞次栉比，廊房楼亭之多，几让人目炫狼籍。若非有着熟门熟路的管事抢先带路，傅寻瑜敢必定，光本身瞎绕，没个十天半个月，见不着福王。

这时，背后忽有轿辇停下。傅寻瑜心中奇特，明显统统来宾的车马都停在了墙外，如何另有人能乘轿而来。正迷惑间，轿中人掀轿帘而出，傅寻瑜见那男人大抵三十出头年纪，中等身材、身形丰健，仪容整齐清爽，穿戴亦是奢而堂皇，知非常人，上前搭礼。

郑时好道：“那是比不上，福藩是当今圣上比来亲的宗室，‘河南之地半入藩府’非虚言，小小洛阳如何比得上王府。”

那管事给那男人规端方矩行了一礼，对傅寻瑜先容道：“此位便是世子德昌王。”

福王朱常洵本年已经五十五岁，他的宗子朱由崧的寿诞就在几今后的中元节。赵当世有次去襄王府做客，见府中正清算送去洛阳福王府的礼品，探听之下便也动了趁机交友的动机。随即向襄王朱翊铭求了一份举荐信，并找到傅寻瑜，让他去一趟洛阳，为赵营办理，趁便也拜访少林寺，带去赵当世的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