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彤云(三)
“如果尊奉德昌王,世人必无贰言。”苏高照如有所思道。
“不错,只要把南京这枢纽打通,赵营、郑家便可连成一片。”
“德昌王?”
开初全部心机放在买卖上的郑芝龙没当回事,可名利二字向来相辅相成,当年岁日长,家属买卖渐渐稳定下来,他博取功名的心机随之活出现来。毕竟和郑芝龙来往的均是赵当世这类级别的处所高官大员,一个小小的海防游击的身份面对各种总督、巡抚时实在是拿不脱手、与他的职位太不相衬了。
苏高照迷惑道:“乱世不乏歹人冒充皇亲国戚,德昌王的身份确切吗?”
郑鸿逵面有难色道:“先生说到这里郑某听的胡涂,一会儿联手、一会儿打通南京,且不知先生要如何打通南京呢?”
郑鸿逵深知郑芝龙的抱憾,同时也想到了傅寻瑜所假想的一旦南京打通赵、郑两方相连的实际好处。到当时候,有着赵营作为后盾,郑家在海面上碰到的诸多停滞恐怕便可迎刃而解,乃至不但仅范围本地的几处据点,在本地获得可观的领地亦不成题目......
傅寻瑜抿了口酒,笑而不语。以郑家的夺目,自会在纷杂局势中判定弃取,在郑芝龙未曾点头前,统统都还是未知数。
“不过也只是个南京?”
郑鸿逵点点头道:“大哥与我俱为大明臣子,北京帝胄地点,岂有不日夜体贴的事理。闯贼气势熏天,北京恐怕要遭一难。”接着道,“不过闯贼跳梁小丑,蹦跶几下罢了。各镇兵马又连续赴援勤王,想来北京亦只是一时之险。”
傅寻瑜道:“‘虎胆’、‘铁嘴’皆不敢当,傅某向来只是从实在处考虑,据实而言。”
傅寻瑜立即改正他道:“不是‘进军’,而是‘护国’。”
傅寻瑜停顿半晌,回道:“诚如四爷所言,两家隔断,看似遥不成及,但是细细再想,即使数千里,真正挡在中间的,不过也只是个南京。”
傅寻瑜端方坐姿道:“谈不上指教,只是想说一件大家都晓得的事。”继而肃声说道,“北京那边的风云变幻,四爷等即便在南边,也不会没有耳闻。”
“赵帅要进军南京?”郑鸿逵千万想不到傅寻瑜会说出这番话,面露讶色。
郑鸿逵、苏高照、林吾璋三人同时惊呼。万历帝宗子泰昌帝一脉断绝后,按法统,的确是第三子福王一脉具有最优先的担当权,最没有争议。但是大家皆知,几年前福藩阖府已在兵火中死伤殆尽,如何现在俄然又蹦出了个德昌王?
傅寻瑜随即应道:“傅某敞开天窗说亮话,北京变故凶多吉少,当今圣上何故自处亦不成测。但闯贼如果攻陷北京,其接下来的意向则完整能够窥见。”并道,“闯贼侵犯了北方,要绝明祚进而掌控天下,必定会挥军南下。我大明以北京为都,南京为留都。北方失守,南边千百州县均会视南京为首。南京若失、百官沦亡,大明最后的江山亦无复存在,以是不管如何,保卫南京乃第一要务。可目前南京之守备力量难言充沛,绝然抵挡不住汹汹而来的闯贼百万之众。赵帅有志匡扶天下,为此故,将派兵力协守南京,以免遭闯贼荼虐。前边提到的左、方二位大人,便是此行的前锋军队。”
何可畏此时插一句道:“扶立德昌王保护南京的事,这几日就要动手实施。四爷无妨想想,如果德昌王终究得登大宝,那么郑家这定策之功岂有旁落?郑爷一世豪杰,当也会甘心一辈子纵横海上栉风沐雨,总得享用享用朝堂之荣、庇荫子孙不是?”
“两家联手?”郑鸿逵心中一动,“傅先生此话怎讲?赵营虽强,在湖广,而我郑家则在东南海面,两边相去数千里,如何联手?”
傅寻瑜微微点头道:“都不是,赵帅要奉的是福王世子德昌王。”
郑鸿逵抚掌笑道:“曾传闻傅先生人称‘虎胆先生’,看来在‘虎胆’以外更有‘铁嘴’,称为‘铁嘴先生’也毫不为过。”
苏高照猜想道:“莫非是江陵惠王或是衡州桂王?”又笑起来,“难不成是赵帅的泰山大人汉中瑞王?”
郑鸿逵咽口唾沫,道:“奉哪位大明宗亲?”呼口气道,“北京有难,圣上、太子乃嫡亲王或许都难逃一劫。”
作为郑芝龙安插在南京的眼线,郑鸿逵在南京宦海人脉庞大,傅寻瑜听他此言,大抵猜到了他的弦外之音。想来在赵营找上郑家之前,就已经有人把手伸向了郑家。
傅寻瑜道:“无妨,只需尽快便可。赵帅那边早有万全之策,只等郑爷点头,统统条陈计议就会送到郑爷手上供郑爷参详。”
郑鸿逵感喟道:“但是局势如大水,我郑家仅仅小鱼小虾,即便晓得北京环境,远在东南倒是鞭长莫及,但静观其变罢了,又能做甚么呢?”
郑鸿逵听到这里,不由心动,机会有了、名义有了、强援也有了、收益也看得清楚,就等着自家入局。他思忖了小一会儿,道:“傅先生金玉良言郑某都免得了。但这件事事关严峻,终究还是得大哥点头,还请宽宥几日,容郑某归去禀报。”
傅寻瑜佯笑问道:“且不知是哪位朋友,又说了甚么话,郑爷可否流露一二?”
“这事......终偿另有个需求揣摩的处所。”郑鸿逵想了想道,“赵帅要以南京为根基护国,击灭闯贼规复北方。但并非我妄自陋劣,即使大哥与赵帅联手,要想号令天下共赴国难,恐怕、恐怕还差点......”
郑鸿逵闻言,与苏高照、林吾璋对视几眼,闷声不响喝了几口酒。苏高照难堪笑笑道:“赵帅要去南京,南京的诸部臣大人们可一定同意。”
傅寻瑜摇点头道:“四爷,郑家与我赵营虽是两家姓,但说得上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北京的环境,远非往年可比。往年北虏多破边墙入口,掳掠群众财帛为主,即便暴横千里,待师老兵疲,自会退去,终也无伤我大明鼎祚。但是闯贼分歧,李闯年初在西安登坛祭天拜地,伪称天子,可见非止图一隅以自雄,实心胸窃国之野心。所攻占州府郡县,皆置官署留官员。往北京,目标昭然若揭,就是奔着夺我大明天下去的,不达目标毫不会罢休退兵。北京现在遭难,可谓数百年来未有的大难。值此国势动乱之际,我两家正该相濡以沫,切莫再说甚么场面话了。”
“实不相瞒,赵帅亦是近年才得知德昌王的下落。本来当时闯贼陷洛阳,有忠仆护着德昌王从偏门跑了,以后一起逃到了少室山的少林寺,借寺庇护。少林寺佛门重地,闯贼没有滋扰,河南又为闯贼掌控,德昌王也不敢轻举妄动,是故一向在少林居住至今。”傅寻瑜侃侃而言,“前不久,我军标兵深切河南探查敌情,路子少室山借住于少林时偶尔从主持口入耳得了这严峻动静,旋即回报给了赵帅。赵帅哪敢怠慢,因而派人停止策划,顺利将德昌王接下了山,目前德昌王暂居襄阳由我军庇护,万无一失。”
傅寻瑜道:“是以才需求郑爷互助。”拂袖感喟,“古来行大义之事,不免遭致不明本相者的非议与歹意,但当统统灰尘落定,功过是非自有公论。郑爷称雄海上,的确显耀非常,但斗争至今仍不过个海防游击,当真大器小用、有志难张。赵帅偶尔与傅某提起这事,无不扼腕叹惋,深感不平。”
傅寻瑜道:“北事环境不明,赵帅打算先扶立德昌王为监国,见机行事。如果圣上安担或是太子、亲王无恙,自当还政。”
郑鸿逵点头不迭,忽而想起一件事,踌躇了半晌还是说道:“郑某来九江前,曾在南京见过一名朋友,从他嘴里也听到些风声。赵帅拥立德昌王这事,务必谨慎,最好做的万全。”云山雾罩说罢,笑了一声。
傅寻瑜笑道:“四爷真知灼见,一针见血。去南京,赵帅必定不会本身做主,那不就成了董卓、侯景了。赵帅去南京,必是奉大明宗亲而行,如许方是众望所归。”
傅寻瑜振声道:“郑家一家不可,我赵营一家亦不可。但若两家联手,则大明南边从本地至外海,几近半壁江山都在两家的翼蔽之下,纵无翻天之力,但多少能为国为君为天下百姓做些事。”
“四爷?”
郑鸿逵道:“都是朋友间的闲谈,本来不该在这等严厉场合说。只是郑某是个直性子,有话就说,傅先生听听就好了。”
郑鸿逵点头道:“这是该当的。”
傅寻瑜应道:“必无不对。德昌王对王府礼节及故事非常熟稔,问之必答,统统行动举止并见地礼法皆非刁民所能仿照。何况少林寺千年古刹,岂有哄人的事理?”
郑鸿逵沉默不语,但傅寻瑜这几句话倒是说到了贰内内心。起家海盗的郑芝龙有钱有势,人间诸般寻求大多实现,早无遗憾,独一放不下的便是朝廷的承认。自从十余年前受熊文灿招安从良,被授予了个海防游击的职位,只因出身不好遭到朝廷防备,郑芝龙在宦途上再无进取。
正自入迷的郑鸿逵冷不丁听到傅寻瑜的一句提示,觉悟过来,笑了两声。傅寻瑜则道:“不知四爷意下如何?”话不说透,明白人天然晓得赵当世要去南京护国打的甚么主张。
郑鸿逵早推测赵营外务使傅寻瑜有备而来,此时听何可畏扯起话头,便道:“傅先生有何指教,郑某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