痞子相公

014

袁福儿接过来,他是办事办老的人了,一看便笑:“赵家真成心机,连一只碗、一双筷子都写上去了,看着样数多,都是虚头巴脑充数的东西。——你们如何不把针线盒拆开写,一根针、一团线,又能多写一页。”

赵老太太是给赵瑀预备了嫁奁的:一对鸳鸯枕、两床合欢被、四套衣物,另有喜盆、镜匣、针线盒,并一些常用器皿等物,杂七杂八,虚真假实,也凑了十六抬。

嫁奁票据很长,摊开足有四页,李诫接过来看了几眼,顺手给了魏士俊,“帮我看看。”

她并不以为这幅嫁奁有甚么分歧适的,折分解银子,也有六七十两,对于布衣小户来讲充足面子。

相对这份聘礼,先前的嫁奁岂止是寒酸,的确是不堪入目,如果传到晋王爷耳朵里,赵家不止颜面扫地,恐怕还会影响赵老爷的名声宦途。

“老爷说他的俸禄都交给您了,让老奴从您这里支钱。”孙管家说,“老爷还说,赵家势弱,与其建平公主、晋王爷两端获咎,不如保一头。老爷这两日细心探听了,那李诫虽是家奴出身,倒是打小就跟着王爷的,主仆情义颇深。归闲事已至此,不如顺水推舟,通过他和晋王交好也算一条前程。”

但是看孙家的慌乱焦灼的神采不似作伪,赵老太太不肯定了,拄着拐杖笃笃地来到东跨院一探究竟。

孙管家站在她身边,悄声说:“李家姑爷说他另有一块龙涎香,太打眼,不好写到票据里。”

孙管家悄悄溜了出去。

方才孙家的焦急报信,她男人的话也没听清楚,焦炙下更想不起来,支支吾吾说:“甚么香来着?……就是那种挺宝贵的香。”

都雅得李诫等人笑个不断。

老太太便命孙管家把嫁奁票据给他们。

想想要出一大笔银子,老太太的心在滴血。

老太太矍然睁目,看着那几个说谈笑笑拜别的背影,咬牙切齿道:“我没钱,让他本身拿银子!”

李诫眼中闪过笑意,略一躬身,“岳父大人,足足十六抬,够齐备的了,不寒酸。”

龙涎香的贵重赵奎也晓得,见状非常惊奇,看李诫的目光不由多了几分分歧。

是个屁!老太太暗骂一声,这孙子读书快读成书白痴了,自家此主要破财!

他涓滴不给赵家面子,老太太又羞又恼,却不敢对他发作,只狠狠地剐了李诫一眼。

“不值多少钱?”袁福儿耻笑道,“但他手里那块龙涎香,就能买下你家几个宅子!”

便是不浅显事的魏士俊也忍不住说道:“太寒酸了,赵兄,就算你家不敷裕,也没这么嫁女人的。”

龙涎香?!老太太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龙涎香价比黄金,根基上都是供奉皇家,便是勋贵权臣家里也可贵一见,且市道上极其希少,是有钱也买不到的东西。

老太太问道:“甚么香?”

官媒先说了几句场面话,然后把聘礼票据呈给老太太。

要钱?还是要脸?

孙总管嘲笑着踅到老太太跟前,“老太太,老爷说要给大蜜斯购置一份面子的嫁奁,就算比不上龙涎香的代价,也不能叫人笑话。”

赵老爷仿佛没听懂他的调侃,携着他的手笑呵呵说:“贤婿,二位,请随我去书房略坐。我已叫人备下酒菜,不要急着走,我们要商讨下明日的章程。奎儿,你也来。”

赵奎猜疑地看了李诫一眼,他也听孙管家说过,内心自是不信。但此次他学乖了,不敢胡说话,只请祖母来决计。

老太太脸都绿了,这个李诫到底甚么来头,晋王竟会如此护着他?

就这么点聘礼也值得大惊小怪?老太太不屑地瞥撇嘴,看向孙家媳妇的目光就有些不善。

他们在院子里看嫁奁的工夫,老太太已揣摩了几个来回,越想越觉有题目。李诫为甚么不把龙涎香写到聘礼上,要么是假的,他用心讹赵家嫁奁;要么就是这香来的不是正道,他不敢光亮正大拿出来。

赵奎冷声说:“嫁奁在西配房锁着,足足十六抬。孙管家开门,让他数数去。”

老太太痛苦地闭上眼睛,踌躇不决。

孙家的神采立时变得惨白如纸,垂手低头不再言语。

魏士俊细看,神采变得有点古怪,他又将嫁奁票据给了袁福儿,“袁管家,我没颠末如许的事,你参详参详。”

孙家的一缩脖子,“屋内里另有东西呢,听我家那口儿说可值钱了,仿佛说是香,对,香!”

袁福儿帮腔道:“是这么个理儿,老太太,嫁奁票据从速拿来吧,我们查对下从速抬,归去了还要安插新屋子呐。”

赵老爷的官帽也歪了,气喘吁吁道:“嫁奁还没齐备,等会儿再搬!”

老太太本想质疑几句,却看到锦盒上的黄绸,顿时内心格登一下,失声叫道:“这是御赐的东西?”

这边李诫早已把她的神采看在眼里,也不点破,往椅背上一靠,扬声道:“老太太,明儿个就要迎亲,我看赵家也没如何筹办。为制止到时慌乱出岔子,不如趁现在我带的人手都在这儿,先把嫁奁抬过府如何?”

更让她吐血的是,大孙子竟点头赞成,“你考虑得非常。”

且李诫为仆多年,又能有多少银子下聘?想让赵家平白补助他,做梦!

老太太脸颊微微抽搐了一下,晋王晓得这香到了自家手里,也就是说,龙涎香拿去换钱都不成能了。这香,只怕此后自家要供起来!

赵奎看着祖母,不明以是。

老太太对劲地笑了,微微点头,径直在八仙桌左边坐下,抬手请他们几个就坐。

就在此时,院子里传来一声“慢着”,赵老爷急步跑出去,前面跟着满头大汗的孙管家。

那边袁福儿已经在批示人手往外抬嫁奁了。

老太太哼了一声,举头踏进房门。

她长叹一声,寂然瘫倒椅中,含泪道:“我上辈子做了甚么孽啊,弄来这个索债鬼!开库房吧,让大太太也拿她梯己出来,这嫁奁不能只公中出。”

“诚恳可表,孝心可嘉啊!”魏士俊立即哈哈笑道,“老太太,如此人间罕物,李兄眼皮不眨就双手奉上,赵家得此佳婿,可喜可贺呀。”

西配房的嫁奁一台台被搬了出来,占了大半个院子,红绸满院飘着,煞是都雅。

老太太板滞地动下嘴唇,说道:“宫里出来的东西,不好给人吧。”

李诫笑了声,晃闲逛悠坐归去,“是皇上给晋王爷的,晋王爷不爱用香,转手赐给了我。这东西虽好,可我也用不着,想来想去,还是充作聘礼贡献岳家的好。”

十六抬嫁奁,每抬上面只摆一样东西,乃至一个铜盆就算做一抬嫁奁。另有装被子的,看上去满满铛铛,成果下头都是空的。

靠北墙正中的八仙桌两旁没有坐着人,赵奎、李诫、魏士俊和袁福儿、官媒分坐下首的圈椅上,见她出去,俱站起了身。

014

他悄悄翻开了盒子,满室异香。

李诫底子不在乎她的目光,起家笑道:“东西噜苏不怕,我也不是妄图女方嫁奁的人。大舅哥,我们一块儿去瞧瞧?”

赵奎不懂内里的门道,纳罕说:“十六抬,不寒酸呀,隔壁刘翰林结婚,新娘子也是十六抬的嫁奁。何况李诫的聘礼也不值多少钱。”

一页罢了,老太太内心先轻视几分,细心再看,上面也没有写着甚么香之类的东西,她内心便有了数。

老太太城府再深也擎不住了,满脸错愕地看着李诫,他如何能够会有?莫不是他给本身脸上贴金胡乱吹嘘的吧!

只要袁福儿忍着笑,憋得肚子疼。龙涎香,只见皇家用,哪个臣子家里点过?说白了,这玩意儿落在赵家手里,他们只无能看着不敢用,连安排也算不上。

可赵家能有这份家业,也是几代人辛辛苦苦省出来的,想她刚嫁到赵家时,只要逢年过节才有几个荤菜吃。

孙家的提示道:“老太太,若不然先别搬,等老爷返来筹议筹议再说。”

李诫满不在乎说:“您固然放心大胆收着。我和王爷叨教过,说您家是官宦人家,婚嫁的排面定然不会小,我如果拿不出像样的聘礼,恐怕会给您丢面子。王爷一听就应了,以是您放心,这香过了明路,此后不会有人拿这个做文章。”

阴灰色,比鸡蛋略小点的一块,如果是真的,绝对代价不菲。

孙管家苦着脸递给李诫。

直到李诫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锦盒放在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内心已认定她胡乱传话,低声喝道:“我晓得你们这些碎嘴的婆子,最爱夸大其词无事生非,搅得主子们不得安宁,你们好站干岸看笑话。等会儿看我如何清算你!”

院子西侧摆着聘礼,老太太目光一扫,不过是些喜饼、喜酒、茶叶、布匹等物,是按平凡人家娶媳妇的规格筹办的,也就百十两银子。独一出彩的是一对大雁,关在笼子里扑棱着翅膀来回折腾,给沉寂的小院添了几分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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