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寒夜幽
“我在乾西五所时也传闻过皇后喜好制香,皇上不但为其网罗各种配方和奇怪香料,还曾于大雪天里陪皇后剪梅蕊制香呢。”这些都是从李怀玉那听来,雁儿也只是随口说说。“但是之前我冷眼看着,皇上和皇后更像是君臣,不似那种甜美伉俪。”
半晌也没有比及答复,耳畔却听到均匀的呼吸声,玹玗回身一看,雁儿竟然已经睡着。恰好她这几日没有出屋,虽已夜深却毫无倦意。
毓媞拍了拍玹玗的面庞,笑道:“哀家晓得涴秀将玉雪霜和将军都留给你了,且你和她一样都喜好骑马,以是哀家已经下懿旨,许你在西华潭边遛马放鹰。”
暖帐浮香,如许桂花谁撷。
起更后,瑞喜刚走没一会儿,李怀玉就送来了这盒桂花,只说是弘历的叮咛,虽没讲启事为何,但她内心倒是清楚。
“既然如此,就要细心收好,不成忽视粗心。”笑由心底溢出,弘历从枕下取出木簪,为她簪于髻上,柔声道:“前两天带出宫时,让内里的工匠雕上了芙蓉纹,你现在用得东西不成太简素。”
玹玗独自取出便服,服侍换衣仿佛变成她卖力的差事,李怀玉只是闲闲守在东次间。
“桂花放在枸杞内里。”玹玗取来银签子,挑出一粒枸杞剖开,当中藏有三朵桂花。“以银签子把桂花塞入洗净的枸杞中,然后置于瓷碗内,用乌楠柴炭文火熬煮。”
现在弘历待她当然不凡,但若少了母亲留下的恩典种子,就不会有牵念抽芽。
毓媞接过来茶盏,先看茶汤的色彩,又嗅过茶香,问道:“如何不见桂花?”
玹玗笑盈盈到寝殿内,服侍毓媞盥洗结束,将桂花茶奉上,“昨日听秋华姐姐说太后有几声轻咳,却不肯传太医服药,以是我就煮了桂花枸杞茶,既能舒缓喉咙,又能化痰止咳,另有养颜美容之效。”
玹玗微微点头,也侧身躺下,又持续说道:“哲妃是皇上的第一个女人,也是独一不在皇上面前耍心眼的女人,她虽捻酸小性,但喜怒形于色,能让皇上感觉放心。若不是太后插手,又要顾忌娴妃的颜面,皇上是要追封她为哲贵妃。”
被人暗害设想当然可爱,但她从小就晓得红墙以内的日子便是如此,自不会形于色彩。策划应对费心悲伤,幽幽深宫凝魂寒魄,能得暖意顾念是福分,可惜这份牵绊过分沉重。
“真标致!”玹玗爱不释手地抚摩着马鞭,又不由颦眉叹道:“可惜在宫里用不上。”
“另有两位就是贵妃,和已故的哲妃?”雁儿宽衣入帐,这几日她都过夜在玹玗的寝室,姐妹私语毫无避讳。
女儿意、琴瑟孤弦,君子念、篁竹笛说。
“皇后那天去看望你,想必是叮咛了很多体统之类的话吧。”毓媞淡然勾起嘴角,也不必玹玗答复,就沉声说道:“不管宫里的人称呼你为格格,还是女人,你既为敦肃皇贵妃的义女,就是先帝的义女,是天子的义妹,谁敢乱传闲话,哀家定不会轻饶。”
蹑手蹑脚下床,从嫁妆的暗格中取出那支双蝶芙蓉银簪,悄悄地看了好久,然后翻出诗册留下心言。在窗前望着那清华的上弦月,直到半夜方才浅寐半个多时候,夙起后煮好枸杞桂花茶,亲身捧去处毓媞存候。
将玹玗拉到身边坐下,毓媞唤来于子安,让他把筹办好的羊脂白玉柄马鞭拿来,笑道:“这是哀家送给你的成年礼。”
玹玗忽视一笑,转念问道:“刚才我们明显在说你和小玉子,如何被你扯开话题了?”
“向来都没想过要进入这片红墙。”玹玗昂首望着他,竟然在那双通俗的眼眸里看到压抑的苍惶,让她心中出现酸楚,缓缓低下头,极轻地说道:“可现在却不想分开。”
敏芝苦楚的死在圆明园,最后只获得弘历的一场眼泪,和已偶然义的封号。
“你会不晓得,宫里的主子永久都是动静相通,不然如何当差。”雁儿先把整盒桂花拿去存好,将玉奁里的桂花装入布袋,然后安排于锦盒中。“太后不喜用香,前次瑞喜配制的百花斑斓还剩下好多,你也少好熏香,存这么多香花又是要制甚么?”
“那是我额娘留下来的恩典。”从踏入紫禁城的那一天起,母亲当年种下的恩与怨,就到果熟之时,甜美苦涩难分难辩。
毓媞在深宫争斗一辈子,对医药最为谨慎,除了杨宇轩是不会接管其他大夫。
“不是大夫,倒是良药,只可惜太可贵。”玹玗点头轻叹,幽幽低念白居易的《宫怨》后两句,“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
红烛渐残,好似泪枯啼血。
“急着想分开皇宫?”弘历声音很平平,却包含着微微苦涩。
“小玉子在我面前都守口如瓶,对你竟是知无不言。”玹玗浅浅一笑,眼底只要愉悦,不见半分幽怨。“我只用这一奁来制香,别的都拿去吧。”
“并非哀家讳疾忌医,只是风俗由杨宇轩摒挡身子,不肯意尝试其他太医的药方。”毓媞眸光深敛,又喝了两口茶,含笑道:“不过本日以后,慈宁宫会多个能陪哀家说话的人,你也不消整日在哀家面前立端方。”
暖帐内桂香萦漫,玹玗唇角噙着淡笑,纤指拈起木盒里的点点花黄,数出三百六十五朵放到玉奁内。
“以是你才只能防着她,不能直接对于她。”睡意渐浓,雁儿含混地说道:“我如何感觉,在皇上的内心,你也是不成摆荡的。”
……
雁儿把琴放回条案,灭掉次间的红烛,撩开暖帐不忍轻笑道:“二更的钟鼓都响了,你还不算睡,这桂花本是皇上赔给你做糕点和熏香所用,你倒是拿它来数更点,都被你玩坏了,我还如何拿来做食材?”
但是又有甚么意义。
辰时,皇后率六宫妃嫔前来存候,因为要商讨小雪之今后宫女眷祭奠的事项,毓媞特许为朱紫的雅容、璐瑶、芷蝶,和为常在的初涵入殿内。
“你那里晓得,不管今后宫中有多少妃嫔,皇上身边只要三个女人的职位永久不会摆荡。”玹玗微敛眼眸,在撷芳殿的那段日子确切让她学到很多,霂颻更把宫中统统的事情详细报告给她听,让她真正学会观人入微。“皇后幼时就已经被先帝看中,十三岁那年就指婚给了皇上,只因雍正朝初期政局混乱,以是一向拖到雍正五年才停止大婚,那年皇后十五岁,皇上十七岁,虽算不得青梅竹马,但皇后聪明睿智,确切能让男人一见倾慕。”
“哦。”玹玗点点头,提及荃蕙倒让她想着那罐混入蝎毒的润体膏,也不知荃蕙是真病还是装病,心念一转,问道:“听闻娴妃娘娘病了好几天,皇上可有畴昔看望?”
玹玗低低应了一声,弘历定然已经清楚木簪中的奥妙,却又一次默许疏忽。
“太后这么说,但是委曲了秋华姐姐。慈宁宫差事多人手不敷,此种细碎工夫,她们就是故意想做,也没那些时候啊。”玹玗浅笑着柔声说道:“并且是秋华姐姐担忧太后的身材,以是专门与我筹议,看如何能哄着太后吃药。”
夜阑干、宿未成眠,更漏长、闲书几页。
霜染庭芳,寒凝珠露,月华盈满宫阙。
弘历凝眸望着她,默了一会,才笑道:“爷又不是大夫,能把她的病看好。”
情怯,问牵思何起,锁心玉珏。
之前她从不留意弘历身上的物件,本日发明他公然佩带着阿谁蟒纹绣荷包,悄悄的笑意由眸底透出,却又声音寒微地说道:“爷,蟒纹的确分歧适,我见娴妃娘娘绣的阿谁金龙盘云荷包非常邃密,不如换上吧?”
刚才她操琴寄念,竟然模糊听到有笛音相伴,这所小院近邻养心殿,应当不是幻觉,且那节拍与中秋夜在碧云寺所闻一样。
“太后苦心,玹玗明白。”玹玗灵巧一笑,又低眸问道:“可之前是受罚,今后又用甚么来由出入养心殿?”
幽叹仇峦嶂叠,况紫禁深怨,誓词难灭。
玹玗欣喜,赶紧叩首谢恩,又陪毓媞用过早膳,然后把煮茶之法细心交给秋华。
“香味馨然,茶汤入口甜润而不涩。”毓媞小啜了一口,赞道:“哀家身边就数你心细,也肯操心机。”
午后才去养心殿,玹玗踌躇着该如何开口讨要木簪,可刚入殿内就见弘昼满脸坏笑的对她招手,无法地一点头,觉得又要被调侃,却听弘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本来二所殿是留给童姨居住。”玹玗在心中深叹,养心殿的差事她是避不开了,可面对毓媞还得笑容盈盈。“那今后又有口福了,童姨做的菜有家的味道。”
弘历淡然一笑,“之前不是说,不喜好多管闲事吗?”
缘孽,慨凡尘落寞,将心谱写。
那偶然中透暴露的娇俏,不由让弘历有半晌失神,冷静取下荷包递给她,含笑道:“五爪金龙四爪蟒,过会儿让李怀玉帮你筹办丝线,添绣上一爪就好,用惯了的东西,换来换去费事。”
“只是叹,又没有劝。”玹玗眸光流转,眼角眉梢都挂着浅愁,莞尔叹道:“之前总听额娘说帝妃最是心苦,实在并不能了解,进入紫禁城后亲眼所见,才晓得何为宫怨。八旗女儿在闺中之统统高贵的职位,就是因为有机遇能成为帝妃,可高深红墙天井寂,有几个是真正活出头脸的。”
“是,玹玗必然会做个懂事的mm,替太后分忧。”玹玗笑着福了福身。
既进退两难,那就贪念的接管统统,因为最后的一条路早已被堵死,再随缘而受也不成能超越誓词底线。
“那贵妃呢?”雁儿打了哈欠,蹙眉问道:“这段时候听你说了那么多,贵妃娘娘心机深重,皇上又为甚么会那样宠嬖她。”
玹玗轻声一笑,说道:“贵妃比皇上年长四岁,我额娘离宫以后,就是她在照顾皇上,伴随皇上经历过一段最伤害的光阴。皇上晓得她和太后的干系,却不会在乎,毕竟她晓得如何弃取,如何在对的时候下,做出精确的决定。”
“另有几个月就是皇后过第一个百鸟朝凤的生辰,且是在乾隆元年,虽说不会大庆,但后宫的中礼数也不成少,珠宝玉器我可送不起,不过皇后喜好制香,以是我送‘国色天香’为贺礼。”玹玗嘴角微扬却并无笑意,毓媞和甯馨在后宫暗争权势,她的棋盘上必须保持均衡,总不能事事都靠着弘历。
玹玗明白此中之理,遂不在此题目上胶葛,而是眸子一转,将话题放在那后半句话,问道:“莫非太后是要把童姨接入宫中?”
“玹玗,跟朕来。”弘历指了指弘昼,表示其别胡说话。
寝室内,桂花盆景都已撤去,不过床头还留有一朵橘皮花。
玹玗之前收过众位妃嫔的礼,此时恰好借感激为由,亲身为她们奉茶,以察看她们的神情。但一轮下来,并未看出甚么蹊跷,且荃蕙因病将来,事情暂不能就此下定论。
“有乐姗在哀家身边,六宫存候的时候你也能够避开,免得天子又问你话,你只要乖乖做好mm,让天子宠着就行了。”屏退摆布,毓媞拉着玹玗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哀家要你多把精力放在养心殿,并非是想你去监督天子,哀家也没有来由节制天子,只是天子年青,惊骇养心殿再出妖精。”
“嗯,乐姗住在梵刹不免孤寂,且哀家也想有个伴。”毓媞微微一点头,叹道:“天子即位后,安亲王府因为顾及着哀家,以是特地派人去碧云寺接她归去,但她说甚么都不肯意,以是哀家就派人去问她愿不肯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