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开业
她转了身子面对岳麒和岳麟，道：“二位徒弟这几天可要忙起来了，帮我再细心揣摩揣摩唱词，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不怕旁的人说甚么，但内心的确也是惊骇犯了忌讳。”边说着边往上指了指，道：“您二位务必细心了，别让我和新音社摊上个冲犯天威的罪恶，一股脑推出午门斩了，那可就耗子钻牛角――死路一条了。”
这时中间过来了十来个仆人，拿了旌旗道：“新音社那边送了角儿们的挂旗过来。”
商雪袖有些可惜道：“当初分开萧园之前，六爷让我勾选要带走的戏本子，这是我第一个勾了出来的。新音的美好新奇、委宛多情，这出戏可占八分。并且《长生殿》是北戏，北方人识得这个本子，看过的人也多。新老两部戏不对比便罢，只要对比了，就立即能分出来凹凸高低来！这是《长生殿》和明剧能立名的好机遇！不在这北戏发源之处唱，真的太可惜了。并且……”她咬咬嘴唇，反问道：“若不在上京首演，其他另有哪处能演？”
在戏馆门两侧仿了苏城的模样，一面是新音社的大幕，除了京曲和新音社的标记以外，空无一字，更显得夺目；另一侧则是新荣升的第一场戏《长生殿》的幕布，头牌的青衣商雪袖、须生李玉峰，字要稍大一些，上面密密麻麻分了几行从大到小的写了十几号伶人的名字。
忙了大抵一刻钟，几幅旌旗就正正铛铛的竖在了戏馆门口正对着的几个旗杆子上，最中间的旌旗是深蓝色的根柢，一个卷起的像水浪一样的银色纹路中间绣了一个“雪”字，上面是规规整整的三个银线大字“商雪袖”，其他的旌旗也是同色绣制，排在一起顶风舞动，极其气度。
幕布的最上头，明晃晃绣着“乱世庆荣升，明剧有新音”的大字――这字是商雪袖送来的，比在苏城的时候刘荣升看到的那一眼请柬上的落款，又老练了很多，固然是个女伶，但是就能看出来，人家平时这笔墨工夫也式微下。
管头儿反而是第一个支撑商雪袖的，他抚着惨白的髯毛，道：“演便演吧！上京水深，大小梨园子总得有二三十个，草台班子就更多。平常的戏，怕是都激不起一个泡泡儿出来。说句诚恳话，真的因这出戏让那些垂白叟们生出不满来，倒是我们的福分了，还怕唱不响吗？”
商雪袖笑道：“恰是这个理儿。”
刘荣升便点点头，道：“商雪袖的，挂在最中间，要高其他旌旗一尺。”
刘荣升看着这番安插，不由得点点头，这两个大幕可不便宜，这家店靠着这些个大幕、挂旗、出将入相帘子甚么的，刮了上京的梨园子很多的油水。但大师都心知肚明，店，曲直部里的人开的，作为礼手上面的小部，支出实在有限，这也是绞尽脑汁想出来的体例，捞点儿是点儿。
岳麒忍不住笑了，道：“你这赖皮模样跟谁学的，既然怕死路一条，干吗还要钻牛角？你既然非看中了这出戏，便依你，丑话说在前头，担了这么大风险，你如果唱不好，可不可。”
管头儿看在眼里，低声教着檀板儿道：“瞥见没。你当初跟着她的时候，她甚么样？现在甚么样？人如果肯学，肯干，有真本领，便是管人的阿谁，不然，就是被管的阿谁。”
内里的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响个不断，喧闹的恭喜声几近完整被挡住，想也晓得有多热烈，小玉桃偷偷翻开窗子瞄了一眼，又仓猝掩了窗户跑返来道：“真是不得了，满地都是鞭炮的红纸屑，还没放完！好多人啊！”
座儿，是已经卖光了的，就像当初新音社在苏城那场打炮戏一样，这场新荣升的开业戏，也是半卖半送，刘荣升只悄悄的但愿，到了正日子，新音社能还是像苏城那晚一样，给他欣喜。
商雪袖天然明白，道：“师父，我们只是唱戏罢了，这出戏也不是我们新编的……我想唱，只是因为上京这里最合适。”
当天下午，他背动手看着面前的戏楼，红墙碧瓦，廊柱和窗扇固然不是雕龙刻凤，也是极其富丽，心中对店主佩服的不得了，在寸土寸金的上京，还能开这么一家范围比苏城那家还大的戏楼，不但要财力薄弱，也要能和上面的人说得上话才行！
而商雪袖北上恰好就独爱这个本子，勾选了带走，现在就想在三天今后上演，这实在让民气中忐忑――他们两个是千万不想搅到上京这摊浑水中的。
开锣前的三天，也就是“新荣升”开业的前三天，刘荣升作为临时的馆主，各个层次的请柬早已安排了合适的下人递了上去。
岳麒被她问住，这话不假。
岳麟考虑着劝道：“你可还记得分开苏城的时候我和大岳说的话吗？当今……”
说是三天，但岳麒和岳麟并不敢迟延，前一晚就把脚本重新到尾过了一遍，凡是有些敏感的、诸如“亡国”、“祸水”之类的过分直接的词都换了说法，商雪袖早上便将人拢到了一起，定角儿，又敲打了一番，梨园子里的人唯有诺诺，没人出声反对。
岳麒和岳麟相视了一眼，萧迁改这个本子的时候他和小岳没有多想，但现现在一看，很有映照当今之意。
如果是旧本子，不管在哪唱都没甚么辨别，别说唱北戏的班子，其他的小梨园子也都在演。但新音社这出是改后的全新明剧，曲调新奇新奇不说，行头和头面都是新定制的，光彩照人，极其亮眼。场目上做了增删，情节也做了调剂，唱词是萧六爷邀了他们两个亲身操刀，一句一句改过去的，就算他和小岳两个，内心都模糊以为这出戏就应当在皇都以内演！
戏馆门前的楹联还遮着红布，刘荣升早早请了礼部的一名大人提了联，叫人拿上好的木头刻了，到开业那天红布一揭，鞭炮一响，既热烈，又有面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