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第一百零八章
若能将这门婚事搅和了,不但能坏了对方狡计,还能让陆家多个助力。
往公主府大门去的路上,陆听溪对谢思言申谢,见他不出声,昂首看去,正对上他阴沉的侧脸。
高瑜问出了何事,泰兴公主一眼瞪来:“都是你惹的祸端!”将帖子甩给她。
他俯身看她:“罚你多给我画十张画像。”
掉队她命人将那小厮拉走,沈安对她千恩万谢,又叫住她,赧然自道他现在只能做些杂活,总被前院那伙吃干饭的逼迫,想去她兄长身边做个书童。
头一个反应就是不能让沈惟钦瞧见她,固然沈惟钦该当已在去陆家拜见时见过了陆听溪。
陆听芝往那幅被高瑜当宝贝一样供起来的画卷上扫了眼,忽而瞠目,看看陆听溪,又看看那画,惊奇不定。
好轻易做完了女红,抽暇在书房规整要给谢思言送去的书画,又被陆听芝等人不由分辩拉到了花厅见客。
少女佳色鮮妍,晶光灼灼,一身蔷薇宝相淡色云雾绡绣腰襦裙,更加显得胸丰腰纤,香肤柔泽。双股小巧和田白玉镯套在细瘦腕子上,被襦袖遮住大半,玉白娇粉皆映在腕上那一圈水豆腐似的玉肌上,偏少女垂动手,看不逼真。
他说话时,目光落在面前少女身上。
泰兴公主挤笑:“恰是此理。”
她跟那些世家令媛语不投机,先前也只见过陆听溪一回,那还是四五年前的事,固然她背面也对陆听溪的貌美与才高之名有所耳闻,却也并未放在心上。
高瑜几近失态站起,沈惟钦莫非前头十几年只顾着公开里勤勤奋、明面上扮纨绔,在姻缘事上格外痴钝?
少女仍被他堵着,手腕又不管如何都拔不出,泄了气的球一样蔫儿下来:“好了,我承认我打不过你,你快罢休。我下回严格依你说的办。”
陆听溪思疑等她去找谢思言,他已经做完课业交上去了。
丫环打起帘栊,陆听溪甫一入内,就瞧见高瑜的丫环手中铺展着一轴金碧山川。
他又说,他知她仍对他不放心,等他做了陆求学的书童,他就能经常在他们这些主子跟前露脸,也便于他们考查他的品德。
陆听溪深觉得然。
以是她让母亲现在就挑起话头。沈惟钦不会不明其中隐义,实无来由回绝。
陆听溪才在大厅站稳,就听外头有人通传说沈惟钦到了。
谢思言不答反问:“你说,是否会有人不想让老爷子返来?”
少女双眸怅惘,两片唇瓣鲜润如沁了釉的含蜜嫩蕊,微微张启,惹人探幽。
谢思言低头对上少女湛然明眸,似被问住。
母亲那般刚烈的人,被人迫着去赔罪还是平生头一遭。
谢思言总觉沈惟钦的目光时不时寻机往陆听溪身上黏,不欲多留,回身拜别。
沈惟钦入得厅来,见礼:“楚府镇国将军惟钦拜见堂姑母,堂姑母万安。”
“但后宫不得干政,丽嫔能插手祖父之事?”
男人将她逼到石壁的犄角处:“先前不是一概都商定了,为何提早入了公主府?”
谢思言往公主府熟行去时,杨顺大气都不敢出。
她听闻这位公主实则并不受今上待见,只是因着是独一一个现在尚活着的公主,行事格外放肆。
陆求学那会儿确切缺个书童,但沈安这等来源的明显轮不上这差事,沈安自家也知,遂哀告她给他个机遇,他识得几个字,脑筋也活络,最是合适不过。
陆听溪沉默,她本来就还欠八张,如果再加十张……要不她干脆寻人给他刻个像,她转头直接拿纸蒙着拓个十几二十张肖像都不成题目。
宗室爵位以亲王为尊,郡王及其之下的爵位的正式全称均以本支亲王封号开首,以别宗室脉系。比方沈惟钦的祖父是楚王,便是楚王一支,沈惟钦的父亲封郡王,封号武陵,全称是谓楚府武陵王,自称时加名讳,略去国姓。
高瑜背对着她,笑道:“原还忧愁只赠些金银珠玉未免显不出诚意来,背面得母亲提点才想起作画这一茬儿。这画虽是临的,但金碧山川画着费事,我又是临时赶工,万望太夫人莫嫌技拙。”
竟是改称高女人,连表妹都不叫了。
陆听溪立时了然。
“啪!”
锦屏后的陆听溪往泰兴公主的方向瞥了眼。
陆听溪知他这是变相催她,也作辞分开。
沈惟钦蓦地转头:“她是坐着丁家马车来的?”
沈惟钦正与泰兴公主母女对峙,忽瞥见那扇填漆描金百宝屏风边沿,一小截绣着蔷薇宝相的淡色裙角顺着光亮的大理石地砖划出一点,像个尾巴尖。背面这尾巴的仆人后知后觉发明本身露了馅儿,一把将裙角扯回,那淡色的尾巴尖便没再划出。
国朝定制,亲王爵位由亲王世子秉承,其他诸子封郡王;郡王爵位由郡王嫡宗子秉承,其他诸子授镇国将军;镇国将军爵位不成秉承,其子全数降等袭爵,授辅国将军,孙辈仍降等袭爵,代代推之,一向降到奉国中尉为止。
字字锋锐,句句威胁。
他又跟她细细说了推掉顺昌伯府婚事的主张。陆听溪心道,他约莫真跟泰兴公主母女有甚么不共戴天之仇。
寒酸不幸。
泰兴公主客气几句,直奔正题:“本日唤你过来,不过闲话几句家常——你与左家之事,我略有耳闻。你现在也到了结婚的年纪,不知你母亲可另为你物色了婚事?”
很久, 泰兴公主竭力平复,亲身上前, 强笑着说今次不过曲解一场,让谢思言切莫说出去。
谢思言与她说,陆老爷子约莫再有大半月就能回京,这期间,她需求做的就是两件事,一是共同着将陆家与顺昌伯家的婚事推掉,二是放心等候。
沈惟钦不退不避:“本日还要多去世子仗义援手。世子言辞泠泠,令人敬佩。”
等陆听溪等人拜别,高瑜上前,满面忧色看着母亲:“母亲……当真要去给陆家人赔罪?”
谢思言低低说罢,正要快步拜别,却听身后传来沈惟钦的声音:“表妹如何回府?不如乘我的马车?我本身骑马归去便可。”
高瑜坐在泰兴公主身侧,悄悄打量沈惟钦。
高瑜叮咛丫环几句,不消半晌,呈上一幅精裱的横卷:“这是李昭道的真迹,李昭道的金碧山川存世希少,我收藏已久,本日献与太夫人。”
他瞧见沈惟钦望陆听溪的眼神,暴戾之气几压不住。
谢思言道:“陈同方在此时与丽嫔娘家议亲,除却欲攀势头正盛的外戚之家而外,自是另有目标。女人之间该当更有话说,交友丽嫔对陆家亦多有裨益。”
陆听溪沉默。她的画拿到谢思言跟前便是班门弄斧。她私内心觉着他读书那么苦,最当紧的是吃些补肾护发的,固然他现在还是中气实足,乌发稠密。
陆听溪被他迫着,后背一下子抵到了石壁上:“白薇说想早些归家,我不好总拖着人家,想着迟早都一样,便提早了。”她的视野被他挡了个严实,试了几次,搡他不动,“早与晚有甚辨别?事情不是办好了吗?”
高瑜指尖蔻丹未干,还包着帕子,不便看帖,让丫环念与她听。听了开首她便怔住,竟是谢思言的帖子!
一番话说得绵里藏针,无隙可乘。
“世子此番也是为我解了围。何况,世子亦非陆家人,本日还是仗义执言,何必在乎那些细枝末节?”
高瑜已是气得口不能言,面色阵红阵白,牙关紧咬。
他语似打趣,面上却无调笑之色。
“去,天然要去,”泰兴公主蓦地转头,阴恻恻盯着高瑜,“沈惟钦之事就此作罢,京师繁华公子各处,你嫁谁不好!”
“她无需插手,”谢思言道,“你不要小瞧了女人的枕边风。”
“此事不劳姑母操心。侄儿此次前来,是为陆家之事。”沈惟钦一句带过泰兴公主挑起的话头,反而径直提起了陆家之事。
谢思言冷冷乜斜他,半晌,忽命车夫泊车。
男人松了手:“你若每回都不照打算行事,我们又何必提早筹划。下回切忌私行行事,不然我真要罚你的。”
她向有识人之能,沈惟钦绝非池中物。这类人名利心极强,不会推拒她这门婚事。李氏是个没主张的,事事听儿子,沈惟钦点头,这事就成了。
泰兴公主翻开一看,面色陡沉。
他已然发明,世子每回见着沈惟钦,都没有好神采。
她又扫了眼屏风。
高瑜的目光在陆听溪脸上定了少顷,侧头跟泰兴公主私语几句。泰兴公主蹙眉,斥她一句,让陆听溪暂转去厅内那扇填漆描金百宝屏风后。
“当初是谁说万事皆听我的?”
陆听溪抬头看他:“那除了放心等候,我还能再做点甚么?”
男人喉结滑动,眸中烈焰丛聚,大手蓦地攥住她细白的腕子,手背上青筋暴起。
泰兴公主这才想起陆家五女人尚在锦屏前面,当下请了出来,殷殷看她, 盼能作速息事宁人。
谢思言说他稍后登门,泰兴公主不敢拒之门外,头疼一回,传命出去驱逐魏国公世子。
沈惟钦徐行转过照壁,淡声叮咛:“出廓玉璧之事查着了便速来报与我晓得。”
甚么李昭道真迹,这画……不是淘淘画的吗?
“丽嫔娘家有一侄女儿,正与礼部侍郎陈同方的儿子议亲。陈同方遣去的媒人将其子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但实则不过虚词诡说。陈同方那儿子风骚成性、脾气残暴,丽嫔对那娘家侄女儿甚为心疼,现在却被蒙在鼓里。”
高瑜知伸谢思言手腕万端,说到必做到,何况她母亲这回确切不占理。
这便是讥他擅揽态度了。
谢思言捏着茶盏的手指微收,少刻,搁了茶盏:“尊驾莫急,说不得马上就有人要为尊驾牵红线。等尊驾成了婚,我少不得还要向尊驾请教几句宠妻心得,为我将来结婚预备着。还望尊驾届时不吝见教。”
“你有效得着我的处所,尽管说,我必然极力互助。”少女当真道。
“步子快着些,我在涧边等你。”
立在公主府门口等候时,沈惟钦唤来厉枭。
立在屏风以后的陆听溪挪了挪步。
“我给中间两条路,其一,马上下车;其二,安生坐着。”
谢思言目光凛冽,隐含警告。
下人报说沈惟钦到了,泰兴公主命令将人领出去,又有人递了封帖子出去。
陆听溪瞬时了然,嘴角紧抿。
“你……可真本领……好样的!”泰兴公主气得语无伦次,张口要唤侍卫,却蓦地想起面前这个是她的堂侄儿,不是那些能任由她宰割的平常之辈。
“侄儿已说了,此事不劳姑母操心,”沈惟钦昂首,神采冷然,“姑母的圈子兜完了,便来讲说陆家之事;若还没兜完,姑母自说自的,侄儿只作不闻便是。”
泰兴公主意她这般表态了,谢思言仍冷眼看她,僵了斯须,咬了咬牙, 道:“这回对陆家多有获咎,我转头便携礼登门, 跟陆家太夫人赔罪解释,世子觉得何如?”
陆听溪走后,杨顺暗祷世子浴佛节那日入宫不要遇见沈惟钦——那日不但女眷会入宫,官家后辈也会入宫共与佛事。
“还真有。书院先生昨日布下一桩课业,让写一篇咏兰的赋,我现在尚未忖好如何落笔。听闻你这些年非常攒了些描物摹形的风景图,不如拿来与我瞧瞧,或能开导思路。”
谢思言僵了一下,小女人又想到那里去了?
厉枭道:“小爷安知谢思言会下车?若他始终不下车,是否要引他下来?”马车里那位但是连一星半点挪处所的意义都无。
“他跟陆家又无甚过硬友情,若非你畴前惹了他讨厌,他怎会管这等闲事!”泰兴公主怒道。
高瑜说话时笑容略微生硬,目露不舍,被泰兴公主暗瞪一眼,才低了头退到一旁。
谢思言叮咛车夫仍旧行路,慢条斯理用茶:“中间刚才提起甚么好玩好动的小女人,不知其意安在?莫非是有了心仪之人,想揣摩揣摩小女人的心机,转去奉迎心上人?”
忽忽几日畴昔。
陆听溪到了先前见面的山涧旁,未及开言,先对上谢思言莫测的神采。
是了,沈惟钦也是个傲到骨子里的,母亲言语一贯倔强,怕是在信中触怒了他——他不肯接母亲的话,她只能想到这么一个启事。
泰兴公主知这是冲着本日之事来的,额头青筋直跳,想了一想,传命将人领出去。
“我马上去信, 让顺天府衙门那边还是办事, 决计不会误事。”
这便是已然洞悉泰兴公主嫁女企图,拿高瑜恶心他。
陆听溪怅惘,谢思言不是说他要来公主府吗?为何还要半途拐去沈惟钦的府邸?
有一瞬,他似觉又回到了七年前的阿谁傍晚。
高瑜忽而步至沈惟钦身前,朝他使眼色:“表兄纵恼母亲信中言语倔强,也不当如此意气。表兄何必为本身树敌?快些认个错……”
这日一早,泰兴公主领着高瑜携礼登门。
世子爷为了在人前避嫌,不便与陆女人一同入府,须稍待半晌。陆女人此番到的时候太巧了,竟正碰上沈惟钦。
到得公主府门外,谢思言递了样东西给杨顺,还是喝茶翻书。
谢思言目送陆听溪分开,却见少女走了几步,蓦地转头,又折了返来。
男人眼眸灼烫,仿似火炽釜沸,陆听溪甫一触上他的目光就被燎了一下,一时竟觉面前此人热不成近。
沈惟钦扣盖的力道反更重一分:“世子既随身照顾,想来也并非见不得人,眼下这般如临大敌,不知是为哪般?”
不过沈惟钦将来就是楚王了。
他竟想拽起她一双柔荑细心端量。
这都是些甚么话!
她虚荣心重,又一贯不喜比本身风头盛的女人,她想让陆听溪亲眼看着前几日才与陆家攀交的沈惟钦,本日转过甚来对她们母女昂首帖耳。
沈惟钦冷脸半晌,倏而笑道:“获咎了。”言罢放手,回了先前的位置坐下。
他见她不表态,作势要下膜拜她,却刚好暴露补丁叠补丁的一块衣袖。那不知打了几层补丁的袖子已被磨破,内里一片乌青淤血的伤口模糊可见,像是新伤。他撤肘避开她的视野,局促嘲笑。
外头剑拔弩张,久久相持不下,陆听溪站得乏了,悄悄蹲身舒活筋骨。
“要的就是个意趣,哪儿那么些顾虑,”男人将大手按到少女脑袋顶上,“记着,为全面诚意,你定要亲身送来。至若如何来见我,你想好体例。”
她想了一想,答允向父兄保举他。转转头想起沈安说前院有几个吃干饭的,着人一查,果有几个作威作福、偷奸耍滑的小厮。她让母亲办了那几个小厮,那几个小厮倒也认罪,只是反指沈安刁滑,可爱他们并无证据。
她算算日子,问:“你为何说祖父再大半月就能回京?”
她蓦地想起他好似跟她说过,今后不必跟他伸谢。可他这回确切帮了忙,在人前总还是要全面礼数的。
沈惟钦的这个爵位与自称,大有讲究。
沈惟钦笑意渐敛,目光转冷,不再言语。
高瑜垂首,并不该声。
谢思言微低头,对上一双蕴了涓涓春水的眼眸。
此时,又有人来禀说陆家五女人前来拜访。
“我早些年技法稚嫩,画得不太好……要不我给你寻些珍稀兰种?”少女略心虚,谢思言家中堆金积玉,她能寻到的兰种,他必是早就见过的。
沈惟钦道:“他会下来。”
不想让祖父活着返来的人天然会千方百计禁止,锦衣卫为免夜长梦多,必是日夜兼程赶路。
陆听溪道了不必,称谢后正要走,却听沈惟钦笑道:“表妹有所不知,我来时为了图便利,搭了世子的马车,但世子许是本日心境不佳,不大欢迎我。我回程时却不好再叨扰世子,遂着人归去备了车驾来公主府接我。”
谢思言道:“公主问我做甚, 问问当事者才是要紧。”
一声闷响,谢思言一掌拍在箱盖上,紧紧压住:“尊驾是否过于失礼,我这箱内所盛何物,与尊驾何干?尊驾若再这般寻事生非,我便要请尊驾下去了。”
现在的陆听溪已长成亭亭少女,瑰姿玉色,容音皆妙,她方才乍见之下,心惊不已。
订阅比例≥50%可普通浏览, 不然需等三天,补足比例可当即浏览 这罪名若坐实了, 她的好日子就当真到头了。她插手陆家之事不过是为女儿,并未深想, 没想到会栽这么大个跟头。
谢思言说,他已晓得泰兴公主插手顺天府审案之事,公主但凡是个聪明的,就作速干休,不然他必让她悔之不及。
沈惟钦这番作为,倒有些像沈安。沈安善于贩子,嘴皮子聪明得很,她曾见他与一小厮辩论,气得那小厮要扑上去撕他的脸,沈安似是顷刻被那气势慑住了,扭头瞧见她,逃命似地跑来,哆颤抖嗦让她救他。
她对“陈同方”这名字有些印象,之前吕氏耀武扬威时曾说她丈夫的业师就是陈同方。据闻丽嫔是个直性子,凡是晓得陈家成心瞒骗,怕是不砸了陈家不算完。而丽嫔的父亲又管着押送祖父之事……
少顷,厉枭来禀:“小爷,小的方才令人盯着魏国公世子,但还没寻见机会检察车内幕形,就见陆家五女人乘了丁家女眷的马车来了公主府。”
不知内里的甘津蜜露是多么销魂滋味。
泰兴公主自发失了颜面,忍了几忍,终是将话说得更浅白了些:“姑母瞧着你是个好的,不过临时时运不济罢了。姑母也不大看重甚么爵禄官位,你们这些小辈,为人结壮信靠才最要紧——不如我明日将你母亲请来,计议一下你的婚事……”
陆听溪只是道:“我不过一个小辈, 也拿不得主张, 本日只是路过, 顺道出去只想问个究竟,公主既已决意来舍间一叙,有何话与祖母说便是。”
沈惟钦见少女似不知情,欲细辨其色,却不防被谢思言挡了视野。
闻声动静,高瑜转头瞧见陆听溪,精力一振,上前道:“素闻五女人亦画的一手妙笔丹青,不知五女人觉得这幅李昭道的真迹如何?”以目光指向背面进呈上来的那幅精裱横轴,很有些与有荣焉的意味,仿佛凡是陆听溪说她这幅真迹半句不好,她就要跟她大辩三百回合。
陆听溪将外头动静听了个一清二楚。
陆听溪打从返来那日起,就在揣摩如何出门给谢思言送画,但叶氏这几日看她看得紧,按着她定让她将先前欠下的绣活做完,说不能为着读书练画就把女红丢下。
她到公主府的时候比谢思言先前交代的要早了一些。
陆听溪懵住,她怎不记得她说过这话?
杨顺站得远,却也能听得些一二对话。贰心道世子那里是被问住,不过是舍不得让陆女人受累涉险。世子派给陆女人的都是轻省差事,且这回纵早知那帮贼人手里拿的是伤不了人的假火器,世子还是再三叮咛耳目务必看顾好陆女人。
她让陆听溪立在屏风后,有个隐微的谨慎思。
很久,谢思言道:“浴佛节时,太后会在宫中做法会、舍缘豆,在京的官家女眷届时可入宫共与佛事。”话锋一转,“如此后宫当中宠眷最隆者要属丽嫔。丽嫔出身不高,得晋嫔位后,其父杜建章一起做到正四品的锦衣卫批示佥事,此番带陆老爷子回京的差事便是他管着。”
沈惟钦暗瞥了眼角落里的箱箧,回身下车。
实是用心良苦。
才到门口,就听得泰兴公主的笑声:“太夫人谬赞,小女拙作,让太夫人见笑了。”
“等谢思言下车,你就着人借端近前,想体例看看车内幕形。”他目视火线,淡淡道。
“今以这幅临摹之作抛砖引玉。”
泰兴公主母女二人俱是一愣。
“我纵要奉迎心仪的女人,也不来向世子取经。世子既未订婚又无家室,怕比我更是不如,我问了也是徒劳。”沈惟钦笑道。
凭着谢思言的本领,大可径直差人去顺天府衙门,只要知会一声,顺天府尹自会丢开她的号令,接下案子。他这般兜圈子,说甚么让她干休,不过是想管了闲事再给她添一把堵。
“尊驾客气,尊驾并非陆家人,实在不必言谢。”
厉枭笃定应是,倒惊奇于小爷为何反问一句。
谢思言也说过,沈安此野生于心计。她幼时懵懂,年事渐长后,也渐有此认知。但沈安的确洗心革面,并未做甚不轨之事,还为陆家出过很多力,陆家便一向留用他。
枕头风之于男人的打紧,陆听溪畴前也有所耳闻,但这话从谢思言口中说出,就仿佛格外令人佩服。
“高女人,”沈惟钦冷哂,“一个公主插手衙门公事,不管搁到那里,你们都不占理。现在不但胡搅蛮缠,还让我认错,你们若实在不肯要脸面,不如我出去贴个布告为高女人招亲?就说高女人年既及笄,寻婿不得,兹以张榜,纳贤招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