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七章
陆砚一战成名, 兵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此时面面相觑好久,神采惶惑, 却在没有获得号令前, 仍然拿着刀戟不罢休。
“……擒首者送兵部审理,余者从宽惩罚……急务不必上报,受尔生杀定夺之权!”
陆砚看着她已经被雨淋湿的头发和衣服,回了一礼,客气道:“劳崔小郎一起风雨兼程,辛苦了。”
陆砚没有理睬他,手指缓缓从长戟的刃上划过,在蒋哲义越来越狂躁的喊声中,将戟递给面前一个年级不过十4、五的年青兵士手里,目光深沉的看着他,沉声道:“昭和三年,我受命带三百兵士前去定西调运粮草,此中有半数都是你这般年级,本来张元帅是出于美意,不肯让如此年青的儿郎火线应敌,却未曾想刚出定州不远,就遭受三千东胡兵将……那一战,是我这三年打的最苦的一战,几度几乎丧命,待终究杀出重围时,余人不到五十!如你这般年纪的儿郎只存活下来六人!”
江阴虎帐大堂,氛围还在胶着,陆砚面色淡淡的坐在正中,点头道:“尔等所提过分,军有军规,本日我不肯费口舌再教你们一遍,我只说一点,莫提不该提的!”
“却要用着兵器对准我南平百姓么?”陆砚大声喝道,双手猛地用力,十尺长的长戟竟然被他折的粉碎,世人尚还未回神,陆砚手一抖,矛尖已经从他手中直直对着蒋哲义投掷畴昔,几近是擦着蒋哲义的耳廓飞过,定在后壁的圆柱上,收回一阵嗡鸣。
蒋哲义定定的看着陆砚,陆砚眼神渐冷,脚尖微微一动,踢起一根长戟,握在手中:“一样的年纪、一样都是儿郎、一样的兵器,他们将这尖峰送进仇敌身材,而你们……”
最后一声猛喝,势如千钧,持刀戟围着陆砚的几个年青兵士被吓到手一抖,咣啷啷几声响,刀戟纷繁落地。
蒋哲义直愣愣的看着他,声音粗暴:“老子辛辛苦苦练习护守, 可每天给老子喝稀汤, 军饷不见、军需完善, 客岁夏季我们弟兄连件像样的棉衣都没有,穿的都是芦花袄……老子粗人一个, 不比陆将军王谢出身,从戎就是为了求口饱饭,但是这帮杂碎,吃香的喝辣的,玩蜜斯,抱美人,可有想过我们这些弟兄过的甚么日子?来人,将我们那石子饭给陆将军上一碗,让他尝尝!”
蒋哲义心中晓得陆砚的顾虑,也晓得本身的弊端,南平立朝百年,歌舞升平,国泰民安,莫说百姓过惯了安稳日子,便是一样受剥削的那些兵士不也有一部分不肯随他叛变么。长远看,谋乱必死无疑,可此时如果等闲投降,只怕后账难算。
崔庭轩摆了摆手:“本日便罢了,陆使大人措置极其安妥,我还是先归去洗漱换衣为好。”说着边往外走,陆砚见状,也不留他,向外客气的送了两步。
“那陆将军尽能够将我等拿下问斩,何需求如此多话!”一个彪形大汉猛拍桌子道:“那些你让我们送出去的富人但是与那孙知军他们是一伙的,剥削我们这么好久,我们要他们的财产为何不准?另有那些被关起来的将官,各个都是杂碎,贪赃枉法,强抢民女,我们便是杀了他们,也是替天行道……这些陆将军都不允,另有甚么谈的,无甚好谈,不如拳脚之下见工夫吧!”
崔庭轩笑的和蔼,摇了点头,将手中盒子举起,道:“圣上有旨,两浙路转运使陆砚听旨。”
两边的构和再次堕入胶着,陆砚如入定普通静坐不动,这番姿势反而让蒋哲义等民气中更加惶惑,好久以后,蒋哲义才开口问:“陆将军再三说让我们莫要提出不该提的要求,那我想问问陆大人,圣上对我们这些人又是多么惩罚?”
蒋哲义也被陆砚说的愣在当场,一时堂上无人出声,温馨一片。
陆砚目光冷意微收,淡然道:“那便将那些商贾都放了,劫夺的财物也尽数交还!不扰百姓,不杀无辜,你们有何要求,尽能够提。”
崔庭轩看出他对付的意义,心中也不肯与他一并同业,转头轻笑道:“陆使大人要事在身,便送到这里吧,某自行归去。”
风吹雨急,“啪啦啦”打地的雨声更加凸显这突然的沉寂,压的民气跳迟缓。
江阴军驻军大营的正堂内氛围非常严峻, 陆砚神采安闲立于屋内, 环顾着一周刀戟相向的兵士, 俄然勾了勾唇, 道:“我如果真故意与你们相对, 莫说你们这几十人, 便是再多些, 也不是我敌手,将兵器收起来吧,莫要再铸大错。”
陆砚微微拧了拧眉,他天然不怕这些人,但是他身为一起监政,他有掣肘,这掣肘便是这江阴城的百姓,乃至是两浙全路的百姓。昨日深夜这些没法无天的兵士,已经趁夜哄抢了十几家富户,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在圣意未到时,便冒然前来构和,因为他有预感,这些人……忍不住了!如果真的冒然斩杀叛变兵士,只怕激起更大病变,反而不好。
陆砚悄悄的扫了他们一眼,淡淡道:“你们打不过我……”
崔庭轩脚步一顿,半响后俄然悄悄笑了一声,摸了摸手中的盒子,扭头对身边厮儿道:“带我去偏堂,悄声奉告你们大人圣旨到了。”
大雨昏黄,远远模糊可见江阴城门,崔庭轩清隽的脸上尽是雨水,却一刻都不敢放松。自接到陆砚上报江阴叛变讯报已有三日,一起换了四匹马,日夜未歇,可他晓得这类事情,每迟误一日就会形成难以挽回的局面,越邻近江阴城,贰心中越加惴惴,恐怕看到最坏的成果。
严乐只感觉两位郎君之间氛围古怪,也纵使他机警世故,一时也辨不清自家三郎君这话是至心还是客气,只能弱弱的应一声,扯着嘴角撑伞送崔庭轩归去。
崔庭轩喝下一盏茶,才感觉身上寒意微散了些,刚将圣旨从盒子中拿出来,就见陆砚出去,高低打量他一番,才微浅笑着拱手:“陆使大人。”
蒋哲义捂着耳朵惊骇的看着陆砚,见陆砚抬脚超出他,在上首正中落座,看向他们的目光冰冷冷酷:“我不善言语,更腻烦说教,本日前来也是看在都为兵士的份儿上,不然你们这戋戋百十人想困住我……”眼中闪过一抹轻视,止住了话头。
陆砚看着阿谁年青兵士缓缓瞪大的眼睛,转头看向蒋哲义:“他们是否不如你们苦?他们比你们又是否安乐?”
“你果然是来当说客的!”蒋哲义刷的一下抖出长刀,刀锋直逼陆砚,怒道:“我们原恭敬陆将军铁血男儿,打过仗、杀过敌,定会体味我们心中郁愤,却不想本来也是个官宦杂碎!”
陆砚沉默了一会儿,缓缓昂首看向劈面的蒋哲义,沉缓道:“为首者进京辩奏,从者无罪!”
严乐听到等了几日的圣意终究达到,心中狂喜,扑上前拉住崔庭轩的马缰道:“我们郎君已经入营了!还请大人速速前去……”话还未完,手心被拉扯的一阵剧痛,面前的马儿刹时消逝在风雨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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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朝中传旨的使臣?”一个身披蓑衣的厮儿一起朝着崔庭轩一行人飞奔而来,雨声混着他大声的扣问,让崔庭轩听的有些不逼真。
蒋哲义几人面面相觑,俄然道:“将军何来这般底气?如果本日谈不成,我们本就活不成了,如果将军与我们一道共赴鬼域,我们倒也无憾!”
陆砚再次回到大堂,周身氛围仍然变了,坐下以后也不如之前那般有耐烦,当即道:“方才我所言,尔等意下如何,莫要迟延时候,圣上恩情但是有刻日的!”
陆砚听到“石子饭”三个字,眼底微微闪动了下,看着蒋哲义越说越冲动,带着合座兵士情感也暴躁起来,抬眼看向他神采稳定道:“孙知军所做我已听闻,也已据实上奏圣上,只是百姓无辜,那米粮店的店主不过也买卖罢了,你们将人截留至此,欲要何为?”
蒋哲义身边一人见状,赶紧开口道:“陆将军明察,我等绝对没有谋乱之心,只是……只是被孙知军这些将官逼得走投无路了!”
一百零七章
陆砚缓缓哈腰从地上捡起一柄长戟,蒋哲义神采大变,赶紧重新持刀指向陆砚喝到:“放下!不准碰!”
陆砚余光瞥见严乐带着一小我去了偏堂,目光微闪,起家看着蒋哲义等人,道:“圣上宽和,你们还是莫要白费了。”
“起居郎崔大人奉旨前来,陆使大人呢?”崔庭轩身边的一个护从立即回声问道。
陆砚闻言,当即住了脚,看了眼一旁的严乐,口不对心的抬了抬手:“送崔大人回钤辖府。”
陆砚看着立在火线几人中,脸上戾气最重的那一名, 道:“蒋哲义, 步军都头, 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营官, 这般做究竟为何?”
陆砚毫不躲闪,任由凌冽的刀风刮过本身面庞,双眼直视蒋哲义,安静道:“我知兵士辛苦与我此次前来与你相商并无抵触。”说罢,抬手将直劈面中刀锋移开,环顾一圈朗声说道:“因为一时激愤,斩杀将官,可诸位大多家有长幼,今后又要如何,老是要想想清楚。斩杀将官,虽说大逆,却上可算有情可原,可如果叨扰百姓,尔等莫不是要当场谋乱吗?”
陆砚恭敬接旨后,又低头细细看了遍,才将圣旨收好,对着崔庭轩浅浅一笑:“既然圣上命崔小郎一并观察此案,不若随我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