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演义1

第20章 曹孟德移驾幸许都吕奉先乘夜袭徐郡(2)

是夜满宠扮作小卒,混入彼军队中,偷至徐晃帐前,只见晃秉烛被甲而坐。宠突至其前,揖曰:“故交别来无恙乎!”徐晃惊起,熟视之曰:“子非山阳满伯宁耶!何故至此?”宠曰:“某现为曹将军处置。本日于阵前得见故交,欲进一言,故特冒死而来。”晃乃延之坐,问其来意。宠曰:“公之勇略,世所罕见,何如屈身于杨、韩之徒?曹将军当世豪杰,其好贤礼士,天下所知也;本日阵前,见公之勇,非常敬爱,故不忍以健将决死战,特遣宠来奉邀。公何不弃暗投明,共成大业?”晃沈吟很久,乃喟然叹曰:“吾固知奉、暹非立业之人,奈从之久矣,不忍相舍。”宠曰:“岂不闻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遇可事之主,而交臂失之,非丈夫也。”晃起谢曰:“愿从公言。”宠曰:“何不就杀奉、暹而去,觉得进见之礼?”晃曰:“以臣弑主,大不义也。吾决不为。”宠曰:“公真义士也!”晃遂引帐下数十骑,连夜同满宠来投曹操。早有人报知杨奉。奉大怒,自引千骑来追,大呼:“徐晃反贼休走!”正追逐间,俄然一声炮响,山上山下,火把齐明,伏军四出,曹操亲身引军抢先,大喝:“我在此等待多时。休教走脱!”杨奉大惊,急待回军,早被曹兵围住。刚好韩暹引兵来救,两军混战,杨奉走脱。曹操趁彼军乱,乘势进犯,两家军士大半多降。杨奉、韩暹势孤,引败兵投袁术去了。

张飞曰:“吕布本无义之人,杀之何碍!”玄德曰:“他势穷而来投我,我若杀之,亦是不义。”张飞曰:“好人难做!”玄德不从。次日,吕布来贺,玄德教请入见。布曰:“闻公受朝廷恩命,特来相贺。”玄德谦谢。只见张飞扯剑上厅,要杀吕布。玄德仓猝阻住。布大惊曰:“翼德何故只要杀我?”张飞叫曰:“曹操道你是无义之人,教我哥哥杀你!”玄德连声喝退。乃引吕布同入后堂,实告后果;就将曹操所送密书与吕布看。布看毕,泣曰:“此乃曹贼欲令我二人反面耳!”玄德曰:“兄勿忧,刘备誓不为此不义之事。”吕布再三拜谢。备留布喝酒,至晚方回。关、张曰:“兄长何故不杀吕布?”玄德曰:“此曹孟德恐我与吕布同谋伐之,故用此计,使我两人自相兼并,彼却于中取利。奈何为所使乎?”关公点头道是。张飞曰:“我只要杀此贼以绝后患!”玄德曰:“此非大丈夫之所为也。”

却说玄德在徐州,闻任务至,出郭驱逐;开读圣旨,倒是要起兵讨袁术。玄德领命,送使者先回。糜竺曰:“此又是曹操之计。”玄德曰:“虽是计,王命不成违也。”遂点军马,不日启程,孙乾曰:“可先定守城之人。”玄德曰:“二弟当中,那个可守?”关公曰:“弟愿守此城。”玄德曰:“吾迟早欲与尔议事,岂可相离?”张飞曰:“小弟愿守此城。”玄德曰:“你守不得此城:你一者酒后刚烈,鞭挞士卒;二者作事等闲,不从人谏。

曹操收军回营,满宠引徐晃入见。操大喜,宠遇之。因而迎銮驾到许都,盖造宫室殿宇,立宗庙社稷、省台司院衙门,修城郭府库;封董承等十三报酬列侯。赏功罚罪,并听曹操措置。操自封为大将军武平侯,以荀彧为侍中尚书令,荀攸为智囊,郭嘉为司马祭酒,刘晔为司空仓曹掾,毛玠、任峻为典农中郎将,催督赋税,程昱为东平相,范成、董昭为洛阳令,满宠为许都令,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皆为将军,吕虔、李典、乐进、于禁、徐晃皆为校尉,许褚、典韦皆为都尉;其他将士,各各封官。自此大权皆归于曹操:朝廷大务,先禀曹操,然火线奏天子。

小沛离徐州只四五十里,上马便到。吕布到城下时,恰才四更,月色廓清,城上更不知觉。布到城门边叫曰:“刘使君有奥妙令人至。”城上有曹豹军报知曹豹,豹上城看之,便令军士开门。吕布一声暗号。众军齐入,喊声大肆。张飞正醉卧府中,摆布仓猝摇醒,报说:“吕布赚开城门,杀将出去了!”张飞大怒,仓猝披挂,绰了丈八长枪;才出府门上得马时,吕布军马已到,正与相迎。张飞此时酒犹未醒,鄙人能战。吕布素知飞勇,亦不敢相逼。十八骑燕将,保着张飞,杀出东门,玄德家眷在府中,都不及顾了。

却说曹豹见张飞只十数人护从,又欺他醉,遂引百十人赶来。飞见豹,大怒,拍马来迎。战了三合,曹豹败走,飞赶到河边,一枪正刺中曹豹后心,连人带马,死于河中。飞于城外号召士卒,出城者尽随飞投淮南而去。吕布入城安抚住民,令军士一百人守把玄德宅门,诸人不准擅入。

深为可爱!“乃使大将纪灵起兵十万,杀弃徐州。两军会于盱眙。玄德兵少,依山傍水下寨。那纪灵乃山东人,使一口三尖刀,重五十斤。是日引兵出阵,痛骂:刘备村夫,安敢侵吾境地!“玄德曰:吾奉天子诏,以讨不臣。汝今敢来相拒,罪不容诛!“纪灵大怒,拍马舞刀,直取玄德。关公大喝曰:匹夫休得逞强!“出马与纪灵大战。连续三十合,不分胜负。纪灵大呼少歇,关公便拨马回阵,立于阵前候之。纪灵却遣副将荀正出马。关公曰:只教纪灵来,与他决个雌雄!“荀正曰:汝乃知名下将,非纪将军敌手!“关公大怒,直取荀正;交马一合,砍荀正于马下。玄德驱兵杀将畴昔,纪灵大败,退守淮阴河口,不敢交兵;只教军士来偷营劫寨,皆被徐州兵杀败。两军相拒,不在话下。

吾不放心。“张飞曰:弟自今今后,不喝酒,不打军士,诸般听人劝谏便了。“糜竺曰:只恐口不该心。“飞怒曰:吾跟哥哥多年,何尝失期,你如何轻料我!“玄德曰:弟言虽如此,吾终不放心。还请陈元龙辅之,迟早令其少喝酒,勿致出事。“陈登应诺。玄德分付了当,乃统马步军三万,离徐州望南阳进发。却说袁术闻说刘备上表,欲吞其州县,乃大怒曰:汝乃织席编屦之去,今辄占有大郡,与诸侯同列;吾正欲伐汝,汝却反欲图我!

操既定大事,乃设席后堂,聚众谋士共议曰:“刘备屯兵徐州,自领州事;近吕布以兵败投之,备使居于小沛:若二人同心引兵来犯,乃亲信之患也。公等有何奇策可图之?”许褚曰:“愿借精兵五万,斩刘备、吕布之头,献于丞相。”荀彧曰:“将军勇则勇矣,不知用谋。今许都新定,未可冒昧用兵。彧有一计,名曰二虎竞食之计。今刘备虽领徐州,未得诏命。明公可奏请诏命实授备为徐州牧,因密与一书,教杀吕布。事成则备无猛士为辅,亦渐可图;事不成,则吕布必杀备矣:此乃二虎竞食之计也。”操从其言,立即奏请诏命,遣使赍往徐州,封刘备为征东将军宜城亭侯领徐州牧;并附密书一封。却说刘玄德在徐州,闻帝幸许都,正欲上表道贺。忽报天使至,出郭驱逐入郡,拜受恩命毕,设席管待来使。使曰:“君侯得此恩命,实曹将军于帝前保荐之力也。”玄德称谢。使者乃取出私书递与玄德。玄德看罢,曰:“此事尚容计议。”席散,安息来使于馆驿。玄德连夜与众商讨此事。

席散,曹豹归去,深恨张飞,连夜差人赍书一封,径投小沛见吕布,备说张飞无礼;且云:玄德过去淮南,彻夜可乘飞醉,引兵来袭徐州,不成错此机遇。吕布见书,便请陈宫来议。宫曰:“小沛原非久居之地。今徐州既有可乘之隙,失此不取,悔之晚矣。”布从之,随即披挂上马,领五百骑先行;使陈宫引雄师继进,高顺亦随掉队发。

次日,玄德送任务回京,就拜表谢恩,并回书与曹操,只言容缓图之。任务回见曹操,言玄德不杀吕布之事。操问荀彧曰:“此计不成,何如?”彧曰:“又有一计,名曰驱虎吞狼之计。”操曰:“其计如何?”彧曰:“可暗令人往袁术处通问,报说刘备上密表,要略南郡。术闻之,必怒而攻备;公乃明诏刘备讨袁术。两边相并,吕布必生异心:此驱虎吞狼之计也。”操大喜,先发人往袁术处;次假天子诏,发人往徐州。

却说张飞引数十骑,直到盱眙来见玄德,具说曹豹与吕布里应外合,夜袭徐州。众皆失容。玄德叹曰:“得何足喜,失何足忧!”关公曰:“嫂嫂安在?”飞曰:“皆陷于城中矣。”玄德沉默无语。关公顿足抱怨曰:“你当初要守城时说甚来?兄长分付你甚来?本日城池又失了,嫂嫂又陷了,如何是好!”张飞闻言,惶恐无地,掣剑欲自刎。恰是:举杯痛饮情何放,拔剑捐生悔已迟!不知性命如何,且听下文分化。

却说张飞自送玄德起家后,一应琐事,俱付陈元龙办理;军机大务,自家参酌,一日,设席请各官赴席。世人坐定,张飞开言曰:“我兄临去时,分付我少喝酒,恐致出事。众官本日尽此一醉,明日都各戒酒,帮我守城。本日却都要满饮。”言罢,起家与众官把盏。酒至曹豹面前,豹曰:“我从天戒,不喝酒。”飞曰:“厮杀汉如何不喝酒?我要你吃一盏。“豹惊骇,只得饮了一杯。张飞把遍各官,自斟巨觥,连饮了几十杯,不觉酣醉,却又起家与众官把盏。酒至曹豹,豹曰:某实不能饮矣。“飞曰:你恰才吃了,现在为何推却?“豹再三不饮。飞醉后使酒,便发怒曰:你违我将令该打一百!“便喝军士拿下。陈元龙曰:玄德公临去时,分付你甚来?“飞曰:你文官,尽管文官事,休来管我!“曹豹无法,只得告求曰:翼德公,看我半子之面,且恕我罢。“飞曰:你半子是谁?“豹曰:吕布是也。“飞大怒曰:我本不欲打你;你把吕布来唬我,我偏要打你!我打你,便是打吕布!“诸人劝不住。将曹豹鞭至五十,世人苦苦告饶,方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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