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许家酒宴
许阳也出来迎他,三两步从门前的台阶上跳下,急声大呼:“千万不成。”
黄叙答道:“先生说,只要不迟误明天下午学经就行了。”
许阳大喜,说道:“对,对,不要推让了!”强拽着诸甲士进入堂内。
……
“那既然如许,子明说得也不错,要不你就等明早再回?今晚随我在乡舍中住上一夜,如何?”
姜枫面沉如水,惜字如金地只说了十一个字:“俺虽无德,不屑与此辈为伍。”
周澈笑道:“我已承诺了别人不向别传,不能奉告你。”
如果他的这番策画被田宽晓得,也不知会不会悔怨嘉奖他为“仁勇君子”,也不知还会不会在他走后,向田熙嘉奖他了,说他:“幼年有礼,举止有度,待人诚心,谦恭谨慎”了。――这也不怪田宽没眼力,周澈两世为人,别的倒也罢了,为了保守自家奥妙,这城府一项早就练成,便是喝醉了也不会透露真言,平凡人又怎能将其看破?
――实事求是地说,田宽的为人值得尊敬,提出的建议也很好,只可惜周澈不是为当“好官”而来的。正如他本身刚才的阐发,四姓当中有三个都不能动,便是连没有权势的季氏,他也筹算等摸清了环境再做决定。
周澈在门外上马,把缰绳交给迎出来的许家奴婢,看了看天气,对黄叙说道:“阿叙,你跟着我跑了大半天了,天气将晚,要不然你回县里去吧?”
……
黄叙催马赶上他,打断了他的思虑,猎奇地问道:“澈君,你在田家待了那么久,都和那乡三老说甚么了?”
在邢刚的带领下,周澈又前后见了本乡的孝弟、力田。
周澈观其举止,更加猜疑,心道:“这许阳虽慕游侠,但却不是个肯折节下士、厚结奴从的人。……,奇哉怪也,他先是不允黄叙走,现在又拉着其主子登堂,这是想干甚么?”心中一动,视野在许阳、许甲、许乙等许家人的脸上游移而过,蓦地觉悟,猜出了一种能够,“我与许阳订交虽不久,但已颇知其为人,知他是个睚眦必报的。先时,他与黄叙争斗路上,未占便宜,必然忿气衔恨,现在他却热忱好客,窜改得忒也俄然,……,莫非他是想要?”
许阳一心行奇策,那里能容他们披甲、带刀的侍立堂外,心道:“若将你们留在堂外,我的奇策必难行矣!”说道,“大丈夫倾慕待人。我家只论懦夫,不说主子。”撩起衣裳,又从堂内出来,强拽着他们往里边拉。
周澈骑在顿不时,为了舒畅,把佩刀取了下来,这会儿重新插入腰间,一边清算袍带,一边瞧着他,奇特地问道:“为何不成?”
此二职虽也得乡民恭敬,但职位不如三老高卓超然,登门拜访一下就行了,不必逗留太久。饶是如此,等赶到许阳家时,已近傍晚了。
许阳催促说道:“巷中风冷,皓粼,快走,快走。”扯住周澈,登下台阶,往院中去,一面走,一面说,“你那夜击贼之事,我也想听!我可没工夫早晨和你连床夜谈,等会儿酒菜上,我们以‘击贼’佐酒,你说一段,我们便饮一卮!也学一学古游侠之事,以杀人救危下酒。”
“好,那今晚我们便连床夜谈。”
周澈心知,恐怕是猜对了许阳的心机。贰心念电转,笑道:“既然许君殷勤,你们就不要推让了。”
“我等主子,当侍立在外。”
侠亦有道,两汉的游侠从某种程度来讲和士子很像,皆重节操,恃强凌弱、欺男霸女之事是绝对不会做的,不但不会做,若碰到了,还会拔刀惩恶,救危扶困。季氏若果如诸人说的那么不堪,也难怪会被姜枫看不起,“不屑为伍”,提都不想提。
“田公给我提了一些施政的建议。”
许阳大呼是出于情急之下。他已经把统统都安排了,为了灌醉黄叙及其侍从,还特地拿出了收藏多时,产自悠远交州的苍叶清,并从来宾、徒附当选出了十来个身高体壮的,各令饱食,赐与兵器,藏在堂外,商定:当席上酒过三行,由他来拖住周澈,然后以掷杯为号,世人齐齐鼓噪杀出,务要打黄叙一个头破血流、鼻青脸肿。
“施政的建议?甚么建议?”
黄叙笑道:“我还没在乡舍里睡过呢,也很想听听君那夜闻警击贼之事。”
他支吾了会儿,挤出来一句:“来的都是客。”冲黄叙呲牙咧嘴地一笑,又说道,“这大老远的,天也快黑了,风寒地冻的,如何能让阿叙再归去呢?归正酒菜已经摆下,不差多个三五人,何不一起退席?饮些酒水,也能暖暖身子。”
周澈循声看去,见是许阳。
黄叙还未答话,一人抢着叫道:“千万不成!”
郭强、孙信两个闻声了,凑到马前,轻视地说道:“季氏?闾里大侠?他们也配!这等人就如盗贼普通,恃强凌弱、欺男霸女,无所不为。残暴无义,怎能称侠?”
周澈笑着应好,与诸人共出院中,来到堂前。
堂外北风渐大,卷来浓云,压在头顶,院中树木的枝杈被风刮动,哗啦啦直响。天气将晦,面前的堂屋飞檐翘角,廊上的柱木浑圆,乌黑迫人。堂中已点起了烛火,越显出院中幽冷。
“你们如何不出去?”
黄叙到底是个少年人,周澈越不说,他越痒痒,不过却也不好诘问,眨了眨眼,拐弯抹角地问道:“那澈君你感觉他提的那些建议是好是坏?准不筹办按他说的去做?”
许阳欢乐殷勤地引诸人登堂,刚上堂,听到许乙咳嗽了一声,扭头去看,却见是黄叙带来的那几个甲士不肯入内。
周澈问黄叙:“你来前,如何与先生说的?说你甚么时候归去了么?”
周澈嘿然。此次更是连一句答复都没有了,他只笑而不语。
不久前,他还差点和黄叙刀剑相向,转眼间就变得热忱好客,周澈顿起猜疑,核阅他的面庞。许阳只咧嘴笑,等奴婢们将诸人的坐骑都牵走后,肃手相请:“皓粼,黄叙,请登阶升堂。”
分开了田宽家,周澈把姜枫叫到近前,问道:“枫之,刚才我听田公说,本乡季氏号为闾里大侠,并为四姓之一,刁悍乡中。之前却如何没听你讲过?”
“噢?”
“……。”
他也从堂内出来,安闲傲视堂前院中,云低天暗,风声中,来往的奴婢们皆行动仓促,在许阳与黄叙主子的说话声中,模糊听到远处人声。看起来统统普通,但此时故意机疑之下,当再去看许阳的神采时,只见他虽带笑热忱,但眼中却似有烦躁之意。
周澈恍然大悟:“本来如此!”骑在顿时,贰内心策画,“我以一个外村夫的身份上任本乡,需求立威。田公给我的建议不错,最好的立威工具当然就是这豪强四姓。只是四姓当中,许阳与我交好,不能动;秦波是前任有秩乡长,我方让功于他,何必反目在后?也不能动;陈华乃寺人来宾,郡廷郡丞,单论威势,本乡第一,更加不能动,如许算来,也只要季氏了。……,且慢,我今初来乍到,尚不知其真假,临时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等过阵子摸清了环境再说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