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逸才蔡邕
“神了！神了！”王儁失声地叫了起来，“蔡公真乃神人也！方才我操琴时偶尔见一失群之雁栖于孟德身后那棵树上，但是那树枝间正盘着一条蛇。我目睹那蛇扭解缆躯逶迤爬到雁的身后，清楚是要偷袭猎食。不知不觉间就把杀气融到琴音中了。”
蔡邕还不放心，不肯向前迈一步，只是放声问道：“敢问几位郎君如何称呼？”
周澈等人拥戴道：“好！你说！你说！”
这一哄就连周边的从人也都笑弯了腰。乔玄在车里听得逼真，也一掀车帘笑道：“贫嘴呱舌的，亏你如何想出来的…皓粼、孟德来了。”说着迈腿就要下车。
长幼五人到树下席地而坐。乔玄终归是丰年纪的人了，松开拐杖有点儿喘，苦笑道：“老了！不可了！头十年还另一个样儿呢！那会儿还抱着儿子满院跑呢！”
天籁一曲，调子绝伦，回荡天涯，那撼人灵魂慑民气智的力量和强大的传染力，使一曲奏毕，在坐四人竟久久没做一丝声气。
乔玄接茬道：“刚才你没来时他们几个都在给我讲笑话，这会儿我又细心品了品，都不如你这个笑话雅呀！”楼圭也在一旁打趣道：“方才我们都已经向蔡公自荐过了，想必您也放心了，咱如许隔着大老远喊话太费力量了，不晓得的还觉得咱在这儿唱山歌呢！您快过来吧！”
蔡邕别的不睬，却问王儁：“王生，我有一事不明，请君答复。你未见我之前琴声婉转虽孔殷却明快清楚，既知我来为何弦音骤变，好似乌云遮月利剑藏匣，顷刻音韵绵里藏针又蓄势待发，仿佛一股杀气泛于琴音当中。你莫非与我有甚么仇怨吗？”
“衣服脏了算甚么？”楼圭不觉得然，“我们不像你，整天打扮得比女人还详确。”
“如何啦？外出时不该该穿戴得体吗？莫非都跟你一样，一脸大胡子也不修修？”
“行了行了！你小子就是耍贫嘴有本事，我看你比那蚊子也强不到哪儿去。”乔玄边点头边笑着说。
乔玄瞧他们的模样差点儿笑出声来：“我没奉告你们，此人是我亲身请的……我说压寨夫人呀！我临出门时叫仆人把你的琴也带来了，你给我们弹上一曲如何呀？”
“是呀！”王儁对着顿时的周澈、曹操各一揖，白净俊美的脸上绽出一丝坏笑，“我与这位水草大王恭候二君多时了。”这一语天然是嘲笑楼圭不修面貌，一脸大胡子活脱脱一个落草的山大王。
乔玄微然一笑涓滴不做理睬，把玩了一会儿拐杖才说：“你们别急，再过一会儿你们就见着了。我明天也聘请他一同来，看模样他能够是有点儿事，不过老夫开了口他是必然要到的。”周澈、曹操、王儁、楼圭听后都面面相觑。
王儁半天赋回过神来：“这是《广陵散》…真是…我苦练一辈子也到不了这类境地。就算师旷复活、伯牙活着恐也不过如此了吧！”
周澈赶快凑到乔玄跟前见礼：“我与孟德来晚了，乔公包涵！不过今儿我俩但是告了假来的，没擅离职守。白叟家您先上车，一会儿我们到了好处所再下来发言吧！”说着便与王儁一同扶着他又安坐在车上。
周澈和曹操听了差点儿笑出声来：名扬天下的蔡伯喈本来是如许一个呆人，琴音当中岂会泛出甚么杀气？但他们转脸一看王儁，王儁已然神采大异，直勾勾瞪着蔡邕，手指不住颤抖。这是如何回事？莫非说中了？
乔玄也很不解：“伯喈何出此言？这几个都是我的弟子，皆与你素未会面，你如何说他们要行刺你呢？”
周澈见他用心不道出来人是谁，也不好再多问，昂首望了望碧蓝无垠的天空。此时恰有一只失群的孤雁正盘桓在空中，它镇静四顾、双翅颤抖、焦炙悲鸣，周澈倏然想到本身只因阴差阳错穿越到这个期间，又何尝不是宦途之上的离群孤雁？低头来又见远处杂草间蹿过一只野兔，灰白的绒毛、长长的耳朵倒也敬爱，又忆起宿世幼时在故乡与发小一起逗弄小兔子的风景，统统竟仿佛昨日啊……转眼间又见王儁捧着瑶琴走了过来，他叮咛从人安排好琴案，又亲手谨慎翼翼放下琴，接着向乔玄深施一礼道了句“献丑了”，这才坐在案前。
这时一阵车马声打断了周澈的遐想，睁眼寻觅，本来从驿道往这边缓缓行来一驾马车…这必然就是乔玄刚才提到的那位才俊了！
曹操见碰了个软钉子，神采略难堪。周澈为其得救道：“乔公您说的是，不过文采过人之士又有几人不好张扬？远如司马相如，近如张衡之流不也是如此吗？班固著成国史，也是为国立下了功劳。”
蔡邕止了步，规端方矩就是一躬：“乔公相邀鄙人不敢不来…可这几个年青人又是谁？为甚么想要杀我呢？”
曹操与周澈对视了一眼：天下真有这等奇事？转头看了一眼那棵树，枝丫间确有一条灰绿的大蛇，口中正咬着一只病笃挣扎的雁。两人不由竖起了汗毛。
“好！”乔玄笑得挺高兴，“这是班孟坚《汉书》上写的，也算是典范了。东方曼倩能够隐于朝堂，是先人难以企及的聪明之人呐！我说水草大王，你也来一个吧！”
蔡邕又是一揖：“下官服了！人说礼多人不怪，我再给您白叟家添一个，只求您老口下包涵吧！”这倒引乐了世人，“刚才我是怕搅了乔公和诸位的雅兴，想等王君一曲奏罢再过来。没想到越听越不对劲儿，另有这位曹县尉倾着身子直勾勾盯着我，实在叫民气里怵得慌！能够也是鄙人怯懦吧…既然是我错怪了几位，就罚我为诸位弹一曲赔罪吧！”说着便坐到了琴前。
几小我听得一愣：这是从何提及？谁要杀他了？
蔡邕见了结一下子如释重负，随即大笑起来：“哎呀！我明天真是闹了个大笑话呀！羞得没脸见人了，诸位包涵包涵。”
周澈虽不甚通此道，但听他比出师旷来就明白好得非同普通，却见乔玄兀自闭着眼睛沉吟，蔡邕笑盈盈问：“乔公，我这曲《广陵散》可受用？”乔玄睬也不睬仍合着眼不吭声。楼圭也道：“徒弟，您感觉如何？”乔玄还是不言不语。过了好一阵子他才渐渐展开眼长叹了一声：“唉…你们不懂，一开口就俗了！”世人初是一愣，随即笑成一团。
周澈听许攸说过王儁精通乐律能弹一手好琴，却未曾亲眼观瞻。只见他先用两手的中指在琴弦上微试其音，待那动听的弦声响起，他侧耳聆听了半晌，便伸展起洁白纤细的十指向丝弦上滑拨起来。那琴声如同微风细雨普通沁民气脾，又好似春日晖映令人暖意融融。周澈闭上双眼细细聆听这琴声：一时候白云飘绕、春潮涌动、蜂舞蝶绕、草长莺飞、鸟声鸣鸣、流水潺潺，渺迷茫茫之间感受雨润膏壤育化万物，却又是霏霏不见悄悄无声，仿佛大地上扬起一阵阵精气，袅袅蒸腾升上天空……
周澈、王儁、楼圭都笑了，独乔玄没有笑，白叟家感喟道：“当时宣帝爷是笑了，可张敞始终也没当上更高的官。这也是班固在《汉书》里写到的。可惜那班孟坚从击匈奴、燕然勒石、著下《汉书》、编辑《白虎通义》，学问胆气都是一流的，就是能见人却不能见己，和这个张敞一样不拘末节，并且更不该凭借窦宪，放纵后辈胡作非为，到头来受囹圄之祸，非命狱中。叫人可惜呀……”
曹操这时在一旁搜肠刮肚了半天赋说：“我也有了一个。话说宣帝时京兆尹张敞每逢朝会总能引经据典侃侃而谈，可下了朝却不拘末节。他常日上街总穿得随随便便，回到家里还总爱亲身为夫人画眉，都城里哄传张京兆的眉毛画得娇媚。厥后有人据此上奏宣帝，说张敞行动不检点。宣帝问张敞是否有画眉毛的事情，张敞不慌不忙说：‘内室以内，伉俪之间，比划眉毛更不检点的事还多着呢！我给夫人画眉又算得了甚么呢？’”
蔡邕苦笑一声，迈大步三两下来至近前，朝着世人一躬到地。
乔玄叮咛仆人卷起车帘，周澈四人也各自上马，一行人缓缓往南而去。刚开端还能瞥见几片才收讫的农田，厥后逐步行远，所见就只剩下一片田野了。大伙干脆离了驿道径往西面开阔的处所而去。又行了一阵子来到一个高坡前面，乔玄一摆手：“这儿好！就是这儿了！”由从人搀着下了车后，他又叹道：“孟德，这儿就是前年你回籍前我们坐过的处所…走！我们还到那几棵树上面去。”说着也不叫从人跟从，只叫曹操、周澈、王儁、楼圭跟他上了坡。
周澈与曹操分开崔府，忙出了开阳门，鞭鞭打马一起向南面赶，直奔太学而去，这是事前和王儁约好的。恰是秋高气爽的时节，周澈、曹操的马也快，未几时就瞥见了太学院前停着乔玄的马车。
“我叫楼圭，也是乔公的弟子。”
蔡邕细心清算一下衣衫，却不忙着上前来，只是立足坡前聆听王儁的琴声。现在那琴声已比先前欢腾了很多，吃紧如风密密如林，高音层层叠叠好似一浪高过一浪，王儁也不低头下视琴弦，只是望着曹操身后不远处那棵大树，由着两只工致的手自如地盘弄着琴弦。
“嗯…话说我大汉武帝年间，朝中有个东方朔，为人最是滑稽风趣。有一日，武帝爷问东方朔：‘现在我朝人才济济，比如董仲舒、公孙弘、汲黯、司马相如、主父偃、朱买臣、司马迁等等，他们学问赅博，才调横溢。东方朔，你自感觉与他们比拟如何呢？’东方朔想都不想就说：‘臣固然算不上甚么贤人，但却兼有这些人共有的好处。’武帝一听非常惊奇，赶快问他与这些人都有甚么好处，谁料那东方朔却不紧不慢道：‘我们这些人的牙齿都长鄙人颚上，说话的时候要动脖子，走路时弯着身子，两条大腿都连着屁股，腿一动屁股跟着动……’”王儁本不精于谈笑话，但他温文尔雅不紧不慢，反倒一副东方朔的做派，再加上边说边跟着扭脖子动屁股，实在是好笑。
“行啊！”楼圭坐直了身子一脸严厉的模样开端讲：“畴前有一只蚂蚁和一只苍蝇正在吹牛。蚂蚁说：‘我们虽小，但出入都有君臣之义，有甚么吃的，我们又能共同分享。如此忠孝仁义，可谓万物之长。’苍蝇却说：‘你们可没有我们纳福。不管公家私家安排筵席，我们都能飞临其上，占他们的桌案，吃他们的甘旨，喝他们的美酒。如此繁华繁华，才真是万物之长。’”楼圭边说边煞有介事地点头晃脑，“这时候从中间飞来一只蚊子说：‘依我看你们都不可！你们瞧我专挑香闺兰房，夜静更深灯烛燃烧的时候，我钻进纱帐以内，停于美女贵体****之上，专拣那些香软的处所，满足欲望而止。岂不风骚快哉？’”说着他冷不防抓了王儁一把，世人又一次哈哈大笑起来。
乔玄也看得清楚，忙叫王儁止住琴音，拄着拐杖探身唤着：“伯喈！你这是如何啦？来了连句话都不讲，如何回身就走呢？过来呀！”
车子在坡前渐渐停下来，周澈、曹操已经顾不上听琴了，倾着身仔细心打量车里走下来的人。只见此人身高七尺不足，身着一件青绿色半新的深服，外披一件绛紫色蜀锦袍子，腰系着朴实的玄色宽布带子，两个针线精美的紫色锦囊用绒绳穿戴悬在腰间，脚下是一双崭新的厚底白边的黑布靴子，这一身打扮不庸不俗，别有一番气质。再往脸上看，此人高系发髻却未戴冠，拢发包巾仅以一根青玉簪子别顶，黑眉笔挺，面如冠玉，鼻直口阔，目若朗星，一对元宝耳朵因为离得甚远倒是不太显眼，上唇的髯毛修作笔挺的“一”字形状，毛茸茸盖着口，额下的则苗条纤细直垂在胸前。
饶是楼圭的目力好，大老远就瞥见他了，扯开嗓门喊他。周澈领着曹操从速催顿时前，比及车前勒住了马却累得汗流浃背半天都喘不上气来。王儁捧过水来叫他二人喝：“都瞧见我们了还着甚么急！听他胡喊滥叫的！这倒好，忙得一身汗，好好一身衣服都脏了。”
“鄙人是汝南王儁，现在乔公门下习学《礼记章句》，请蔡公万莫见疑，过来叙话。”
“他就是蔡邕？”曹操道。
王儁一皱眉，出来散心就为了冲冲这事，可他一张口就是儿子！忙安慰道：“徒弟您可不老，客岁您还在这儿跟皓粼、孟德论忘年交呢！我们大乔、小乔俩妹子可还小咧，将来可还等着您给她们筹措半子呢…如许吧！我给您说个笑话好不好？”
“皓粼，你说得对，”乔玄点点头，“不过就在今时本日，我朝就有一名才德双佳的大才子，并且他还决计续写国史。”
曹操只见那蔡邕刚开端还几次点头浅笑，接着却笑意全无，接着皱起眉头惊奇地看着王儁，忽又目视了本身一眼，瞬息间变得惶恐失措。就如许迟疑再三，蔡邕竟远远朝乔玄一躬回身就往马车走去。
“我想起来了，”楼圭思考半晌俄然道，“此人不就是大名鼎鼎的蔡伯喈嘛！”
周澈听了一笑，端起水罐来刚喝了半口，却忽见楼圭对着王儁也是一揖，笑眯眯道：“既然上差大人已经到了，夫人你就不必多言了。”这时曹操仿佛刚到嘴的水一股脑就笑喷了出来：“好好好！水草大王的这位压寨夫人果然是倾国倾城啊！”
俄然间又变了，变得风驰电掣天崩地裂：乾坤震惊，风雷迭起，寰宇黯然，日月无光，金刚吼怒，无常悲叹，魔怪惊叫，厉鬼号哭，四方异兽，齐跃苍穹，扯破天幕，推倒五岳，青龙摆尾，白虎狂啸，朱雀哀号，玄武缠绕，浊浪排空，惊涛拍岸，势如奔牛，地动山摇！
“下官周澈（曹操），现充司刑令史（洛阳北部尉）。本日是受乔公之邀而来。久闻蔡公大名，相见恨晚，在此见礼了。”周澈和曹操施礼作揖道。
周澈天然晓得这个蔡伯喈：蔡邕本籍陈留郡，曾师事太傅胡广，但一点儿也不像阿谁中庸的教员；他好辞赋、能书画、通数术、晓天文、解乐律、读遍经史子集；前朝桓帝时徐璜、左悺、单超、具瑗、唐横五个寺人居诛杀梁冀之功擅权乱政，保举才艺之人献媚天子，蔡伯喈被征不肯屈媚，鼓琴弹劾五侯，半路流亡，留下洋洋洒洒《释诲》一文天下传诵；后被乔玄辟为掾属外任河平县长，接着拜郎中，迁议郎，校书东观，编辑《汉记》——真一代无双才俊！
“行了！小白脸！我如果你就别拿火伴打趣，我们都是恭候周司刑、曹县尉驾到的嘛！”楼圭开端调笑了。
周澈也微合双目，恍恍忽惚感到一股彻骨的冷风袭来，俄然间琴音一转又变得柔情万种：飘若云烟，澈似潭渊，甘赛清泉，香比麝蕙，静拟石木，柔如无骨，缠绵悱恻，断还相连，卿身即我，我身有卿，其馨若兰，两情依依，万里天涯，六合无间！
只见他用指尖悄悄一扫琴弦，低吟了一句：“本来如此，你音色纯美、音韵宽广，看来王君对你不薄，保养有加呀……”那神采和语气仿佛是与琴对话普通，接着他便合上双目拨动了起来。蔡邕这一抚与方才王儁所奏迥然分歧，这支曲子大气澎湃如同秋风扫落叶普通：顷刻间有似风神下凡鼓励风囊，大千天下山海荡漾，日光月华神采飞扬，狮吼猿啼龙吟虎啸，万般阴霾一扫而光，残枝枯叶飞沙走石，劲风地点一片激扬！
“哦？此人是谁？”四个晚生不约而同发问。
乔玄把手一摆：“得了吧！这都拜了三拜啦！”说着看了看弟子们，“你们看明白了吗？这头一拜是行见面礼，怕的是我们爷们儿找他的费事；第二拜是仓猝告饶，怕我们杀他；这第三拜是惭愧见礼，怕的是我们臊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