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回天转地将军手 身轻名士一文钱
他开口说道:“荀侯自恃功劳,骄易明公,确是可爱,但明公身尊肉贵,为海内之望,今至颍川,为国度除贼,豫州百万士民、数万将士都在等待着明公的号令,却也不值得为这等人气坏了身子,迟误了大事,颍川郡的吏、士都在恭候着明公的驾临,诸县令长也都在静候服从明公的将令,明公不如先到县里,安插下军令,再命荀侯来军中,面斥其过。”
又是“海内之望”,又是“百万士民、数万将士和颍川的吏士、县令长都在候令”,得了孔德的阿谀,孔伷心气稍平,肝火稍减,心道:“荀贞小儿自恃功劳,骄易於我,虽是暂落了我的脸面,但伯盛说得很对,我帐下四万余步骑,颍川各县的令长都伏首贴耳、候我发令,他荀贞小儿再是骄横,他荀家再是颍川望族,可他毕竟是个‘客军’,我问得他随行带的粮秣似并未几,待其粮尽,看他另有甚么本事敢与我争雄,我迟早能让他来我军中,负荆请罪。”
孔伷怒道:“卿等为何皆一言不发?”
荀贞由城前得李延相召,移步豫州军前,安然过精甲之阵,亲迎到孔伷车外,没有半点不满之色,看似对孔伷非常恭敬,可却只说了一句话,回身就走,这必定是出乎了本正“扬眉吐气”的孔伷之预感,孔伷如有干才,在此时不会毫无反应,可车中却至今沉默无声,想来无他原因,只能是因孔伷骤逢此变,惊诧之下,不知如何应对,是故竟至无话可说、无令可发。
孔德有些急智,心道:“荀侯善战,将来颍川与他联兵的孙坚也是虎将一员,方伯虽狷介名流,可所长不在军旅,非他两人敌手,又且,荀侯是颍川本地人,民气所向,连颍川太守都只能挂印而归,方伯如与之硬顶,怕难落好,千万是不能与荀侯翻脸的。只是,方伯现正愤怒,万刺耳我劝,我不成拂逆,当顺其情意,先以言辞附之,等方伯熄了肝火,再寻机劝说。”
一想起这些,孔伷就感觉脸皮发烫,坐立不安。
眼看已走出了百余步,又入到了那两千精甲的对阵中,孔伷车中仍无动静,戏志才转头看了一眼,心中想道:“这孔伷看来毫无临机应变之才,盛名之下,实在难副。”
乐进、郭俊、杜佑等人是颍川的郡吏、士人,他们本就是去驱逐孔伷的,现下孔伷迎到,於情於理,他们不好丢下不睬,世人应诺。
有个忧思,深藏在孔伷的心中,他向来没有对孔德等人讲过。
说了这么一大通,他感觉还不敷,又道:“他虽是颍阴侯、二千石太守,可今次起兵却不过是个行建威将军罢了,我但是行征虏将军,位当在他之上,他怎能如此无礼,如此无礼!”
车中的这几个处置个个愁眉苦脸,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答复孔伷。
此时见孔伷呆坐车中,涨红了脸,紧紧攥着拂尘,胸前一起一落,显是愤恚非常,孔德安慰他了两句,随之说道:“荀侯虽荀家后辈,然观他的过往,倒是以军功而得擢迁,他久带部伍,常行交战,不免会猛粗少文,行事莽撞了些,缺些礼数,方伯也不必过分和他计算。”
乐进问道:“孔公今至,原定早晨给他洗尘,主公来不来?”
“豫州又是如何说的?”
他边走边心中想道:“主公给孔伷三分面子,过来接他,他却拿大,叫人唤主公到车前来见,又摆开精甲在车前,有荀仲仁带精兵迎他、给他上马威的前事在,主公只当是他的反击,或尚能忍,然主公已至车前,他却得寸进尺,仍然高坐车中,把主公萧瑟在外,好半天赋出声,主公要再等他下车,他还不定会如何拿大!他毕竟是豫州刺史,与主私有联盟之谊,他如果拿大,主公却也不好当场撕破脸,当下之时,自是一走了之最好,也算是回敬孔伷的过分傲慢无礼。”
孔伷也姓孔,虽和鲁国孔氏没甚么干系,可毕竟同姓,以是孔德入到府中后便极得他的重用。
乐进、郭俊、杜佑等人近至荀贞身侧。
荀贞笑了笑,没说话。
袁绍在冀州喧宾夺主,以一个小小太守之位而压得州牧韩馥被迫低头听令,自闻荀贞要来颍川会师后,孔伷就一向在想:荀贞善战,得他会师,固是无益举高自家在联军中的职位,可如果荀贞不从号令,反欲如袁绍那般鸠占鹊巢、反客为主,他又该如何应对?
他握着拳,狠狠地拍在席上,气愤之下,忘了手中还拿着拂尘,差点被散开的拂须撩住眼睛,仓猝松开手,把拂尘扔到了一边,他说道:“我肝火难抑,诸卿,你们说,我该如何报此大仇?”
想及此,孔伷又感觉荀贞坏了他的权威,仇恨填膺,咬牙切齿,愈是愤恨荀贞。
荀贞虽派了精兵去给孔伷上马威,可那只是大师心知肚明却没法放到台面上来指责荀贞的,因为荀贞大可答复说:他这是为表示对孔伷的恭敬,故此才遣兵去迎。更要紧的是,在孔伷到后,荀贞同时也还亲到县外相迎,再抉剔的人在礼节上也挑不出他的错来。
李延说道:“明公所言甚是。”
说到底,这件事是孔伷本身办差了,谁也不能怪。
如果荀贞是在暗里里不给孔伷面子,孔伷能够还不会愤怒至此,可刚才荀贞倒是在孔伷的手上面前不给他面子,被荀贞这么骄易,那些将士部曲会如何想?会如何看孔伷?会不会藐视他?会不会在背后讽刺他?而同时看到这一幕的另有颍川郡的郡吏和士人,看那些郡吏吹嘘荀贞的无耻作态,他们定不会为孔伷保密,必定会将此事传开,如此一来,过未几久,这颍川郡的各地士人必定就会尽知他被荀贞落了脸面,各郡士人来往勤密,假以光阴,全部豫州、全部海内恐怕都会晓得此事,待到当时,自家会落个甚么名声?会有多少人讽刺笑话他?
李延惊诧,看了看他拜别,又往车中看了眼,急追逐上来,说道:“荀侯请留步,孔公这就下车了。”
孔伷是老一辈的名流了,本年五十多岁,须发皆稀,头巾折了一角,倒是“林宗巾”,宽衣长袖,手持拂尘,一副名流风派,只是风骚虽有,这会儿他脸上却不太都雅。
李延报毕,过了好一会儿,车中才有个声音不紧不慢地传出:“荀将军到了?稍等半晌,待我下车相迎。.”
和缓的阳光下,门路被晒得略微坚固,没有早上走时那么硬实,车行得也不快,坐在车里厚厚的垫子上,一点儿不感觉颠簸。孔伷拉开车帘,往外看去,瞥见披甲持戈的骑士们策马保护在他的车子周边,又听到前后传来的步兵、马队行军的偌大声响,心中略安。I752
试问之:荀贞贵为县侯,名爵远比孔伷为高,又是军功赫赫,帐拥强兵,怎能够会再谦让不发?真要说骄易无礼的话,在孔德、李延看来,孔伷才是骄易无礼。
郭俊答道:“再无它言。”
汉家的将号角中,杂号虽都比重号为轻,可就像太尉略高过司徒一样,杂号里边如细分之,也是凹凸高低的,最贵重的是四征、四镇将军,即征东、征西、征南、征北和镇东、镇西、镇南、镇北这八个将号角,较之别的杂号略高一点,是杂号里最高贵的。
“检阅军队”不是荀贞临时而来的动机,他早就有此筹算了。他军中新卒挺多,都是没上过疆场的,疆场是死生之地,必定会有人惊骇,那么在开战前搞个阅兵,把军队集合到一起,有句话说“人多势众”,一看有这么多同袍,胆怯惊骇的能够也会胆壮起来,士气也就高了。
荀贞接口说道:“将军远来,道必辛苦,不敢劳动将军下车。前边不远就是县城了,我请在前为将军指导,请将军入城。”说完这句话,他向车中揖了一揖,回身即走。
荀成去时,带了一千五百步骑,这时,这些军队在豫州军的后边,荀成跟着荀贞出了精甲阵,得了荀贞之令,便即翻身上马,从边道兜转归去,带了这些步骑绕开大道,自归本营去了。
孔伷堂堂本州刺史,行征虏将军,统兵来到了本州郡内,却被荀贞“轻视无礼”,把他气得够呛,好轻易缓过气来,颤着声说道:“初闻他要来颍川与我会兵,我本还挺欢畅,觉得有了他来后,我豫州的讨董阵容就不比冀州、也不比酸枣弱了,可却殊未推测,此子竟是如此无礼!先用心以精兵迎我,又不得我的同意便就分兵驻扎郡中南北,颍川郡吏郭俊、杜佑、乐进诸辈亦口口声声都是‘荀侯’,仿佛以其门下喽啰自居,骄易於我,这究竟是豫州的颍川,还是他荀贞的颍川?便是他为本郡人,也不能如此欺我!实难忍也,实难忍也。”
孔伷最好的应对体例应是:先吃下这个暗亏,然后再缓缓找机会抨击畴昔。可孔伷耐不住性子,却又是叫人去把荀贞从县外召到军中,又是摆开精甲阵,这些也都罢了,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在荀贞到了车前后还高踞车中,半晌不睬。
乐进此前和郡吏、士人出县三十里往迎孔伷,原是乘车去的,现下见荀贞步行,他也就没再乘车,亦徒步相从。
乐进对荀贞说道:“君侯,我等迎住方伯后,来县中的这一起上,方伯颇是礼遇我等,对我等爱答不睬。”
——从这一点,实在就能很清楚地看出孔伷和荀贞的分歧了,荀贞压根就没把“行建威将军”这个称呼当回事儿,之前在颍川郡府,他当着满院郡吏的面自言此将号角不过是为讨董作战便利罢了,当不得真,比不上真将军,可孔伷却抓着本身的将号角不放,以之为耀,并还主观地进步自家这个将号角的职位,自发要高过荀贞,敝帚自珍,重名轻实,倒是可发一笑。
戏志才、荀成等人,加上本在孔伷车队中的乐进、郭俊、杜佑等人俱接踵跟上,随荀贞而去。
对荀贞的临机应变,乐进敬佩得很。
鲁国孔氏乃孔子以后,贤人苗裔,经籍传家,素为海内重,因在豫州境内,其族中人更是常得州中征辟,常常有人退隐州府,如孔融,再如孔融之前的孔褒、孔方等,都担负过州中处置。孔融在州中时,孔德尚未入府,他是在孔伷掌了实权后才被征辟入到府中的。
郭俊说道:“我与仲仁兄在郡界接住方伯后,仲仁兄本主动请缨,请为方伯在前开道,却被方伯留在军尾侍从。”
“我就不去了。文谦,你代我转告豫州,为鼓励士气,以备出战讨董,我明天要检阅军队,豫州如不足暇,请他来我营中旁观。”
孔伷被表为“行征虏将军”,这个征虏将军不是“四征”之一,可带了个“征”字,故此在孔伷的自发得里,他要比荀贞位高。
对军队是如许,对州中郡县也是如许。
“郡治县外,万军部中,士民面前,他如此骄易於我,人皆见之,我如何息怒?”
乐进应道:“诺。”
李延想拦,又不好失礼,只都雅荀贞拜别。
听得孔伷已把此事进级到了“仇雠”的程度,李延、孔德诸人对视一眼,俱皆沉默。
郭俊答道:“我以实言答之:君侯入郡时带兵两万,入郡后,颍川懦夫相投者甚众,旬白天部众已增数千;君侯从行带的粮秣未几,但入郡后,郡中士民夹道迎之,郡县出粮以奉;君侯分兵去郡北、郡南,是为与酸枣通声气、迎孙将军出境。”
荀贞笑道:“孔公台端远来,路上辛苦,就请孔公安坐车中,由我在前指导吧。”说着话,脚步不断,径往前走。
能如何报仇?还能点起兵马和荀贞火并不成?
再又由此想到如果是以而丢了声望,那本身今后另有甚么脸面统带军队?另有甚么脸面给军中的将校们发号施令?另有甚么脸面做出严肃的姿势,让他们服从调剂?
郭俊又道:“方伯见仲仁兄与我共迎他,暗里问我,问君侯带了多少兵马入郡,带了多少粮秣从行,又问君侯分兵遣去父城、鄢陵诸县是为何意。”
荀贞笑道:“君如何答复的?”
留下乐进等人等候孔伷,荀贞、荀攸等转路向城南,随在荀成带的步骑后偿还本营。
孔德说道:“明公息怒。”
荀贞又笑了笑,说道:“卿等不必从我,在这里等孔豫州吧。”
伯盛,是孔德的字。
在他劈面坐有一人,年约四旬,状貌清癯,颔下髯毛非常富强,与孔伷的稀发疏须恰是相映成趣。此人名叫孔德,鲁国人氏,与孔融系出本家,现为州中处置。
却说豫州军中,孔伷的坐车里边不止坐了孔伷一人,另有两三个他信誉的处置、校尉,李延亦在此中。
也恰是因为了这个担忧,在担忧变成实际,被荀贞给了个上马威后,他才想顿时就赐与反击,只是没想到,反击未成,反却使他本身遭到了更大的屈辱,恼羞过后,虽以自家兵马强大、荀贞客军缺粮的究竟来安抚本身,可不知为何,他却还是没法自安,感到了一点的惶恐。
走到半路,闻声鼓角声响,戏志才又回望道上,见豫州军马直到此时才重开赴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