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搜山千骑入深幽（二十）
“他俩倒是未曾听闻有太多来往。”
说话间，世人已走过了这第二个里的里门。荀攸边走边转头看去，忽说道：“出来的那人是杨家的家长么？”
荀攸嘿然，说道：“这杨家的家长却本来不是来找乐家，而是来见郎中令的。”
邯郸荣点头说道：“没错，最前边的阿谁就是。”目注送杨家家长出里的那人，又轻咦一声，说道，“怪哉！”
荀贞问道：“杨家与乐家干系挺好？”
这世上最难的就是做实事，特别是在积弊已久的环境下，想做实事就得动真格的，而动真格的必将就会影响到某些人或个人的好处，影响到这些人或个人的好处，他们就会给你谋事儿。
荀贞一笑，不再持续这个话题，转而望着斜劈面的这匹红马和辎车所停之城北第二个里的里门，说道：“我记得本县乐氏是在此里中住的，对吧？”
实事求是的说，段聪虽是中常侍段珪的从子，但这小我还算不错，没做过残害百姓的事儿，荀贞来后，他对荀贞也很热忱。荀贞是很不想和他站到对峙面上的。杨家的家长暗里里搞串连，如果串连的只是邯郸本地的一些大姓，荀贞倒还并不太在乎，他当今已掌控住了郡兵、城防，麾下又有虔诚於他的二千余义从步骑，这些邯郸大姓虽各有宗兵、家兵，但却也闹不出甚么乱子来，可段聪如果参与此中，那就不一样了，他的从父但是朝中当红的中常侍。
可虽有jing觉，话说返来，荀贞对此却也是无可何如。段聪是阉宦子侄，他不能主动去与段聪来往，有段珪为段聪的背景，他也不能无缘无端地去动段聪。
邯郸荣觉得荀贞是在担忧杨家和段聪能够会勾连到一块儿与他作对，扭脸朝正在登车的杨家家长瞥了眼，转转头，慨然说道：“杨氏虽号为我邯郸的大姓强宗，不过是族中有些地步、庄里养了些奴客罢了，既非名族，又非世代簪缨，所倚仗者不过几个郡吏。中尉何需为此一杨氏烦忧？待行县返来，中尉如果允可，且看荣的手腕，如何清算他家！”
城北有三个里，走到第二个里时，邯郸荣轻“咦”了一声。原中卿、左伯侯走在最前，典韦落在最后，荀贞、荀攸、宣康与邯郸荣行在中间。荀贞听到了邯郸荣的这声轻咦，转脸顺他的目光看去，见在城北的第二个里门外停了一辆辎车。辎车装潢得很豪华，但最吸惹人眼球的倒是驾辕的马，是一匹红马，浑身高低如火也似，无半根杂毛，从蹄至项高有七八尺，重新到尾长近有丈，倒是一匹少见的胭脂良驹。
他沉吟多时，叹了口气，心道：“想要做些实事儿就这么难么？”
“杨家的次子为人善交，与县中诸大姓家的子侄多交好，不止乐家，不瞒中尉，他与荣的几个族兄、弟、侄的友情也不错。”
“喜好么？”
宣康亦是满面讶然之sè，接口说道：“送他出里的此人不是郡中的郎官么？”
这匹红马是杨家最好的马，能用它驾辕的十有仈激u便是杨家的家长，也即族长。
他们穿着浅显，又是走在道边，过往的车、骑、行人倒是没谁重视到他们。
邯郸荣心领神会，心道：“无端‘清算’自是不可，‘有故’不就行了么？”却也不再多话，点头称是应诺。
次ri一早，荀贞等人出城行县，除邯郸荣等外，宣康亦随行。
中尉府在城西，出府向东去，行至十字街，转往北行。
荀贞一笑，说道：“杨氏乃都城大姓，我来赵国为吏，正要借助诸姓之力，……。”他顿了顿，顾视邯郸荣，笑道，“岂可无端肇事，‘清算’杨氏？公宰，这话不成再说了，如传出去，恐会令国中士绅、强宗曲解我啊！”
邯郸县中之士族、豪强多居城北。一入城北区，宽广的街道上时见车、骑来往，步行的人大多或高冠儒服、博袖宽带，或绣衣美带、佩香囊宝剑，与城西、城南皆大分歧。
杨家的家长又是宴请段聪，又是来段聪家拜访，这不能不引发荀贞的jing觉。
随人流出到城外，冷风拂面，极是舒畅。右望远山连缀，近处郊野杂木，荀贞带头，诸人翻身上马，沿官道向北行去。T
荀贞蓦地记起，郎中令段聪却也是在此里中住的。
“如此好马，谁不喜好？”
“恰是。”
诸侯国与朝廷一样，国中有大夫、郎官等职，只是不常设。此等职吏悉为郎中令之属官。
荀贞蹙起了眉头，心道：“前番杨家的家长设席，听邯郸荣说除请了县中的一些大姓以外，也还请了段聪，今ri又路遇他来见段聪。他倒是想做甚么？想鼓励段聪与我作对么？”
世人转目去看，见几小我从里中走出，一人年有五十余，个子不高，眉毛挺细，颔下蓄须，走在最前。在他后边跟了两三人，此中一个紧随在他的身后，侧身哈腰，似是送他出里的。
“杨家？”
荀贞从退隐以来，到现在好几年了，做过一些实事，也经历过波折，对做实事之难实在是早就清楚了。他方才这一叹，实际上并非是在叹做事之难，越难才越有成绩感，他叹的是杨家不长眼sè。黑山军就将要起来了，你杨家却还来谋事儿，这不是添乱么？
古之好马就比如后代之好车，一匹好马走在路上是很招惹观者目光的，并且凡是来讲，一县有几匹好马，这些好马都是谁家的，县中人很多也知。这匹红马就是邯郸县里一匹驰名的良马，邯郸荣瞧着这马，说道：“这是杨家的马，却如何停在这里？”
“杨家的家长与乐家的家长呢？”
段聪是外埠人，杨家是本地人，且荀贞来后，段聪对荀贞是很热忱的，没了杨家从中搅合，段聪也就不是题目了。
邯郸荣此时说的这个杨家只能是邯郸大豪杨氏。他说道：“杨家虽是本县大豪强宗，然并未在县城里住，而是世代居住在乡中的庄园里，平时就算进城，也多是他家的子侄、奴客，甚少见他家的家长进城，今ri却如何来县里了？……，还把车停在这里。”
邯郸县在赵国的最南边，其他诸县均在邯郸之北，以是世人从北门出城。
他们说话这工夫，杨家的家长已与送他出来的阿谁郎中告别，坐入车内，御夫打马转向，驶上街道，很快超出了荀贞等人，出了城去。
宣康说道：“杨家好对于，可郎中令如果？”
听邯郸荣说这是杨家的族长进城，荀贞多重视了几眼。
邯郸荣摇了点头，说道：“莫说荣家，便是全郡也找不出几匹能与杨家此马相媲美的。”
他打量了几眼那红马，笑道：“真是一匹好马，只看表面，却似与我的踏雪乌骓不相高低！”笑问邯郸荣，“卿家可有此等好马？”
“便如恶土长腐木，没了杨家从中作怪，便也就没有了腐木。”
荀贞既是微服出行，自就不会穿戴官衣印绶，没有戴冠，裹了帻巾，穿戴一件平常的粗布黑衣，腰上插了柄直刃的环首刀。刀是百炼好刀，刀鞘则是浅显的木制。邯郸荣、荀攸等亦是粗衣打扮。赵国虽小，从邯郸到最北边的柏人也有二百多里地，如果徒步，少说也得十来天，加上再往西边的山地去看一看，这一来一回估计没一个多月下不来，荀贞没这么多时候，故此虽是微服行县，却也是带了坐骑的。他那匹踏雪乌骓太显眼，没有带。世人带的都是平常马匹。因是在县中，荀贞不肯乘马奔走，诸人牵着马走在路边儿。
荀贞等目送这辎车远去。
此里中住户虽多，大姓只要乐氏，值得杨家家长亲来的，想来只要乐家了。
他前些天沙汰郡兵，斩的阿谁屯长就是杨家的来宾，被沙汰的郡兵军官里也有好多是杨家的人。杨家固然没有是以肇事，可越是不肇事越显得不普通。杨家是世居邯郸的本地名豪大姓，家中奴客世人，并且蓄养的有家兵，在郡中亦有背景背景，据戏志才刺探来的动静和邯郸荣所说，平时在县中非常横行犯警，依其往昔之行事，今时之沉默无声没有动静非常有点古怪。
沉默无声、没有动静已是古怪，兼之前些天邯郸荣又报讯说杨家宴请县中诸多大姓，这就更加古怪了。荀贞当时就猜想杨家这约莫是想搞串连，暗害与他作对。
见驾车的红马雄俊健旺，荀贞不觉又叹了口气，又一次赞道：“真好马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