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开封府总管参包相,南清宫太后认狄妃
不知娘娘此去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此时那王府官已将包兴引至书房,点茶陪坐,说道:“我们王爷今早就叮咛了,说道:‘大人若送礼来,从速回禀。’兄弟既来了,还是要见王爷?来是不见呢?”包兴答道:“既来了,敢则是见见好。只是又要劳动大老爷了。”那人闻听,道:“好兄弟,今后把老爷收了,我们都是好兄弟。我姓王行三,我比兄弟齿长几岁,你就叫我三哥。兄弟再来时,你问秃王三爷就是我。皆因我卸顶太早,大家皆叫我王三秃子。”说罢,一笑。只见礼品挑进,王三爷俱瞧过了,拿上帖,辞了包兴,进内回话去了。
包公进内,见了夫人,细述一番,就叫夫人将方才之事,悄悄奏明太后。夫人领命,往静室去了。包公又来到书房,叮咛包兴备一份寿礼,明日送往南清宫去;又嘱他好都雅待范宗华,事毕自有事理,千万不成泄漏底里与他。包兴也深知此事严峻。慢说范宗华,就是公孙先生、王、马、张、赵诸人也被他瞒个健壮。
你道夫人刚才与包公悄悄相商,说些甚么?恰是为娘娘之事,说:“南清宫现有狄娘娘。晓得宁总管前来,为着何事呢?老爷何不见他,问问来源。倘有机遇,娘娘若能与狄后见面,当时便好筹议了。”包公方肯应允,赶紧梳洗冠带,前去书房而来。
至次日,仍将肩舆搭至三堂之上上轿,轿夫退出,掩了仪门。此时诰命已然服侍娘娘,梳洗已毕。及至换了服色之时,娘娘不觉泪下。诰命又安慰几句,总以大义为要,方才换了。清算已完,夫人叮咛丫环等俱在三堂服侍。世人散出。诰命重新叩拜。此一拜不甚要紧,慢说娘娘,连诰命夫人也止不住扑簌簌泪流满面。娘娘用手相搀,哽噎的连话也说不出来。还是诰命强忍哀思,切嘱道:“娘娘此去,关乎国典礼法,千万别见景生情,透了实在。不成因末节误了大事。”娘娘点头,含泪道:“哀家二十载沉冤,多亏了你佳耦二人!此去若能重人宫闱,当时宣召我儿,再叙襟曲便了。”夫人道:“臣妾理应朝贺,敢不奉召。”说罢,搀扶娘娘出了门,渐渐步至三堂之上。诰命服侍娘娘上轿坐稳,安好扶手。丫环放下轿帘。只听太后说:“媳妇我儿,归去罢。”其声甚惨。诰命承诺,退人屏后。内里轿夫出去,将轿抬起,渐渐地出了仪门。却见包公鞠躬服侍,上前手扶轿杆,跟从出了衙署。娘娘看得明白,叮咛:“我儿归去罢,不必远送了。”包公承诺“是”,止住了步,看肩舆落了台阶。又见那壁厢范宗华远远对着肩舆,磕了一个头。包公悄悄点首,道:“他不但有造化,并且有端方。”只见包兴打着顶马,前面拥戴多人,围跟着去了。
至次日,老爷正在寝室梳洗,忽听包兴在廊下悄悄咳了一声。包公便问:“甚么事?”包兴隔窗禀道:“南清宫宁总管特来给老爷存候,说有话要面见。”包公从不接交内官,今见宁总管俄然切身来到,未免将眉头一皱,说道:“他要见我何为么?你答复他,就说我办理公事不能访问。如有要事,候明日朝房再见罢。”包兴刚要回身,只听夫人说:“且慢!”包兴只得站住,却又听不见内里说些甚么。迟了多时,只听包公道:“夫人说的也是。”便叫包兴:“将他让在书房待茶,说我梳洗毕,即便出迎。”包兴回身出去了。
至次日,包兴已办成寿礼八色,与包公过了目,也不过是酒、烛、桃、面等物。先叫差役挑往南清宫,本身随后乘马来至南清宫横街,已见人夫轿马,送礼品的,抬的抬,扛的扛,人声喧闹,拥堵不开,只得上马,叮咛人役:“俟这些人略散散时,再将马溜至王府。”本身步行至府门,只见五间宫门,两边大炕上坐着多少官员。又见各处送礼的俱是手捧名帖,低言回话真,那些王府官们还待理不睬的。包兴见此风景,只得走下台阶,来至一名王官的跟前,从怀中换出贴来,说道:“有劳老爷们,替我回禀一声。”才说至此,只见那人将眼一翻,说:“你是那里的?”包兴道:“我乃开封府……”才说了三个字,忽见那人站起来,说:“必是包大人送礼来的。”包兴道:“恰是。”那人将包兴一拉,说:“好兄弟,辛苦辛苦。今早总管爷就传出谕来,说大人那边本日必送礼来,我这里正等待着呢。请罢,我们内里坐着。”转头又叮咛本府差役:“开封府包大人的礼品在那里?你们倒是筹措筹措呀!”只闻声有人早已问下去:“哪是包大人礼品?挑往这里来。”
夫人在前,包公在后,来至明间,包公便止步。夫人掀帘人内,跪奏:“启上太后,今有龙图阁大学士兼理开封府臣包拯,差竣回京,前来参叩凤驾。”太后闻听,便问:“吾儿在那里?”夫人奏道:“现在外间屋内。”太后叮咛:“快宣来。”夫人掀帘,早见包公跪倒灰尘,口称:“臣包拯拜见娘娘,愿娘娘千岁,千千岁。臣荜室局促,有屈凤驾,伏祈赦免。”说罢,蒲伏在地。太后叮咛:“吾儿抬开端来。”包公秉正跪起。娘娘先前不过闻声,现在方才见面。见包公方面大耳,阔口微须,黑漆漆满面熟光,闪动灼双睛透露,天生福相,长成威颜,跪在地下,另有人高。真乃是“赤忱耿耿冲霄汉,黑面沉沉镇鬼神”。太后看罢,心中大喜,觉得仁宗有福,方能得如许能臣。又转想本身受此沉冤,不感觉滴下泪来,哭道:“哀家多亏你佳耦这一番的经心。哀家之事,全仗包卿了。”包公叩首,奏道:“娘娘且免圣虑,微臣相机而作,务要秉正除奸,以匡国典。”娘娘一面拭泪,一面点头,说道:“卿家平身,安息去罢。”包公谢恩,鞠躬退出。诰命仍将软帘放下,又劝娘娘一番。内里丫环见包公退出,方敢出去服侍。娘娘又对诰命说:“媳妇呀,你家老爷刚然返来,你也去罢,不必在此服侍了。”这原是娘娘一片珍惜之心,谁知反把个诰命说得不美意义,满面通红起来,招的娘娘也笑了。丫环掀帘,夫人只得退出,回转寝室。
包公到书房摒挡公事。包兴回道:“草州桥的衙役归去,叨教老爷有甚么分拨?”包公便问:“在天齐庙所要衣服簪环,开了多少银子?就叫他带回。叫公孙先生写一封回书伸谢。”皆因老爷本日才上马,统统事件临时未回。老爷也有些劳乏,便回后安息去了。一宿不提。
未几时,王三爷出来,对包兴道:“王爷叫在殿上等着呢。”包兴赶紧跟从王三来至大殿,步上玉阶,绕走丹墀,至殿门以外;但见高卷帘栊,正面一张太师椅上,坐着一名束发金冠、蟒袍玉带的王爷,两边有多少内辅服侍。包兴赶紧叩首。只听上面说道:“你归去上复你家老爷,说我问好。如此操心多礼,我却领了。他日朝中面见了,再谢。”又叮咛内辅:“将原帖璧回。给他谢帖,赏他五十两银子。”内辅忙忙交与王三。王三在旁悄悄说:“谢赏。”包兴叩首站起,仍随王三爷。才下银安殿,只见那旁宁总管笑嘻嘻迎来,说道:“主管,你来了么?昨日叫你受乏。归去见了大人,就提我已在娘娘前奏了然,明日请老太太尽管来。老娘娘说了,不在拜寿,为的是说说话儿。”包兴承诺。宁总管说:“恕我不陪了。”包兴回说:“太辅请治事罢。”方跟着王三爷出来,仍要让至书房,包兴不肯。王三爷将帖子银两交与包兴。包兴道了乏,直至宫门,请王三爷留步。王三爷务必瞅着包兴上马。包兴无法,道:“恕罪。”下了台阶,马已拉过。包兴认镫上马,口道:“叩首了,叩首了。”加鞭前行,心内思惟:“我们八色水礼才花了二十两银子,王爷倒赏了五十两,真是待下恩宽。”
正在攀话之际,忽听内里老爷问道:“请出去没有?”李才回道:“已然请至。”包兴赶紧迎出,已将帘子掀起,包公进屋。只见宁总管早已站立相迎,道:“咱家特来给大人存候。一起劳乏,辛辛苦苦。原要昨日就来,因大人乏乏的身子不敢起动,故此今早前来,唯恐大人饭后有事。大人可歇过乏来了?”说罢,倒地一揖。包公赶紧行礼,道:“多承太辅惦记。未能奉拜,反先光驾,心实不安。”说罢让座,重新点茶。包公便道:“太辅来临,不知有何见教?望祈明示。”宁总管嘻嘻笑道:“咱家此来,不是甚么官事。只因六合王爷深敬大人忠正贤达,经常在狄娘娘跟前提及。娘娘听了,甚为欢乐。新近大报酬庞昱一事,先斩后奏,更显得赤忱为国,不畏权奸。我们王爷下朝,就把此事奏明娘娘,把个娘娘乐得了不得,说:‘这才是匡扶社稷治世的贤臣呢!’却又教诲了王爷一番,说我们王爷年青,总要跟着大人学习,作一个清心朴重的贤王呢,庶不负圣上洪恩。我们王爷也是恋慕大人得很呢,只是无端的又不能靠近。咱家一想,目下就是娘娘千秋华诞,大人何不备一份水礼前去庆寿?今后亲靠近近,一来不孤负娘娘一番爱喜之心,二来我们王爷也能够由此跟着大人学习些见地,岂不是件极好的事呢?故此本日我特来送此信。”包公闻听,暗自沉吟道:“我本不接交朝内权贵,奈因目下有太后之事。当今就知狄后是生母,那里晓得生母受如此之冤。莫如将计就计,如此如此,倘有机遇,倒省了很多盘曲。再者六合王亦是贤王,就是接交他,也不玷辱于我。”想罢,便问道:“但不知娘娘圣诞,在于何时?”宁总管道:“就是明日寿诞,后日生辰。不然,我们如何赶獐的似的呢?只因事在临迩,故此特来送信。”包公道:“多承太辅指教挂记,敢不从命。另有一事,我想娘娘圣诞,我们外官是不能面叩的。现在家慈在署,明日先送礼,后日正期,家慈欲切身一往,岂不更靠近么?未知可否?”宁总管闻听:“嗳哟!如何老太太到了?如此更好,咱家归去,就在娘娘前奏明。”包公称谢,道:“又要劳动太辅了。”老宁道:“好说,好说!既如此,咱家就归去了。先替我在老太太前存候罢。等后日我在宫内,再欢迎她白叟家便了。”包公又托付了一回:“家慈到宫时,还望照拂。”宁总管笑道:“这还用着大人叮咛?白叟家前当经心的,我们的友情要紧。不消送,请留步罢。”包公送至仪门。宁总管再三劝止,方才道别而去。
单说包兴受命来请宁总管,说:“我们老爷正在梳洗,略为少待,便来相见。请太辅书房少坐。”老宁闻声“相见”二字,乐了个眉开眼笑,道:“有劳管家带路。我说咱家既来了,没有不赏光的。夙来的友情,焉有不赏见之理呢。”说着,说着,来至书房。李才赶紧赶出掀帘。宁总管进入书房,见统统陈列毫无豪华俗态,装点罢了,不觉的啧啧称羡。包兴赶紧点茶让坐,且鄙人辅弼陪。宁总管晓得是大人的亲信,并且朝中经常见面,亦不敢藐视于他。
谁知次日,包公入朝见驾,奏明统统。天子甚夸办事朴重,深为嘉赏,钦赐五爪蟒袍一袭、攒珠宝带一条、四喜白玉班指一个、珊瑚豆大荷包一对。包公谢恩。早朝已毕,方回至开封府。统统差役人等叩安。老爷赶紧退人内衙,还是穿戴朝服。诰命迎将出来。相互见礼后,老爷对夫人说道:“欲要拜见太后,有劳夫人代为启奏。”夫人领命,晓得老爷需求拜见,早将仆妇丫环叮咛不准跟从,引至佛堂静室。
且说李太后自凤目重明以后,多亏了李诰命每日各式安慰,诸事遂心,乃至饮食起居无分歧意,把个老太后哄得心儿里喜好,已觉玉容抖擞,精力倍长,迥不是破窑的形景了。唯有这包兴返来讲:“老爷在大相国寺留宿,明日面圣。”诰命不由的有些悬心,唯恐见了圣上,提起庞昱之事,奏对朴重,致干圣怒,心内好生放心不下。
包公回身进内,来到前面,见夫人眼睛哭得红红儿的,知是方才与娘娘道别未免悲伤,也不肯细问,不过悄悄的又群情一番:“娘娘此去不知见了狄后,是何风景?且自静听动静便了。”妄拟多时,又与诰命谈了些闲话。夫人又言道:“娘娘慈悲,待人刻薄,不想竟受此大害!”包公点头感喟,仍来至书房,摒挡官事。
只见内里搬停止李,仆妇丫环正在那边领受。诰命来至屋内,只见包公在那边吃茶,放下茶杯,立起家来,笑道:“有劳夫人,传宣官差完了。”夫人也笑了,道了鞍马劳乏。相互酬酢一番,方才坐下。夫人便问一起风景。“为庞昱一事,妾身好生担忧。”又悄悄问如何认了娘娘。包公略略陈述一番,夫人也不敢细问。便传饭,伉俪共桌而食。食罢,吃茶,闲谈几句。
未几时,来至开封府,见了包公,将话一一回禀。包公点头,来在前面,便问夫人:“见了太后,启奏的如何?”夫人道:“妾身已然回明。先前听了难堪,说:‘我去穿何服色?行何礼节?’妾身道:‘娘娘暂屈凤体,穿一品服色。到了那边,约莫狄娘娘断没有竟然回礼之理。事光临期,见景生情,就混畴昔了。倘有机遇,泄漏真相,明是庆寿,暗里倒是进宫之机遇。不知凤意如何?’娘娘想了一想,方才说:‘事光临头,也不得不如此了。只好明日前去南清宫便了。”’包公闻声太后已经应允,不堪欢乐,便奉告夫人派两个聪明丫环跟去,内里再派人护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