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翡翠瓶污羊脂玉秽,太师口臭美妾身亡
庞吉一面叮咛小童:“快给廖老爷倒茶。”小童领命,来至跑堂,用茶盘托了两碗现烹的香茶,刚进了玉轮门,只听竹声乱响,细心看时,却见一人蹲伏在地,度量钢刀。这一吓非同小可,丢了茶盘,一叠连声嚷道:“有贼!”就往书房跑来,连声儿都嚷岔了。庞贼闻声,赶紧放下奏摺,赶出院内。廖天成也就跟了出来,便问小童:“贼在那里?”小童道:“在那边玉轮门竹林之下。”庞吉与廖天成竟奔玉轮门而来。
及至到了水晶楼,刚到楼下,见桶扇虚掩,不消窃听,已闻得内里有男女的声音,赶紧止步。只听男人说道:“可贵本日有此机遇,方能遂你我之意。”又听女子说道:“趁老贼陪客,你我且到楼上欢乐片时,岂不美哉!”模糊听的嘻嘻笑笑,上楼去了。庞吉听至此,不由气冲牛斗,暗叫小童将主管庞福唤来,叫他带领虞侯筹办来拿人。本身却悄悄推开桶扇,竟奔楼梯。上得楼来,见满桌酒肴,杯中另不足酒。又见烛上结成花蕊,忙忙剪了蜡花。转头一看,见绣帐金钩挂起,内里倒是男女二人相抱而卧。老贼看了,一把无明火往上一攻,见壁间吊挂宝剑,立即抽出,对准男人用力一挥,头已落地。嫣红睡眼昏黄,才待起来,庞贼也挥了一剑。不幸两个献媚之人,无端遭此摧折。谁知男人之头落在楼板之上,将头巾脱落,却也是个女子,细心看时,倒是姹紫。老贼哎哟了一声,当啷啷宝剑落地。
此时楼的上面,庞福带领多人俱各到了,听得楼上又是哎哟,又是清脆,赶紧跑上楼来,一瞥见太师杀了二妾,已然哀不成音了。庞吉哭够多时,又气又恼又悔怨,便叮咛庞福将二妾清算盛殓。当即派人请他对劲弟子,乃乌台御史,官名廖天成,缓慢前来商讨此事。本身带了小童离了水晶楼,来到前边大厅之上等待弟子。
庞贼醺醺酒醉,踏着明月,手扶小童,竟奔水晶楼而来,趔趔趄趄的问道:“天有几鼓了?”小童道:“已交二鼓。”庞吉道:“二位姨奶奶等急了,不知如何盼望呢!到了那边,不要张扬,听她们说些甚么?你看那边为何发亮?”小童道:“前面是莲花浦,那是月光照的水面。”说话间过了小桥。老庞又吃惊,道:“那边仿佛一小我。”小童道:“太师爷忘了,那是补栽的河柳,趁着月色摇摆,仿佛人影儿普通。”
庞吉若要不喝,又恐毒发丧命;若要喝时,其臭难闻,实难下咽。正在踌躇,只见众先生各自脱手,也有效酒杯的;也有效小菜碟的;儒雅些的却用羹匙;就有卤莽的,扳倒瓶,嘴对嘴,紧赶一气,用了个很多。庞吉看了,不因不由,端起玉碗,连续也就饮了好几口。米先生又怜念同僚,将先倒的麴先生令人扶住,本身蹲在身边,用羹匙也灌了几口,以尽他疾病搀扶之谊。
未几时,只见从人各端了一个大盘,先从太师桌上放起,然后摆布顺次放下。庞吉便举箸向世人让了一声:“请呀。”众先生承诺如流,俱各道:“请,请。”只听杯箸一阵乱响,风卷残云,立即杯盘狼籍。世人舔嘴咂舌,无不称妙。忽听那边咕呼一声清脆。大师看时,只见麴先生连椅儿栽倒在地,俱各惊奇。又听那边米先生嚷道:“哇呀!了弗得,了弗得!河豚有毒,河豚有毒。这是受了毒了,大师俱要栽倒的,俱要丧命呀!这还了得!如何一时吾就忘了有毒呢?老是口头馋的弗好。”中间便有插言的道:“如此说来,吾们是没得救星的了。”米先生蓦地想起,道:“还好,还好,有个方剂可解,非金汁不成。如不然,人中黄也可。若要速快,便是粪汤更妙。”庞贼听了,立即叫虞侯主子:“快快拿粪汤来。”
迟了未几时,只见麴先生复苏过来,感觉口内臭味难当,只道是本身酒醉,出而哇之,那里晓得别人用好东西灌了他呢?米先生便问道:“麴兄,如何样呢?”麴先生道:“不怎的。为何吾这口边粪臭得紧哪?”米先生道:“麴兄,你是受了河豚毒了。是小弟用粪汤灌活吾兄,以尽朋友之情的。”哪晓得这位麴先生,方才因有一块河豚被人抢去吃了,本身未能到口,心内一烦恼,犯了旧病,是以栽倒在地。今闻用粪汤灌了,他爬起来道:“哇呀!怪道――怪道臭得很!臭得很!吾是羊角疯呀,为何用粪汤灌吾?”说罢,呕吐不止。他这一吐不打紧,招的世人谁不恶心,一张口弥漫众多,吐不及的逆流而上,从鼻孔中也就开了闸了。顿时之间,先月楼中异味扑鼻,连虞侯、伴当、主子无不是嗦呶喇叭,齐吹出“儿儿哇哇哇儿”的不止。好轻易吐声渐止,这才用凉水漱口,喷的满地汪洋。米先生不美意义,抽暇儿他就溜之乎也了。闹的世人走又不是,坐又不是。
正饮在半酣之际,只见主子搭进一个盆来,说是孙姑老爷贡献太师爷的河豚鱼,极其新奇,并且很多。众先生传闻是新奇河豚,一个个吵嘴垂涎,俱各奖饰道:“妙哉,妙哉!河豚乃鱼中至味,鲜美非常。”庞太师见大师嘉奖,又是本身半子贡献,当着世人很有得色,叮咛:“搭下去,叫厨子缓慢做来,按桌俱要。”众先生听了,个个喜好,竟有立即杯箸不动,单等吃河豚鱼的。
此时奴秀士等已然闻声,即同庞福各执棍棒赶来一看。虽是一人,倒是捆绑伏贴,前面腰间插着一把宰猪的尖刀,仿佛抱着类似。大师向前将他提出,再一看时,倒是本府厨子刘三。问他不该,止于抬头张口。赶紧松了捆绑,他便从口内取出一块布来,干呕了半天,方才转过气来。庞福便问道:“倒是何人将你捆绑在此?”刘三对着庞吉叩首,道:“小人方才在厨房打盹,忽见嗖的出去一人,穿戴一身青靠,年纪不过二十岁,眉清目朗,手持一把明晃晃的钢刀。他对小人说:‘你要嚷,我就是一刀!’是以小人不敢嚷。他便将小人捆了,又撕了一块布,给小人填在口内。他把小人一提,就来在此处。临走,他在小人胸前就把这把刀插上,不知是甚么原因?”庞贼听了,便问廖天成道:“你看此事,这明是水晶楼装男女声音之人了。”廖天成闻听,俄然心机一动,道:“教员且回书房要紧。”老贼不知何故,只得跟了返来。
谈未几时,主子便放杯箸,摆上果品。众先生又要与庞吉安席,敬寿酒。还是老庞劝止,道:“本日乃因老夫贱辰,有劳众位台驾,理应老夫各敬一杯才是。莫若大师免了,也不消安席敬酒。相互就坐,畅怀痛饮,倒觉利落。”世人道:“既是太师叮咛,晚生等便从命了。”说罢,各入朝上一躬,仍顺挨次退席。酒过三巡以后,未免脱帽露顶,舒手猜拳,呼么喝六,壶到杯干。
及至廖天成来时,天已三鼓之半。见了庞吉,师生就坐。庞吉便将误杀二妾的情由,说了一遍。这廖天成原是个奉承之人,立即巴结道:“若据弟子想来,多数是开封府与教员作对。他那边能人极多,必是悄地差人看望。见二位姨奶奶酒后戏耍酣眠,他便生出巧智,特装男女声音,使之闻之,叫教员闻声,焉有不怒之理!是以二位姨奶奶倾生。此计也就毒的狠呢。这明是搅乱太师家宅不安,暗里是与教员作对。”他这几句话说的个庞贼咬牙切齿,仇恨难当,愤怒忿的问道:“似此如之何如?如何想个别例,以消我心头之恨?”廖天成犯想多时,道:“依弟子鄙意,莫若写个摺子,直说开封府遣人殛毙二命,将包黑参倒,以警将来。不知教员钧意如何?”庞吉听了,道:“若能参倒包黑,老夫平生之愿足矣!即求贤契大才代拟。此处不风雅便,且到内书房去。”说罢,师弟立起家来,小童持着灯,引至书房。现成笔墨,廖天成便拈笔构思。难为他平空立意,竟敢直陈。直是胡涂人对胡涂人,办的胡涂事。未几时,已脱草稿。老贼看了,连说:“安妥健壮,就劳贤契大笔一挥。”廖天成又端端楷楷,抄录已毕。前面又将翅膀之人添上五个,算是联衔参奏。
未几时,只见小童带路来至楼下,打起帘栊,众位先生衣冠济楚,鞠躬而人,内里随进多少主子虞侯。庞吉渐渐立起家来,执手,道:“众位先生来临,使老夫心甚不安。千万不成施礼,只行常礼罢。”众先生又谦让一番,只得相互一揖。复又大家递大家的寿礼,也有一画的,也有一对的,也有一字的,也有一扇的。不过俱是秀才情面罢了。老庞一一谢了。此时主子已将坐位调开,还是太师中间坐定,众师爷摆列两旁。摆布献茶,相互叙话,不过高抬庞吉,说些寿言寿语吉利话头。
老庞终是东人,碍不过脸去,只得叮咛:“往芍药轩敞厅去罢。大师快快分开此地,免得闻这臭味难当。”世人俱各来在敞厅,一时候心清目朗。又用上等雨前喝了很多,方觉的心中欢愉。庞贼便叮咛摆酒,干脆大师痛饮,尽醉方休。世人谁敢不遵。未几时,秉上灯烛,摆下酒馔。大师又喝起来,仍然是猜拳行令,直喝至二鼓方散。
未几时,天已五鼓,随便用了些点心羹汤。庞吉与廖天成一同入朝,敬候圣上临轩,将本呈上。仁宗一看,就有些不悦。你道为何?圣上晓得包、庞二人不对,恰好本日此本又是参包公的,未免有些不耐烦。“何故他二人仇恨再不解呢?”心中固然不乐,又不能不看。见开笔写着“臣庞吉跪奏,为开封府遣人行刺二命事”,前面叙着二妾如何被杀。仁宗看到杀妾二命,更觉惊奇。是以几次翻阅,见背后忽暴露个纸条儿来。
且说老贼庞吉正在先月楼与二妾欢语,只见小童手持着一个抄本,上得楼来,递与丫环,口中说道:“这是我们本府十二位先生特与太师爷祝寿,并且求见,要切身觌面施礼,另有寿礼面呈。”丫环接来,呈与庞吉。庞吉看了,便道:“既是本府先生前来,不得不见。”对着二妾道:“你二人只好下楼躲避。”丫环便奉告小童先下楼去,叫先生们遁藏遁藏,让二位姨奶奶走后再出去。这里姹紫、嫣红立起家来,向庞吉道:“倘若你白叟家不去,我们是要狠狠的咒得你白叟家心神也是不定的。”老贼听了,哈哈大笑。二妾又叮咛一回水晶楼之约。庞贼满口答允:“需求去的。”看着二妾下楼去远,方叫小童去请师爷们,本身也不出去迎,在太师椅上端但是坐。
进了书房,廖天成先拿起奏摺,逐行逐字细细看了,笔划并未改讹,也未沾污。看罢,说道:“还好,还好,幸喜摺子未坏。”即放在黄匣以内。庞吉在旁嘉奖道:“贤契细心,想的殷勤。”又叫各处搜索,那里有小我影。
一时候下人手忙脚乱,抓头不是尾,拿拿这个不好,动动阿谁不当。还是有个虞侯有主张,叫了两个主子将大案上摆的翡翠碧玉闹龙瓶,两边兽面衔着金环,叫二人抬起;又从多宝阁上拿起一个净白亮光的羊脂白玉荷叶式的碗托付二人,叫他们到厕所里马上舀来,越多越好。二人问道:“要多何用?”虞侯道:“你看人多吃的多,粪汤也需求多,少了是灌不过来的。”二人来到粪窖以内,握着鼻子,闭着气,用羊脂白玉碗连屎带尿一碗一碗舀了,往翡翠碧玉瓶里灌。可惜这两样古玩落在权奸府第,也跟着遭此肮脏!足足灌了个八分满,二人提住金环,直奔到先月楼而来。虞侯上前先拿白玉碗盛了一碗,奉与太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