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遇拐带松林救巧姐,寻奸淫铁岭战花冲
这里花蝶闪身计打了韩彰,精力倍长,迎了大汉,才待举手,又见那壁厢来了个宏伟胖大之人,倒是吴道成。因闻声有人喊叫,赶紧赶来,帮着花蝶,将大汉拿住,锁在后院塔内。
偶步到一处有座小小的古刹,借着月光初上,见匾上金字,乃“观音庵”三字,便知是尼庵。刚然转到那边,只见墙头一股黑烟落将下去。韩爷将身一伏,暗道:“这事奇特!一个尼庵,我们夜行人到此做甚么?必非功德,待我跟出来。”一飞身跃上墙头,往里一望,却无动静。便落下高山,过了大殿,见角门以外路西,单有个门儿虚掩,挨身而入,倒是三间茅舍,唯有东间敞亮。早见窗上影儿是个男人,巧在鬓边插的胡蝶,颤巍巍的在窗上摇舞。韩爷看在眼里,暗道:“竟有如此的巧事!要找寻他,就遇见他。且听听动静,再做事理。”稳定脚尖,悄悄蹲伏窗外。只听花蝶道:“仙姑,我如此哀恳,你竟不从。休要触怒我的性儿,还是依了好。”又听有一女子声音道:“不依你,便如何?”又听花蝶道:“凡妇女人了花蝶之眼,再也逃不出去,何况你这女尼。我不过是爱你的容颜,不忍侵犯于你。再若不识汲引,你可怨我不得了。”又听女尼道:“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只因自幼多难多病,父母无法,将我舍人佛门。不想本日碰到你这恶魔,好,好,好!唯有求其速死罢了。”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了。忽听花蝶道:“你这贱人竟敢以死吓我,我就杀了你!”韩爷听到此,见灯光一晃,花蝶立起家来,起手一晃,想是抽刀。韩爷一声高叫道:“花蝶!休得无礼,俺来擒你!”
公然,未几时路上已有行人,见了如此风景,问了备细,知是拐带,立即找着处所保甲,放下妇人,用铁锁锁了,带领女子同赴县衙。县官升堂,一讯即服。男人已死,着处所埋葬,妇人定案寄监。此信早已传开了。庄致和闻知,吃紧赴县,当堂将巧姐领回。路过大夫居,见了豆老,便将巧姐已有的话说了。又道:“是姓韩的救的。莫非就是昨日的韩客长么?”豆老闻声,好生欢乐,又给庄爷暖酒作贺,因又提起:“韩爷昨日复又返来,问卞家的底里。谁知今早闻听人说,卞家丢了很多的银两。庄大爷,你想这事惊奇不惊奇?老夫再也猜摸不出这位韩爷是个甚么人来。”
韩爷又细看那孩儿,本来是个女孩儿,见她愣愣何何的,便晓得此中有诈,又问道:“你等用何物迷了她的赋性?讲!”妇人道:“她那泥丸宫有个药饼儿,揭下来,少刻便可复苏。”韩爷听罢,伸手向女子头上一摸,果有药饼,赶紧揭下,抛在道旁,又对妇人道:“你这恶妇,快将裙绦解下来。”妇人不敢不依,赶紧解下,递给韩爷。韩爷将妇人发髻一提,拣了一棵小小的树木,把妇人捆了个健壮。翻身窜上树去,揣了银子,一跃而下。才待举步,只听那女孩儿哎呀了一声,哭出来了。韩爷上前问道:“你此时可明白了?你叫甚么?”女子道:“我叫巧姐。”韩爷听了惶恐,道:“你母舅但是庄致和么?”女子道:“恰是,伯伯如何晓得?”韩爷听了,想道:“偶然中救了巧姐,省我一番事。”又见天光闪亮,唯恐有些不便,赶紧说道:“我姓韩,与你母舅熟谙。少时如有人来,你就喊‘救人’,叫本到处所送你回家就完了。拐你的男女,我俱已拿住了。”说罢,竟奔桑花镇去了。
韩爷见了,知他等不是好人,悄悄的把银两放在槎丫之上,将朴刀拿在手中,从树上一跃而下。那男人猛见树上跳下一人,撒腿往东就跑。韩爷那里肯舍,赶上一步,从后将刀一搠。那人嗳哟了一声,早已着了利刃,栽倒在地。韩爷撤步回身,看那妇人时,见她颤抖在一堆儿,本身打的牙山响,如同寒噤普通。韩爷用刀一指,道:“你等所做何事?快快实说!倘有虚言,立追狗命。讲!”那妇人道:“爷爷不必起火,待小妇人实说。我们是拐带后代的。”韩爷问道:“拐来男女置于何地?”妇人道:“爷爷有所不知,只因襄阳王爷那边要报告优伶歌妓,收录小童弱女,凡有姿色的总要赏五六百两。我伉俪因穷所迫,无法做此含混之事。不想本日遇见爷爷看破,只求爷爷饶命。”
本来这道人就是四爷蒋平。只因回明包相访查韩彰,扮做云游道人模样,由丹凤岭渐渐访查至此。好轻易闻声此事,焉肯等闲放过。一面吃酒,一面细问昨日之事,越听越是韩爷无疑。吃毕酒,蒋平道了叨扰。庄致和会了钱钞,领着巧姐去了。
蒋平也就出了大夫居,逢村遇店,细细访查,毫无下落。看看天晚,日色西斜,来到一座古刹前,匾上写着“铁岭观”三字,知是羽士古刹,便上前。才待击门,只见庙门放开,出来一个老道,手内提定酒葫芦;再往脸上看时,已然喝的红扑扑的似有醉态。蒋平上前顿首,道:“小道行路天晚,意欲在仙观借宿一宵,不知仙长肯包容否?”那老道乜斜着眼,看了看蒋平,道:“我看你人小肥胖,倒是个不肇事的。也罢,你在此略等一等,我到前面沽了酒返来,自有事理。”蒋平接口道:“不瞒仙长说,小道也爱杯中之物。这酒原是我们玄门中当用的。乞将酒器付与小道,待我沽来,奉敬仙长如何?”那老道听了,满面堆下笑来,道:“道友初来,如何倒要叨扰?”说着话,却将一个酒葫芦递给四爷。四爷接过葫芦,又把本身的鱼鼓简板以及算命招子托付老道。老道又奉告他卖酒之家。蒋平承诺,回身去未几时,提了满满的一葫芦酒,分外又买了很多的酒菜。老道见了,好生欢乐,道:“道兄初来,却破很多钱钞,使我不安。”蒋平道:“这有甚要紧。你我皆是同门,小弟特敬老兄。”
胡和不知详细,他将大抵略述一番,已然把个蒋爷惊的目瞪聪慧。
且说韩二爷揣了四封银子回归旧路,远远闻声江西小车,吱吱扭扭的奔了松林而来。韩爷急中生智,拣了一株大树,爬将上去,隐住身形。不料小车子到了树下,格登的歇住,闻声一人说道:“白天将货色闷了一天,此时趁着无人,何不将他过过风呢?”又听有人说道:“我也是如此想。不然闷坏了,岂不白搭了工夫呢!”答言的倒是妇人声音。只见他二人从小车上开开箱子,搭出一个小小人来,叫他靠在树木之上。
他两个只顾高谈阔论,讲究此事。不想那边坐着一个道人,立起家来,打个顿首,问道:“叨教庄施主,这位韩客长但是高大身躯,金黄面皮,微微的有点黄须么?”庄致和见那道人骨瘦如柴,仿佛才病起来的模样,却又目光如电,炯炯有神,声音宏亮,另有一番别样的精力,不由地起敬道:“恰是,道爷何故知之?”那道人道:“小道素识此人,极其侠义,正要访他。但不知他向何方去了?”豆老儿听到此,有些不耐烦,暗道:“这道人从凌晨要了一角酒,直耐到此时,占了我一张座儿,仿佛等主顾的普通。现在听我二人说话,他便插言,想是个放心哄嘴吃的。”便没有好气的答道:“我这里过往客人极多,谁耐烦探听他往那里去呢。你既认得他,你就趁早儿找他去。”那道人见豆老儿说的话倔强,也不睬他,干脆就棍打腿,便对庄致和道:“小道与施主相遇,也是缘分,不知施主可肯布施小道两角酒么?”庄致和道:“这有甚么。道爷请过来,尽管用,俱在小可身上。”那道人便凑过来。庄致和又叫豆老暖了两角酒来。豆老无可何如,瞅了道人一眼,道:“明显是个骗酒吃的,这可等着主顾了。”嘟嘟嚷嚷的温酒去了。
你道胡和说甚么“如此如彼,这般如许”?本来韩二爷于前日夜救了巧姐以后,来到桑花镇,到了寓所,便闻声有人议论花蝶。细细探听,方才晓得是个最爱采花的恶贼,是从东京脱案逃脱的大案贼,怨不得大家以花蝶赌咒。悄悄的揣测了一番,到了晚间,饰辞玩月,离了店房,夜行打扮,悄悄的访查。
屋内花冲猛听内里有人叫他,吃惊不小,噗的一声,将灯吹灭,掀软帘奔到堂屋,刀挑帘栊,身材往斜刺里一纵。只听拍,早有一枝弩箭钉在窗棂之上。花蝶暗道:“幸喜未曾中了暗器。”二人动起手来。因院子局促,不能非常发挥,只是相互抵挡。正在支撑,忽见从墙头跳下一人,咕咚一声,其声甚重。又见他身形一长,是条大汉,举朴刀照花蝶劈来。花蝶立住脚,望大汉虚搠一刀。大汉将身一闪,几乎儿栽倒。花蝶抽暇跃上墙头,韩爷一飞身跟将出去。花蝶已落墙外,往北飞跑。韩爷落下墙头,追将下去。这里大汉出角门,绕大殿,本身开了庙门,也就顺着墙往北追下去了。
那老道更觉欢乐回身在前带路,将蒋平让进,关了庙门,转过影壁,便瞥见三间东配房。二人来到屋内,进门倒是悬龛供着吕祖,也有桌椅等物。蒋爷倚了招子,放下鱼鼓简板,向上行了礼。老道掀起布帘,让蒋平北间屋内坐。蒋平见有个炕桌上面放着杯壶,另有两色残肴。老道开柜拿了家伙,把蒋爷新买的酒菜摆了。然后暖酒添杯,相互劈面而坐。蒋爷自称姓张,又问老道名姓,本来姓胡名和。观内当家的叫做吴道成,生的黑面大腹,自称外号铁罗汉,一身好技艺,惯会趋炎附势。这胡和见了酒如命的普通,连饮了数杯,倒是酒上加酒,已然醺醺。他却顺口开河,道:“张道兄,我有一句话奉告你,少时当家的来时,你可不要言语,让他们到前面去,别管他们做甚么。我们俩就在前边给他个痛喝,喝醉了,就给他个闷睡,甚么全不管他。你道如何?”蒋爷道:“多承胡大哥唆使。但不知当家的所做何事?何不对我说说呢?”胡和道:“实在奉告你也无妨事。我们这当家的,他乃盗贼出身,惧罪削发,新近有他个朋友找他来,名叫花蝶,更是个不尴不尬之人,鬼鬼祟祟不知干些甚么。昨晚有人追下来,竟被他们拿住,锁在后院塔内,至今没放。你说,他们的事管得么?”蒋爷听了,心中一动,问道:“他们拿住是甚么人呢?”胡和道:“昨晚不到半夜,他们拿住人了。是如此如彼,这般如许。”蒋爷闻听,吓了个魂不附体,不由惶恐非常。
韩爷追花蝶有三里之遥。又见有座古刹,花蝶跃身跳进,韩爷也就飞过墙去。见花蝶又飞过里墙,韩爷紧紧跟从。追到后院一看,见有香炉角三座小塔,唯独当中的大些。花蝶便往塔后埋没,韩爷步步跟从。花蝶左旋右转,韩爷前赶后拦。二人绕塔多时,方见那大汉由东边角门赶将出去,一声喊叫:“花蝶!你往那里走?”花蝶扭头一看,用心脚下一跳,身材往前一栽。韩爷急赶一步,刚然伸出一手,只见花蝶将身一翻,手一撒。韩爷肩头已然着了一下,虽不甚疼,感觉有些麻痹,暗说:“不好!必是药标。”急回身跃出墙外,竟奔回桑花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