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释怀
今儿天好,在太和殿议事毕后,云烈发起去校场赛一场,看看谁的马术更加精进一些。正巧了克日来恰是多事之秋,北冥风满腔沉闷难疏,也恰好趁此机遇跑马一场,疏疏心头沉闷亦无不成。
夕若烟只觉脑袋昏昏沉沉的,四肢有些乏力,她睁了睁眼,还将来得及唤上一声“庆儿”,那丫头便已鬼精灵般窜入了内殿,伸手来将她搀起。
庆儿吓了一跳,唤了声,忙追了上去。
云笙也想一同跑马,可祁洛寒不准,她便只好候在一旁,蔫蔫的吃着果子,甚是无趣。
燕窝平淡却有营养,再加上迩来夕若烟孕期食量又大了些,庆儿便故意的多备了些。本觉得主子该是用得完的,可谁曾想却只简简用了一碗便不再吃了。可转念一想,等会儿的鸡汤怕是也该好了,再用上一些主子也就不会饿了,便只好算了。
庆儿扶着她谨慎翼翼坐下,亲手盛了碗燕窝粥递至她面前,“皇上临走前特地叮咛了,说主子您昨日没用晚膳,腹中空空如也,纵要用食,也得先用点平淡的。别的,小厨房的灶上已经用文火熬了近三个时候的鸡汤,待再熬个个把时候的,便可端来给主子用了。”
“主子迩来好能睡,又懒了小半个时候呢!”庆儿嘟囔着嘴,蹲下身子替她将锦鞋穿好,昂首间又是一派笑意晏晏,果然是难掩小孩子心性。
简朴的两个字加着暖和的度量,夕若烟周身寒气垂垂褪去,一如她内心谨防的堤坝瞬息坍塌,毕竟,软在北冥风怀里猖獗哭出了声来。
终究法度顿下,眸中泪珠不堪重负垂落,夕若烟膝头一软,决然跪在了面前一方蒲团之上,张了张口,倒是无言。
北冥风轻手重脚地将她安排榻上,又细心为她捻好被角,余光所及榻上的一方无字灵位,默了默,拿上出了内殿。
凤鸾殿占地甚广,装横亦富丽,宫中有好几所空置的殿宇,庆儿扶着她径直往着此中一座空殿而去。
她提着裙子徐行至前,每走一步都心如刀绞,每走一步泪水都顺着脸庞落下,短短几步之遥,却好似行了千山万水,既是艰巨,又是险阻。
只是这丫头心心念念的只是本身将来夫君,就连不顾形象地扯着嗓子大喊也只为将来夫君打气加油,旁人许是无碍,只是这将她放在心尖儿上疼着的王兄,怕是真真要吐血三升不止了。
夕若烟急不成耐,倒是松了手。庆儿揉了揉被抓得生疼的手臂,搀着她出了内殿,转而去了一座偏殿。
无人留意到偌大的校场来了这么个小小的人儿,皆是尽了尽力去争夺第一。
“到没有。”庆儿应道:“主子不知,寅不时分有支南诏军队入了靖安城,传闻是云烈王子事前安排的替人,只是现在堂而皇之的入了城,就算是面上也得全面一些。是以,便将出发的日子改在了明日,主子仍可前去相送。”
夕若烟到校场时,他们四人已经赛了两场,各有胜负,难分是非。
夕若烟淡淡点头,也算是应了。
照北朝律法,如果待罪,至死都是罪臣,而罪臣,是不得入祠堂,受先人祭拜香火的。
夕若烟不置可否。
庆儿咬了咬牙,暗自痛呼一声,“主子别焦急啊,奴婢带您畴昔就是了。”
北冥风排闼而入,伸出骨节清楚的手一层层将帐幔挑起,待至榻边停下,面前人儿娇颜惨白,怀中抱着个木牌怔神,脸上的泪痕早已干枯,映着烛光格外蕉萃。
庆儿想了想,又算了算时候,道:“现在下了朝,许是和云烈王子在校场亦有能够。”
现在,圣上脱下龙袍,换了件利索的玄色绣金龙的袍子,正扬催促马,特别萧洒威风。场上三人各有千秋,大家马术皆是高深,马鞭扬扬落落,开朗的声音在场上响起,格外畅快淋漓。
夕若烟并非不知他的难处,只是祁府一行,她决然未曾想到会在那儿见到父母的灵位。父亲蒙冤,至死都是罪臣,受万人唾骂,她于此无能为力,就连想要光亮正大的设灵位祭拜亦是心不足而力不敷,现在……现在阿风替她圆了这个心愿,哪怕只是小小一方六合,便已经足矣!
穿过素色垂幔,目光定置此中,仿佛重石敲击在心头,夕若烟双眼泛红,泪水刹时氤氲了眸子。
面前是一座灵龛,她丧失的灵牌正端端置于其间,只是无字牌上现已然多了“杨成佳耦之灵位”七字。夕若烟冷静垂泪,待叩了三叩,却在望着牌上金漆几字怔了神。
庆儿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心下了然,“昨夜圣上驾临,哄了主子入眠后,临走时也顺道带走了那方灵位。厥后奴婢瞧见,圣上挑灯独安闲这偏殿当中,亲手写下了这几字,这里的灵龛,亦是圣上用心安插。”默了默,抬眼望着那灵龛一番感慨,“圣上……他真的是很心疼您呢!”
内心孤疑,她抬袖拭了泪,转头望着庆儿问:“这……这是……”
眼角余光忽瞟到一抹身影渐近,云笙正了眼细心去看,顿时眉眼一弯,放下果子含笑跑了畴昔,“阿姐也来了。刚我去凤鸾殿时,庆儿说你还在歇息,我便没有打搅,快些过来坐坐,我们一起看他们跑马。”
北冥风不语,就这般紧紧抱着她,一时眼眶微红,却只更加紧了紧双臂,倍加顾恤。
夕若烟才懒得跟她贫嘴,搭着她的手借力坐直了身材,仍有几分不适地按了按太阳穴,并不接话。
夕若烟难掩焦急,部下不慎用力了些,只抓得庆儿生疼。
云笙顿时来了兴趣,欢乐万分地拉着夕若烟往一旁置了凉棚的底下走,却还记取她身怀有孕,是以倒是的格外谨慎。
来回翻着被褥的手顿在了半空,夕若烟转过身,疾步走到庆儿面前,握着她双臂急问:“在哪儿?东西在哪儿?”
“走吧。”她转了身,带着庆儿扬长而去,再无沉沦。
北冥风心有不忍,坐上床榻,伸手将她带至怀中。夕若烟越是挣扎,他便抱得越紧,下巴抵在她发梢,说话间也不觉软下了几分语气,“我在,我在,我在。”
也不知她在焦急的找着甚么,一张床榻被翻得乱七八糟,却找来找去也没见找着甚么,倒是急了一头的汗。
夕若烟“唔”了一声,微微点了点头。
他缓缓蹲下身子,目光定定落在夕若烟小巧洁白的面庞上,抬起的手略顿了顿,半晌伸了畴昔。微带余热的指腹刚触上冰冷的肌肤,夕若烟只觉一阵电流顺着肌肤侵入四肢百骸,她严峻地避了避,立时将本身蜷成一团,模样好不成怜。
瞧了眼桌上的燕窝粥,虽有几分食不知味,口里也淡淡的,但昨晚未曾用膳,今早又起得晚了些,胃里也的确有些空荡,示以,也只好握着银匙小小的舀了粥送到唇边。
外头阳光亮媚,殿里的帐幔又被庆儿挑起,乍一抬眼看去竟觉微微刺目。夕若烟抬手挡了挡,倒是惹得身边庆儿掩唇一笑,“外头日头恰好着呢,主子睡了不短时候了,待用了炊事,奴婢陪主子在园子里逛逛,精力也可好些。”
同业的,另有秦桦、祁洛寒以及云笙三人。
北冥风既是一朝天子,便不成能率先打陈旧规,惹人非议。而他既要保全挚爱的孝心,又要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如此,方是最好的处理体例。
迩来夕若烟嗜睡,总要睡到巳时三刻方才起家,庆儿从不敢前去打搅,恰着昨夜又出了那样的事,今儿足足比平时晚了小半个时候,才听着内殿里有了动静。
庆儿取来衣裳替她换上,又扬声唤来宫人端上盥洗之物,待得发髻高挽,步摇翩翩,绫罗加身,庆儿又瞧着她神采似是不好,便用了不伤胎儿的胭脂替她扑了点粉,待瞧得神采稍缓,这才对劲地扶着她去了金丝楠木桌前。
夕若烟提着裙裾上了石阶,视野环顾,清楚殿中无人,可内里隐有火光腾跃。她正迷惑,庆儿却不言,只领了她往里而去。
夕若烟与云笙坐在凉棚底下,前者倒是平静自如一些,反倒是后者早已是按捺不住心头悸动,跑到校场周边扯着嗓子喊着加油,饶是未有参赛,倒是比参赛的人还冲要动一些。
耐久,怀里的哭声垂垂小去,待北冥风微松了手,怀中人儿却早已沉甜睡去,只余下脸庞两道未干的泪痕。
庆儿走到她身后,见她焦急的模样,兀自考虑了一番,恍然大悟,“主子但是在找阿谁东西?”
一时候恍然想到了甚么,夕若烟立时变得有几分严峻,忙不迭起家就往内殿里跑。
捏着块锦帕拭了拭唇角,夕若烟看了眼正清算着碗碟的庆儿的,问道:“对了,本日不是云烈王子出发回南诏的日子吗,可走了?”
艳阳高照,暖暖的阳光透过帐幔撒进殿里,庆儿翻开窗棂,一股子沁人的蔷薇花香劈面而来,她闭眼深深嗅上一口,稚嫩的面庞尽是满足。
宫中校场极大,可纳千人不止。
殿内烛火淡淡,水青色帐幔层层垂下,朦昏黄胧遮去面前气象,只模糊瞧着榻上坐着个月白身影,只看不清模样。
庆儿走在前头推开殿门,殿中光芒有些暗淡,但幸亏此时恰是彼苍白日,开了殿门,微有阳光透入,倒是亮堂了几分。
夕若烟拭了泪,止了抽泣,庆儿见状上前将她扶起,只听着她问:“圣上当今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