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皇家之情
太皇太后似一无所觉,半晌她叹了一口气,面上暴露浓浓的哀伤,语含深切的可惜说:“皇后是个薄命人,年纪悄悄的便走了,就让天子多陪陪她吧……让他们伉俪两人伶仃待一阵。”
呛鼻的绢帕抹过眼睛,德珍亦哭,无声地泪如泉涌。
没有多想这些的时候,德珍赶紧褪下钗环佩饰,换了一身素净的绵袍子,就携秋林向坤宁宫赶去。
内里,太皇太后携着苏茉尔的手,行动盘跚的走到里间门前,侧首低目扣问道:“天子在内里多久了?”
仲春丁卯日,皇后崩于坤宁宫。
一语未完,只听一旁苏茉尔低劝了一句“太皇太后节哀”,太皇太后又抑下心诽谤怀,伸手拍了拍玄烨扶在她臂上的手,语重心长道:“哀家晓得你,天子不必妄自陋劣,也不要过于伤怀。皇后她早走,是这孩子福薄,罢了,多说无益……让她早日入土为安吧。”
一应毕,玄烨看向佟贵妃,面色微微黯然,干休道:“你带她们去见皇后最后一面吧。”说罢,淡然走出坤宁宫。
德珍看了一眼来回穿越的宫人,手不觉的轻抚了下平坦的小腹,而后悄无声气的随众步入大殿。
心中说不出的黯然,不知是因为殿内沉痛压抑的氛围,还是因为不能将她遇喜奉告玄烨。
只见三寸高的朱红门槛后,玄烨一身月红色缎绣彩云蓝龙袷龙袍,长身玉立着;那石青色绣龙云蝠领衬着一张清俊的面孔,不见喜忧,还是如常的神采暖和,与少大哥成的慎重仪度。
说话之间,玄烨已扶着太皇太后在暖阁的炕上坐下,又转而扶了皇太后坐下。
透过婆娑的泪水看去,她瞥见东暖阁的里间里,满目满目标大红绸幔,以及那没烧尽的龙凤烛……
刘进忠不敢坦白,更不敢与太皇太后对视,他额头紧紧的抵着空中,颤声答道:“回太皇太后的话,自皇后未初二刻在此薨逝,至今已有大半个时候了。”
太皇太后皱着眉,神采凝重,一言不发。
皇后小产暴病一事世人皆知,却一向不知皇后病况究竟如何,本日乍闻皇后崩于坤宁宫不免震惊,纷繁沉浸在各自的思路中,并没有重视到时命令六宫侧目标女子也已到了。
太皇太后悄悄点头,正要举步在旁坐下,只听“嘎吱”一声,门扉翻开。
当年,皇后作为权臣鳌拜的义女,又是辅政大臣遏必隆之女,入主中宫本已成定局。却不想太皇太后令满朝文武措手不及之下,抢先一步下了册立已逝的孝诚仁皇后为后的懿旨。因此,皇后才会屈居人下,以一个没名没分的庶妃入宫,直至半年前被册立为继后。
佟贵妃强忍下哀思,隔开万嬷嬷的搀扶,上前搀着太皇太后,顺着话含泪轻语道:“皇上是个重豪情的人,又和皇后十几年的伉俪情分,现在皇上只怕比谁的悲伤难过,估计还要在内里待上一阵。不如让臣妾先搀扶您一旁坐着。”
不及深想下去,呜哭泣咽的抽泣声中,突然响起了长长的通报声:“太皇太后到――”尾音未落,三驾凤辇接踵停在坤宁宫大殿丹墀下,而走下凤辇的不但要太皇太后,另有皇太后,以及佟贵妃。
择了殿内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德珍悄悄跪下,秋林随跪一旁。
刚想到这,脑中灵光一闪,德珍俄然记起了一个十多年前的传闻。
闻言,太皇太后身边的几人,面上皆暴露哀痛之色,无一不是淌眼抹泪。
昂首看去,只见劈面的东暖阁漆红隔扇门大开,能清楚的瞥见内里跪着敬嫔等主位及几位皇子皇女,却看不见佟贵妃的身影。可这个时候,佟贵妃如何还没到,实不像她一贯的风格?
一时候,统统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偷窥向太皇太后。
“皇后!”还抚着小腹凝睇殿门,暖阁里俄然传出了佟贵妃哀恸的哭声。
皇后崩殂的处所,不在翊坤宫,而在坤宁宫。
本来佟贵妃是去请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了,才乃至中午将到,方姗姗而来。
德珍直身昂首,目光相随,直至那道清癯而矗立的身影消逝在眼中,她仍然没有收回目光,他也仍然没有在跪地的人群中发明她,只是目不斜视的走出了坤宁宫,亦走出了她的视野。
白叟易伤怀落泪,太皇太后亦不例外,她眼中出现一丝泪光,长长感喟道:“说到对皇后的惭愧,哀家比你来的……”
不一时,暖阁里此起彼伏的哭声响起,有哀柔的女音哭喊“皇后”,有稚嫩的同音哭喊“皇额娘”,另有哀思欲绝的声音哭喊“主子”……由里及外,坤宁宫中顷刻沉浸在一片哀嚎的抽泣声中。
“各位小主,宫门外还等着,主子先行辞职。”带路寺人引到正殿外,打了个千儿便小跑折回。
东暖阁表里从太皇太后一来,俱是温馨了下来,现在太皇太后又久久不说话,氛围垂垂压抑了。
心中迷惑,德珍不由又细细再看,才发东暖阁里间的隔扇门紧闭,门外跪着刘进忠等乾清宫掌事。见之不由思忖道:莫非玄烨和佟贵妃正在这里间屋,伶仃在皇后尸体前举哀?但是这也不该,皇后的尸体怎会在东暖阁里间屋子,那边是帝后合卺之地,只在天子大婚的时候,方会利用此处。
一起上仓促而行,不时能瞥见仓猝赶去的嫔妃,便与之结伴随去。比及坤宁宫正殿,已有很多嫔妃宫人赶到,正乌压压的跪了一地,低声而悲戚的抽泣着。多因事发俄然,她们来不及筹办丧服,皆是选了一身素净的衣裳,素面朝天的来了。
德珍如是想到,发觉太皇太后一行人已走入东暖阁,她又随众看去。
玄烨跨出门槛,佟贵妃忙让位退后一步,玄烨顺势搀扶起太皇太后,道:“孙儿待皇后有愧,只能最后再为皇后尽孙儿一点情意,倒叫皇祖母为孙儿担忧了,实是孙儿做事鲁莽,愧对皇祖母多年的教诲。”
“天子。”太皇太后淡淡的轻唤,唇角恍忽含了一丝欣喜。
许是这满目标大红刺痛了眼睛,德珍低伏了下去,手又轻抚上了小腹,泪水顺颊而落:孩子,你或许来得并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