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州歌

三十 愚不可及

他更加思疑端慧是装疯卖傻了。

她较着松了口气,兀自有些不解,但很快仿佛想到了甚么,眼睛又亮了起来。

谢归尘对端慧有点刮目相看了。

端慧仿佛没想到他如此好说话,有些难以置信,面带恍忽地看着他。

谢归尘退避到了与蛮王主帐相连的侧面帐篷,将一出闹剧听了个清楚明白。

蛮王被迫留下这公主的性命,这一个公主又仓促一面间表示得比上一个不着调,他便也想让她不痛快,结婚后,令世人称她为王妃,而非王后。

兄弟二人被迟误了很多时候,为防谢归尘再晚归去被巡夜的人撞见行迹,只好仓促话别。

“陛下既然承认了我的老婆身份,为何不肯赐赉我老婆名分呢。”

他本来暗自惊心,莫非这公主发明他与蛮王的首尾,成心趁着送嫁的使团还在,闹将出来,戳穿他们的同谋,粉碎和议,她好顺利回朝?

谢归尘震惊,刚才听她对蛮王以身相诱时还是小惊,现在才是真的惊奇。

他传闻端慧痛骂使臣无能,又及部族贵女如同先前对待柔安般上门摸索她,她仿佛也没占有上风,起码他传闻,贵女走后紧随厥后出帐的便是好几簸箕名瓷碎片。

“……”

“你胆敢跟踪我?你跟着我去了王帐,是不是?你听到我同蛮王扳谈了么?你为甚么不出声,本公主号令你回话!你不说话,你为何不说话,你对我没有畏敬了是不是?你要向父皇告发是不是?你休想!本公主方才同蛮王不过逢场作戏,我欺诈他的!你若奉告父皇,我就说你谗谄我!”

这已是数日前的事了,克日端慧那边风平浪静,他还道端慧是窝里横,对塞外野女的欺负忍气吞声,不料憋了大的在这里。

“陛下,我有一请。”

他面上麻痹,内心讽刺,便是她不要求,他有机遇莫非不会这么干么,还要平白经她的手送了她功绩和把柄?这位公主想得比长得还美。

谢归尘信赖表兄这是实话。

谢归尘嘲笑。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有日子未曾如此畅怀了。”

她独自说完,便道两人同业太较着,让他不必保护她了,施施然拜别。

“王妃此举倒是歪打正着,我还真有些不舍杀她了。”

谢归尘望着她的背影眼眸幽深,久久不动。

谢归尘有所预感,下一刻,就听端慧将先时向琅玕承诺的,原封不动,不对,变本加厉地叮咛给了他。

“我说,你该不会心悦于我罢?”

可惜,真是不巧,没走几步,他撞见了躲在暗处哭骂发疯的端慧。

二人议定,琅玕又有了打趣的心机。

他不知她猜到了没有,猜到了甚么,却不敢冒险,暗自按上腰间藏起的匕首,迟缓靠近她。

“我天然不会令大王绝望。”

谢归尘闻言一惊,他收回媒介,这无私又虚假的公主还是有些意义的,只是……

他又笑了几声,才强忍住了,奉了一碗奶茶赔罪。

他讨厌地看着信化为灰烬,翻开窗,散除腻人的余香。

狼玕为这公主的异想天开逗笑了,他与表弟的顾虑一样,不信她背弃故国,更不信她能够搞来他所说的人和物,但她如许说了,他也生出些兴趣。

“你既然受你父皇钟爱,便该晓得你这是在挖他的墙角,你竟然会情愿为了我叛变他?何况,你的父皇晓得你有这般要求,只怕会对你生怒生厌,不会再看重和爱宠你了,更不要说承诺你的过分要求。”

“你说。”

她没说几句话就碰了一鼻子灰,令人不测又不料外埠恼羞成怒,转而对蛮王恶言相向。

谁说不是呢。

“难怪,你先前还让人药倒了我,公然存了如许的心机。”

本来这才是她的目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畴前不知,你这张脸竟如此好笑。”

说她怯懦,她莫非不怕真变成刀下之鬼么?

“呵,是……不成的。你说得对,还不肯定她是不是装疯卖傻,为防万一,还是尽快斩草除根。我已派人盯住了她,她公开里一封信一小我都送不出去。说来,你还要归去么?有些行险了。不如也脱身出来,留在此地换个身份做个王公来帮我。”

“我信陛下。”

谢归尘握紧了匕首。

端慧顿了顿,却没有辞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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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慧还真不是嘴上说说,部下也甚么都做得。

在蛮王的推波助澜下,还真同谢归尘双方鸿雁传书起来。

她兀自侧脸,拨弄了一下耳垂坠下的明珠,那宝贵圆润的海珠刚好映了一点星光,摆动中宝光熠熠,给白净的人脸划过几道明灭的暗光,平增几分妖异。

“真的?”

次日,他借机将此事奉告表兄时,劈面见到表兄一阵有甚于前晚的大笑。

“也是,我表弟面如冠玉,又腹有斑斓,如何是那绣花枕头地庸脂俗粉配得上的。只是难为了你,还要同她虚与委蛇,偏劳你了。“

有使臣指出不当之处,道他曾将生母追尊为先王王后,按例和亲公主作为正妻也该有王后之位,他却道,王太后生养了他,又为先王生养数子数女,当得王后之尊,现在公主年青,初来乍到且寸功未建,不好急着同王太后比尊荣。

也或许,她是瞧不上那些不通文墨的贵妇,甘愿写给能文善书的他,即便写的是永不得见天日的字句。

不料他实在高看了她,一国公主,只记得些后宅伎俩,竟然漏夜来访,她总不会觉得王帐空虚是蛮王为她守身如玉罢?

谢归尘感受掌心的匕首蠢蠢欲动,将近离开他的掌控自行反击了。

说她胆小,她怕鬼。

琅玕笑叹:“真是自作孽不成活。”

谢归尘见她神采越来越猖獗,声音越来越大,低声道:

他没有否定端慧的跟踪控告,只盯紧了她的神态,看她是不是装疯卖傻。他当然不会奉告天子,他没有那份虔诚,天子和他的爱女,斗得越乱越好,假定她真作此想的话。

使臣成心再争,却看到不怒自威的蛮王和刀斧在手的保护,脖子不敷硬,嘴也是。

“不敢欺瞒公主。”

“另有些非我不成的事。到了时候,我自会来投奔你。你放心,统统人都怕她发疯带累本身,她便是明着着人传信,也必有人报于我晓得。”

谢归尘停下了脚步,挡住她的退路,谨慎地察看她。

端慧却一副对伤害毫无所知的模样,对着走到近处的他,低声诘责:“你跟踪我?”

谢归尘面无神采地看他。

他再想不到,自夸崇高的皇后之女会亲身跑来纡尊降贵地引诱她冷酷的异国丈夫。

他正要转成分开,却被惊弓之鸟般非常警戒的少女捕获了行迹。

另有,这洒金流光的包装莫非不敷招摇,是怕没人发明她同他暗通款曲么?

谢归尘真不晓得该说她怯懦还是胆小了。

等等,这个女人在说甚么,他药倒她的心机,只要为使团除一大害。

他这动机才转过,就被端慧接下来讲的话通盘颠覆。

如许宝贵的文具和香料,在蛮地更是有价无市,不消以赠送或互换,为处境堪忧的她赢取其他部族贵妇的友情,助她攀上王后之位,却用来传这无谓的动静,她是真的傻么?

她惊怒地睁大了眼,望着他,一脸控告。

谢归尘恍然。

难怪。

“哦,是吗?”

“哈哈哈哈哈。”狼玕真的大笑了出来,“好一名纯真的公主,我和你的父皇都轻看了你。好,就依你所言,我等着我的老婆给我欣喜。”

“算你识相。”

这无私又虚假的皇女实在没意义透了。

此事算是就此过了明路。

“公主多虑了。微臣不会将彻夜之事奏予圣上。”

“我那王妃还真算得花容月貌,表弟不如顺水推舟?我愿成人之美。”

“多谢陛下为我忧心。陛下放心,正如我先前所言,父皇将我嫁给了陛下,那我就不再是父皇的女儿,而是陛下的老婆了。至于我如何提出要求,父皇知我纯真,只要我的要求有合法的来由,那父皇就不会生疑。即便父皇回绝了我,我也是皇后嫡出的公主,我的舅家是江南最大的豪绅,我自有体例获得陛下想要的。”

端慧见他不该声,却不觉得忤,一脸知他听出来了内心煎熬的对劲和对劲,只道他默许了。

谢归尘绕道另一个帐篷的埋没出口,谨慎拜别。

这下,端慧的目标达到了,不再迟延,施礼分开了。

短短一个“赏”字说得百转千回,听得人血气上涌。

不过,蛮王被讨厌的人打搅,没好气得很。

“罢了,我与你有缘无份,但本公主心慈,不忍你单相思,便给你个机遇,为我做事,事成以后,我自会赏你。”

端慧睁大了眼睛,黢黑的夜里,幽微的光,她悉心的打扮全无华彩,只要她布了血丝的眼睛透暴露了惊惧下的猖獗。

琅玕面色不善地看着她,谢归尘也暗自纳罕,如何,这位公主该不会还没放弃自荐床笫的动机吧?

也是,她都能将他的沉默误以为心悦,将蛮王当作耳聋眼瞎的傻子也不是甚么难以置信的事。

公然,愚不成及。

“陛下!我既嫁予陛下为妻,便是陛下的人了,愿为陛下部族的强大增光。父皇爱我至深,我知陛下对景国良种良匠求之若渴,我愿为陛下支出彀中。”

他那表兄原也不是驯良的人,就算披着胸怀宽广为人开朗的英主画皮,也不耐烦对着一个百无一用的烧毁公主发挥,听着就要拼着费事拔刀杀人了,端慧却被吓得重又见机了起来。

琅玕笑了:“不错,你言之有理,你若将良工能匠、良种宝矿献上,自是大功,便当得起王后的尊位,受得起贵女的禀承。我不会虐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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