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话 真来了
这时候恰是下午,日头晒得暖烘烘,庆有等几个伴计都趴在饭饭店儿大堂的桌子上打盹儿,花小麦则和孟老娘一起,抱着小核桃在荷塘边晒太阳,冷不丁听到一串细碎的脚步声,回过甚,就见宋静溪领着两个丫头跟在春喜身后,正和颜悦色地冲她笑。
“喏,可巧我来的头一天,一个朋友送了我一筐这东西,说是叫番柿子,咱本地没有。我初时不认得,壮着胆儿吃了一个,酸酸甜甜,滋味竟是极好。想着要来看你,便拿了几个给你尝尝,你可别嫌弃。”
宋静溪一边与她酬酢,一边就四下里打量了一遍,啧啧感慨道:“小麦,你可太无能了,这处所现在真是大变样啊!记得上回我来火刀村找你,这里还是一间脚店,我还在内里住过一宿呢,没成想,才不到两年时候就被你买下,修了这么大一个园子!这荷塘瞧着真真儿喜人,比及隆冬荷花竞放时,必然美不堪收!”
花小麦被文秀才的态度气得不轻,晚间见到孟郁槐,便少不得扯住他抱怨了一通。
不等他说完,花小麦便打断了他的话:“你当我瞎啊?还不说实话?”
与番椒一样,这玩意儿在现在这年代,还算是个奇怪物,吃过的人可未几,宋静溪这份礼,不成谓不重了。
“我那里是拿她撒气?”文华仁涩涩地点头,“我是……算了,我也无谓解释,要如何想,随你的意吧。”
这话一出,花小麦头一个动机,便是摁住他揍两拳,但是一个转念,她便倏然眯了眼,似笑非笑道:“喂,我说文秀才,你该不会是在表示,让我给你涨人为吧?”
“小麦,这是你的孩子?长得可真是姣美!你几时成了亲,我一点都不晓得,呀,你看我……来得仓猝,也没有带甚么像样的物事,这头回见面,该给孩子见面礼才是呀!”
文华仁也没回声,闷坐半晌,站起家来看看日头,一声不响地去了前边大堂。
“你且去忙吧。”
花小麦与韩虎二人坐着又闲谈两句,很快,那老刘便从冯大娘家的地里返来了,说是已晓得了那番椒的病根在那边,只要摘去枯叶,再去城中买药兑水喷在田间,好生照顾着,十天半个月应是就能规复如常。
“嗯,你还挺机警!”花小麦翻了个白眼,“以是呢?头先芸儿来找你,明显白白是带着体贴之意的,你可好,冷着一张脸,倒好似她欠了你二两银没还,叨教你这是在拿她撒气?有甚么话不能当头劈面说清楚,非要摆神采膈应人?”
花小麦的确哭笑不得。
话说,那牵红线的月老,不是向来很有分寸吗,远的不说,单单她与孟郁槐的这桩婚事,不就很靠谱?可那老头好端端的,如何将周芸儿和文华仁系到了一块儿?
那荷包鼓鼓囊囊的,瞧着很有点重量,多数里头装着金银锞子之类的物件。花小麦推让一番,也就谢过她,不动声色地与她聊些闲话,并未曾主动问起她的来意。
花小麦低头朝那筐子里扫了扫,唇角便微微翘了起来。
花小麦有长久的惊诧,继而便快步迎上前,也扯出个大大的笑容来。
说着,又转过甚去看小核桃,惊呼起来。
“宋老板,好久不见,您怎地俄然来了火刀村?”
花小麦不喜他这蔫搭搭的模样,撇撇嘴道:“你要考功名,或是想多攒些钱,这都没题目,但起码在芸儿那边,你得给她颗放心丸吃。她够命苦的了,摊上那么个爹,一天好日子都没有,如果连你都如许拖拖沓拉,岂不更让她不好过?我是当徒弟的,徒儿的事,我就得管,我也管得着,喂,你别说我没提示你,倘你再如许担搁下去,我便做主,干脆让她跟了韩虎得了!人家也是一表人才,办事还利落利落,比你强多了!”
宋静溪酬酢两句,便又自青荷手中接过一个小竹筐,送到花小麦面前。
“先出来吧。”花小麦冲她笑笑,一径行至文华仁身边,找了块洁净点的处所坐下来。
一本性子胆小,受了委曲不敢说,另一个呢,又是个酸秀才,蠍蠍螫螫不利落,真真儿急死人!
与前次来火刀村时一样,此番宋静溪仍旧是轻车简从,乘一驾马车,独自停在了稻香园门外。
不管她所求为何,这事儿都必然不会轻易吧?RS
“我如何挑明?”文秀才长叹一口气,“考不上功名,还穷得叮当响,身无长物——我晓得芸儿并不在乎这个,可我又怎能让她随了我刻苦?不瞒你,那话在我喉咙里噎了好久了,可不管如何,我张不开这个嘴。”
她不耐烦与文秀才绕圈子,干脆爆豆子普通脆生生隧道:“傻子都能瞧出你和芸儿之间是如何回事,我这做徒弟的,就更是内心门儿清。这事不是一天两天了,既然相互都有那层意义,你一个男人,不主动把事情挑明,莫非还让她这女人家开口?该说的话你不肯说,别的男人对她成心,你却又躲起来拈酸吃味,真有出息啊你!”
这话说得孟或民气中一阵甜,将她又抱紧了些:“晓得你是替你那小徒儿担忧,但你也莫掺杂得过分,这等事,旁人如何说得清?——倒要问你,给宋静溪的复书,今儿捎去了?”
那文秀才毕竟是肯给她两分面子,抬开端,挤出个笑容来。
花小麦公开里磨了磨牙。
……
“我没……”文华仁缓慢地溜她一眼,剩下的话就没说出来,自顾自又扯了一把野草,在手中揉得稀碎。
文华仁晓得她是在开打趣,便也并未曾在乎,只低头不语。
“要我说呢,这事儿实在很好处理。”
“那当然,就文秀才那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孱羸样儿,拿甚么跟你比?”花小麦不假思考地点了点头。
那么……
花小麦也懒得与他在细处上计算,尽管凶巴巴道:“我问你,韩虎如何招惹你了,就值得你如见了瘟神普通,转头就走?他今儿如果来用饭的,便是咱稻香园的客人,莫非你就是这么待客的?”
花小麦虎着脸,狠狠剜他一眼,没好气道:“行啊你文秀才,长本事了是吧,方才那是甚么态度?芸儿一个女人家,面皮本来就薄,你还撂脸子给她看——她都要哭了,你没发明?”
文华仁低头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下,不住地用手揪扯泥地里钻出来的野草,周芸儿站在他身边,神采有点怯怯的,低声说着甚么,只因离得太远,实在听不清楚。
这也算是了了一桩事,花小麦得以松口气,含笑同他伸谢,想留他吃顿饭,无法那老头各式急着要走,唯有将他和韩虎两个送出门去,转过背,立即便去了后院。
大姐,您那桃源斋开了那么久,见天儿地和人打交道,莫非不晓得甚么叫场面话?不过随便客气一句罢了,谁能推测您竟真的跑了来?有事就说有事呗!
周芸儿扁了扁嘴像是要哭,却毕竟是生给憋了归去,深吸一口气,怏怏地退到门边,瞧见花小麦,便低叫了声“徒弟”。
“咱俩翻开天窗说亮话吧!”
“你说他怎地偏生是这个德行?”她气鼓鼓地拽着孟郁槐的胳膊道,“若要我来看,倒真感觉韩虎比他好了千倍百倍,可我有甚么体例?芸儿就是瞧上那酸秀才了嚜!幸亏我自个儿赶上的不是个读书人,不然,迟早给气出病来!”
顺手就从青荷那边接过一只荷包,塞进小核桃的襁褓中,各式称只是一点小意义,切莫推拒才好。
她心中这么想,面上倒是千万不会表示出来的,忙着让春喜送茶和点心来,将宋静溪让到石墩上坐了,笑着问候,说些“这一起可顺利”之类的应酬话。
“嗯,让吉利送去了省会。”花小麦嘻嘻一笑,对劲洋洋道,“她与我拉家常,我也同她讲客气,我还聘请她得闲来稻香园走动走动呢,归正不过是说说罢了,有甚么难?”
“我……”文秀才将眉头拧得生花,摆布没法,只得低头沮丧道,“你们搬新房上大梁那日,镖局里的人不是都一大早赶来帮手吗?当中便有这姓韩的。我瞧见他笑嘻嘻同芸儿说话,同为男人,他那眼神是何意,我心中明白得很。”
宋静溪一脸温婉地拉住她的手:“小麦妹子,我们真的好久没见面了呢!不瞒你说,实在我早就想来瞧瞧你,只是晓得你忙,不好来打搅。收到你的信,见你在信上说,邀我来做客,我便立时坐不住了,忙就跑了来,呵,事前也没打号召,你别怪我冒昧才好。”
她是认定了宋静溪不会真的跑来火刀村,但是这世上的很多事,本来就是不会遵循人的志愿来生长的。
孟郁槐勾唇一笑,搂搂她的腰:“如何,还是感觉我们走镖的靠得住?”
吉利将复书送去了桐安城,不过三五天以后,宋静溪,竟然真的来了。
隔了好一会儿,文秀才闷闷地抬开端,却并不看周芸儿,淡淡隧道:“眼看着就要午市了,厨房里少不得又是一通慌乱,你还得照顾门前的外卖摊子,筹办得充沛些,到时候也能轻松点不是?”
“少跟我打草率眼!”
番茄?
文秀才面上的笑容有点发苦:“我与他素不了解,怎会无缘无端……”
此人是个温吞水的性子,这话如果换小我来讲,或许不算甚么,但从他口中吐出,就显得有些生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