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话 不对头
花小麦从未曾听过他用这类语气说话，心中很有些不悦，强自按下肝火，略一思忖，冲他微微一笑。
她话锋一转，淡淡地笑着道：“您也别忘了，说一千到一万，我才是珍味园的店主，我过问铺子上的买卖之事，莫非不是天经地义？”
潘安然初来时髦致昂扬，眼下却似给浇了一桶冷水，蔫蔫儿地应了一声，立即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去了。
咦？
“嘿。”
这话一出，潘安然面色便有点欠都雅，本来笑得志对劲满。这会子一张脸倒是垮了下来。
这位安然叔，在省会厮混了好些年，虽始终没挣出个花样，却毕竟见了很多世面。珍味园自翻开张，买卖便一贯不错，一笔几十百来两的买卖，现在应是不值得他如许发兵动众地特地跑来夸耀一回，那么……
花小麦霍然睁大了眼，不由得转过脸去看了看日头。
孟家这新房方位选得恰好，春日里阳光温暖，将大半个院子都笼在了明晃晃的日头里，晒在身上暖洋洋的，种着花草的泥地披收回一股平淡枯燥的香味，呼吸间非常熨帖舒畅。
“您没事吧？”她的确不敢信赖本身的耳朵，摸索着想要伸手去碰孟老娘的额头。
她这一贯的确很少去珍味园不假，但一个月里总有几日，要去盯着雷安两口儿筹措做酱，每次有新酱出缸，那雷徒弟也总会送来给她尝尝，是以，对于酱园子的环境，她虽不说把握得一清二楚，心中却也是稀有的。
“这也不是没有能够。”花小麦冲她笑笑，“可另有一点，我也感觉蹊跷。安然叔几次三番将那二人描述得穿着富丽，仿佛全部芙泽县都难寻那样繁华的人，倘真是如此，这点子酱料买卖，于他们而言，只怕算不上甚么了不得的大事。似这等富朱紫，出门在外身边总不缺一两个得力帮手，戋戋七百两的买卖，打发个信得过的人筹措也就罢了，何必山长水远地从省会亲身跑来？”
“有甚不当？”孟老娘阴着脸没好气道，“反正老娘闲着没事，干脆便听你干脆干脆，免得你又跑去找郁槐，给他添费事，他这阵子可忙得很！”
“那又如何？”孟老娘一抬下巴，对劲洋洋道，“你怀着小核桃时我就同你说过，过后是要和你一笔笔算总账的，现下打你一掌，不过讨点利钱罢了，你还不乐意了？――我说，你那劳什子酱园接了大买卖，你不是应当乐得嘴都合不拢才对吗？如许愁眉苦脸给谁看？”
花小麦将心中疑问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那潘安然立即连连摆手点头，做出一副极之笃定的神态。
“不是同你说了吗？他俩是预备将这些酱料买归去。卖给本地的老百姓和酒楼食肆。像我们如许肯花心机、用料又实在的酱园子，搁在哪个地界都是屈指可数，咱做出来的酱是出了名的味道好，货真价实，一旦运去了他们的故乡。必定立即会大受欢迎呀！”
“娘！”花小麦冷不丁唬了一跳，吃痛朝后躲了躲，“我又没招惹您，好端端的，您还真下狠手哇！”
“行，我晓得了。”花小麦点点头，“明日他二人若再来，烦安然叔您让小耗子来唤我一声。如许大笔买卖，我这做店主的总该露个面，您说呢？”
潘安然摆够了谱，稍稍靠近一点，伸出五个手指，抬高了喉咙奥秘兮兮道：“整整七百两啊！”
潘安然怔了怔，给噎得半晌出声不得，端起茶碗咕咚咕咚一气儿灌了下去。
珍味园买卖的确红火，但酱料这东西，是老百姓过日子少不得的平常之物，即便是再贵，难不成还能卖出天价去？现下那酱园子里，最贵的一种酱是八十文一坛，那还是因为当中用了很多贵价干海货的原因。其他酱料，却大略都是三四十文高低――七百两的买卖，也就相称于一次过要交出上万坛的货，那两个客商莫不是筹算把酱料买归去泡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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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老娘向来懒理买卖上的事，明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这事理连她都明白，似潘安然这等在买卖场打滚好久的人，更是该等闲就能看出蹊跷之处才对，敢是被大买卖冲昏了脑筋，欢畅得过了，竟一时没想到？
“我哪有阿谁意义，安然叔你曲解了！想来是我话说得分歧适，惹得您不快，您看在我是小辈的份上，别同我普通见地。不过……”
她拧了拧眉心，沉声道。
花小麦昂首看她一眼，抿抿唇角：“我就是感觉有点不当啊……”
他有些悻悻地朝花小麦脸上觑一眼：“小麦丫头，当初是你自个儿将一颗心都扑在了稻香园上头，怕忙不过来，才叫我从省会返来替你打理珍味园，之前说得明显白白，买卖上头的一应事体我都能做主。如何，现在眼瞧着接了笔大买卖，清楚是件大功德，你却如许不放心，莫非是怕我中饱私囊？哼，我姓潘的虽爱钱，却也还没到如许恬不知耻的境地！”
孟老娘方才在堂屋中，虽没将事情的后果结果听了个实足十，却也晓得了个大抵，见不得花小麦这苦衷重重的模样，嘴里“啧”一声，毫不客气地狠狠一掌拍在她背上。
“您还没奉告我，那二人给了定金未曾？他们既不是本地人，想来该当不会在桐安府久待，到时这酱料，又该如何运送？”
“你说是不说？”孟老娘一巴掌翻开她的手，指着她的脸凶巴巴道，“老娘可没那么好的耐烦，再担搁，我便不睬你，由得你本身在这儿犯愁吧！”
花小麦一愣，随即腮边笑容立即敛去两分。
“安然叔，您是与那两位客商已将事情说定了？怎地之前不先与我筹议？那……他们可有付了定金？”
“我这不是心想着，你刚生了孩子没多久，恰是手忙脚乱之时吗？”
花小麦将茶碗推到潘安然面前，见他一脸藏不住要溢出来的得意，不由垂首暗笑。
“安然叔您就别跟我卖关子了，直说不可吗？”她抿唇冲潘安然一笑，“说出来，让我也欢乐欢乐呀！”
花小麦哪管他现在是何心机，不紧不慢地又问了一遍。
七百两？这……仿佛有点不大仇家哇！
花小麦望着他的背影摇点头，在前院里坐了半晌，也起家去了堂屋，将小核桃从孟老娘怀中接过来，也不开腔，冷静捏住他胖乎乎的小手缓缓摩挲。
“……今儿上午，已是将这事说定了。”潘安然有些不甘心肠嘟囔，“至于定金，天然是按端方收两成。人家那两个痛痛快快就掏了银票出来，说是明天还要来一趟，选定酱料的种类。至于运送，人家说了用不着我们操心，能有甚么题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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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端的作势要走。
孟老娘低头想想，竟是破天荒地点头表示附和：“这倒是，这事儿搁在我身上，归恰是想不到那么多。不过，或许人家做买卖的，对商机感受格外灵敏，特地同店家探听了也未可知？”
“好了，说还不可吗？”花小麦忙一把拽住了她，叹口气道，“方才您也闻声安然叔说的那些话，我不是信不过他，只是始终感觉整件事透着股奇奇特怪的意味。”
……好吧，潘安然这番话，仿佛也能说得畴昔。可她内心为何总感觉有些不结壮？
珍味园在省会当中。也有几笔四五百两的大买卖，可那是酒楼一整年的订单啊，怎可相提并论？
实在……不能不谨慎点啊！
孟老娘默了默，风俗性地想找些话来辩驳，竟是遍寻不着，半晌猛地抬开端来，讶然道：“你那脑筋几时变得如此灵光了？”
花小麦点了一下头，却一时没有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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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个设法，方才就一向在她脑筋里不竭盘绕，只因见潘安然已是有点不欢畅了，才没立即在他面前一股儿脑地倒出来。
孟老娘瞧着潘安然似是一时半会儿不预备走，到底是送了茶来，将他让在前院里坐了，便自顾自带着小核桃去堂屋里玩耍。
她一头说，一头顺手理了理小核桃的衣裳：“据安然叔讲，那两个客商是在省会的酒楼尝过用珍味园酱料做的菜，感觉极好，这才巴巴儿地寻了来，可……按常理，咱平凡人感觉一道菜好吃，不是多数应当以为是厨子的技术高深吗，怎会将功绩归到那酱料上头去？为厨之人整天跟油盐酱醋打交道，天然晓得咱家酱料的好处，但那两个客商，是内行人哪――我总感觉他们这说法不靠谱，归正在我这儿，是有些信不过的。”
他一面说，一面端起茶碗来抿了一口，言之凿凿道：“人家不就是想从中赚个差价吗？大处所来的人，穿得那叫个富丽，一看就是手头充裕的，不差这两个钱！他要买，咱就尽管将这酱料做出来就是。至于他筹算如何运归去，运归去以后又预备如何措置，这和我们有甚么干系？”
有大买卖找上门，她心中当然感觉雀跃，但珍味园拢共只得那几个伴计，酿造上万坛酱料，得花多少时候，费多少力量？借使最后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么多的酱料，斯须间又去哪儿再寻个卖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