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走牛观花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中间,白首太玄经!”
“按儒家法门,三境独居,格物致知以成意;四境游学,行路万里可立心;五境朝圣,登高望远终知命。听起来高深莫测,说到底,还不是吹嘘甚么‘六合君亲师,仁义礼智信’!”
付豪杰轻吐浊气,如梅傲立,高洁气质绽放六合。
他的左手抬了起来。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付豪杰本觉得是碰到知己,不由欣然感喟,绝望地喝了一口闷酒。
文人修道,浩气萦胸,这诗与酒,便是他们晋升感悟、挥洒才情的两大利器。
任真点头,说道:“君子四友,梅兰竹菊。让付兄绝望了,我只喜好菊花!”
任真手托酒坛,了望向远方那片乌黑,轻吟道:“尘劳迥脱事非常,紧把绳头做一场。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付豪杰眼里笑意愈浓,自嘲道:“蔡兄是明知我酒量陋劣,才如此豪放吧?罢了罢了,悟道要紧,如果再多喝几坛,明天的大好光阴可就荒废了。”
念完以后,他跳回牛背,打量着面前凝眉思悟如木鸡的青年,冷静喝酒润喉。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目炫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别的半柱香还没烧完,付豪杰俄然一颤,浑身汗毛炸裂,好像遭到雷击。他昂首望向任真,神采飞扬。
甚么“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傍晚”,甚么“冰雪林中著此身,分歧桃李混芳尘”,甚么“有梅无雪不精力,有雪无诗俗了人”……
任真舌灿梅花,付豪杰意眩神迷。
付豪杰豁然昂首,喜出望外,做了个请的姿式,便悄悄聆听。
任真点头,拿起坛子共饮一口,内心对此人的好感又陡升很多。
“付兄谈笑了!你尽管畅怀痛饮,明天我宴客,分文不取!”
山道旁,一名墨客拊掌赞叹,他峨冠博带,边幅超脱,如东风拂面,眉眼间透着几分灵性。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袖去,深藏身与名。
任真慢腾腾起家,不慌不忙再饮一口,俯身看向那名墨客时,脸颊有些红润。
不到半柱香工夫,任真胜利抄袭了宿世高低五千年的前人聪明,将咏梅名篇十足倾倒出来,成心要帮这恋梅痴汉,格出一个梅意君子来。
酒气浓,则豪气重。
识途的不止是老马,这头老牛重车熟路,对火线的崎岖山路了然于心。
毫不霸道,却充足倔强。
“好诗好诗!”
付豪杰鼓掌称奇,失声赞叹,“梅之隐逸!”
格物致知,正心诚意,这八个字,就是儒家关于神意境的修行精华地点。
每隔三天,它就得随仆人来回一趟,把辛苦拉回的整车酒坛分收回去,发给那些潜居群山各处的读书人。
……
“呵呵,我倒要看看,西陵的同境才俊都在贯穿些甚么叽霸玩意儿!”
诗意兴,则儒意起。
“两百里西陵,传闻有三十六路名胜,各蕴气象……”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易容成蔡酒诗后,任真没有直奔桃山上的修文宫,而是摈除着那辆慢吞吞的牛车,信牛由缰地在群山间逛荡。
任真把墨客的举止看在眼里,心头微松,此人气度不俗,言谈开阔磊落,不像是丑恶之徒。
说罢,他畅然一笑,从牛车上抄起一坛美酒,当即喝了起来。
格物,意义是切磋事物本源。致知,意义是获得真知灼见,至理大道。
看着他痴醉的神情,任真暗道,此人道情高洁,无疑是个真君子。归正这些诗又不是他写的,既然如此,何未几背几首,赠人梅花,赚他一手余香!
感慨罢,他学着当年读书时胡想过的诗仙模样,朝后一仰,举起酒坛豪放饮了起来。
西陵书院坐镇之地,多年前曾叫天玑山,厥后取儒家桃李满天下之意,又有漫山桃花,才改成平淡的桃山,也还是蜚声四海。
任真没有回应,沉吟半晌,持续诵道:“墙角数枝梅,凌寒单独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他目光湛湛,凝睇着牛背上醉意愈浓的任真,并未像世俗那样开口言谢,而是寂然道:“不悟梅,却识尽梅之真意,蔡兄真乃神人也!我特别想晓得,你悟的究竟是何种真意?”
闻弦知雅意,付豪杰面露异色,欣喜道:“莫非蔡兄也是此中知音,对这一剪寒梅深有感悟?”
他一把擦掉嘴角的酒渍,抬眼望向不远处的那片梅林,粉白如雪,暗香浮动,不由情意一动。
“君子爱梅,淡逸坚毅。付兄格梅求知,莫非是想取寒梅之意,以通诗文之道?”
墨客上前,暖和一礼,调侃道:“蔡兄平时埋没沟壑,不露峥嵘,本日借酒吟出如此豪放的好诗,恰好叫师弟偷听到了。你明天若还敢收酒钱,嘿嘿,我必然要拾你牙慧,当作我付豪杰的高文鼓吹出去!”
付豪杰蓦地一顿,眼里精光四射,“梅之坚固!”
大凡道统名山,常常都有个清脆气度的名字,比方兵家真武山,道家龙虎山,佛家灵台山等等。
四下无人,他躺在牛背上,酒意涌上来,醉眼惺忪,宿世饱读的诗书化成无数笔墨,在他脑海里飘舞,满盈着浩大的灵气。
“不过,如许也好,趁中三境的门徒都外出游学朝圣,此时我混进书院,只要谨慎对付那些讲学先生,应当题目不大。”
一撇。
完美且流利,畅快淋漓。
正心,意义是修改本身的本心。诚意,意义是使本身的意念纯洁朴拙,与外在大道相符合。
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千秋二懦夫,烜赫大梁城。
书院很大,这四周崇山峻岭,连绵周遭两百里,皆是其辖区,真正用以讲经论道的殿群,只在那巍然耸峙的桃山之巅。
任由青牛在山间徘徊,他绣口吞吐,一边喝酒,一边吟诗,这首《侠客行》诵完,他豪情彭湃,赴北境以来郁结的闷气一吐而光。
一捺。
任真见状,跳下牛背,凛然道:“不过,我昔日所作诗篇里,倒有几首咏梅,无妨赠与付兄,抛砖引玉,或许能勾起兄台的灵感呢!”
因而,他深吸一口气,无数斑斓名句接连爆了出来,彷如爆米花机一样,妙语连珠,织成了一大张珠帘。
一十一笔,一心一意,方是梅。
紧接着,手指划落,又是一竖。
面前这位付豪杰,格的是梅之形,修的是梅之神,悟的是梅之意。
五指拂过,浩然清气无声荡出,凝成一道灵力笔划,似一节梅枝横亘虚空,透着一股精纯而刚毅的意念。
牛背上,任真拎着一坛酒,百无聊赖地望向莽莽群峰,喃语道:“三十六路又如何?就算是三百六,也没见西陵文人经天纬地,破开那些酸腐教条!”
正月刚过,春寒料峭,连青牛都有些吃不消,腿蹄吃力地踏在坚固冻土上,巨大鼻孔喷吐着热气,不时降落哞几声,仿佛是在嫌弃背后较侧重了几分的新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