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扬州之论
李恪同王玄策干系甚密，所言天然不是客气话，王玄策也不推让，想了想便道：“传闻上古黄帝初在位经常忧国不治，而后梦游华胥，觉华胥国治民安，乃顺其道，终天下大昌。本日公子外出游历，望公子也能效由黄帝，游有所得，便奏一曲‘华胥引’吧。”
仙娘虽是女子，但倒是欢场中人，欢场中人亦在贩子之列，动静最是通达，李恪既碰到了，便想着多问上两句。
学琴者哪有不善华胥引的，对于琴中妙手的仙娘而言更是不在话下。
“闲居大庭，斋心折形。忧天下之不宁，何堪政事民情。久居三月之零，海河欲致清平。悠悠一梦之录，致华胥之行。”
李恪道：“非也，女人的琴艺了得，就算是放在长安城中，也是排的上的人物，何来艺技不精一说，如果连女人都算艺技不精，恐怕偌大的长安城也难寻能者了。”
“诺。”仙娘听了王玄策的话，应了一声，一双葇荑放在了琴弦之上。
仙娘笑道：“公子想必是见多识广的，既然公子这么说了，奴家便厚颜生受了。”
青楼女子，久在欢场，天然练就了一双好眼力，李恪举止不凡，又自长安而来，天然不是出自平凡人家，仙娘倒也不便过谦，免得惹地李恪不耐烦了。
说完，李恪摆了摆手，便有王府卫率自船屋内搬出了桌凳，架在了宽广的船面正中。
仙娘回道：“公子既是南下做买卖的，便需便需千万细心两处人等，这两处人在扬州权势最大，如果惹了他们，不管买卖大小都难在扬州安身。”
李恪轻声笑道：“买卖倒是做的尚可，但也不过是祖上留下的些许祖业罢了。”
李恪虽未明说，但倒也未曾妄言，他此次南下本就是奉李世民之命办理祖业的，只不过他要办理的祖业是东南十六州罢了。
扬州，李恪听着仙娘的话，脸上不由浮出了一丝笑意。
仙娘抬手表示身后的婢女接下家仆捧过来的金子，对李恪笑道：“公子脱手不凡，想必也是方家中人，奴家如果弹的不好，还望公子勿要见怪。”
李恪问道：“这倒是巧了，女人自扬州而来，我也正欲往扬州而去，也算是你我之间的缘分。”
李恪拍了鼓掌，便有一旁化作家仆模样的楚王府卫率上前，手中捧着一锭金子站在了仙娘的身前。
李恪道：“女人不觉冒昧便好，女人琴艺绝佳，我二人一曲听罢尚觉不敷，愿请女人再奏一曲，不知可否？”
李恪点头笑了笑，问道：“女人自扬州来，自知扬州事，我正有一事想问女人，不知女人能够为我解惑？”
仙娘闻言，掩嘴笑道：“公子见多识广，既请仙娘上船，当知仙娘是何人，这河上行曲与在楼中不是一个价。”
仙娘回道：“奴家出自江都烟雨楼，自扬州北上探友，此番便是回扬州而去。”
仙娘见李恪的模样道：“公子气度不凡，想必是富朱紫家后辈，前去扬州办理的买卖想必也是极大的”
仙娘的琴音李恪此前已经听过，天然晓得仙娘所言不过是谦善之词，因而道：“女人过谦了，我二人洗耳恭听。”
所谓“技”者，餬口之能，李恪听着仙娘的话，心中便更加地必定了，面前的这个仙娘必是青楼女子无疑了，若非如此毫不该称之为“技”，而该是“艺”。
李恪道：“这是锭金子可作钱百贯，便当女人弹琴之酬。”
仙娘回道：“恰是漕运与盐帮。”
百贯银子，足可在长安任何一家青楼中为一名姿色上佳的清倌人赎身，也可买下两艘仙娘所乘的花船，作为他的琴资天然绰绰不足。
李恪问道：“我奉父命南下，乃是为办理族中留在扬州的一些买卖，我此次初到扬州，对扬州尚不熟谙，尚不知该谨慎些甚么，女人可否提点一二。”
不管面貌、琴艺，还是举止，仙娘都非平常青楼女子可比，乃至在平康坊，号称长安之冠的撷玉楼重也找不出如仙娘这般人物，而现在竟生生呈现在了李恪的面前。
仙娘含笑着回道：“小女拙技，能得公子青睐，已是万分荣庆，岂敢言冒昧二字。”
仙娘的身份李恪天然晓得，至于这价李恪倒也不担忧，以李恪的身家，这天下还没有他听不得曲子，只是面前的这个女子倒是叫李恪非常猎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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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娘玉手重拨琴弦，一阵阵婉转委宛的琴音便自仙娘的指尖流淌而出，传入了李恪的耳中，听得李恪也如痴如醉。
李恪见过很多女子，宫中的，青楼中的，哪怕是京中权朱紫家的贵妇人李恪也熟谙很多，可像如许的女子李恪竟还是初度见到。
李恪尚不知扬州竟另有这等权势，闻言，讶然问道：“哦？却不知是哪两处人？”
仙娘起家，对李恪屈膝谦道：“小女艺技不精，叫公子见笑了。”
李恪对身边的王玄策问道：“先生可有想听的曲子？”
李恪看着盈盈站在他面前的仙娘，心中也不免猎奇。
华胥引曲中所言虽是黄帝之时，但却载于《列子》，作曲之人已久不成靠。但虽是如此，却涓滴不影响华胥引成为天下名曲，传奏已然千载。
“公子想听甚么曲子？”仙娘在木凳之上坐定，对李恪问道。
仙娘回道：“公子但叨教来，奴家如果晓得自是知无不言。”
仙娘道：“哦？这实在可贵。”
“女人的曲枪弹地极好，我二人乍听之下如闻仙乐，甚是爱好，故而自主主张请女人登船，还望女人勿怪冒昧。”李恪长身玉立，站在船面之上，看着身前站着的仙娘，和随在她身后抱琴的婢女，拱手笑道。
华胥引不算长，合计不过三段节，不过盏茶的工夫，一曲华胥引便奏完了。
“好曲。”一曲奏罢，李恪本来微阖的双眼展开，抚掌叹道。
李恪问道：“却不知女人自那边而来，又往那边而去？”
仙娘一言一行进退得宜有度，明显是见过世面的，竟有些大师闺秀的意义，更加可贵的是仙娘人如其名，月朔露面便如那画中走出的百花仙子，就连行乐要价如许极其奸商之事自她的口中说出，都涓滴不显得低俗，实在叫李恪讶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