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章 严肃点 拜堂呢
马泰一时为之语塞,嘴角一扯,连两道疤痕也跟着动了起来:“我不跟你费口舌。”
是以,玄月回了何府筹办徐家来娶,徐卫自回西水门拜谢了父亲。虽说两家都应允了婚事,但情势过场不能免,这时候就讲究个“明媒正娶”。少不得又派官媒去说一次,何家又承诺一下,然后徐家再请媒人照顾礼品礼金前去正式定下这门婚事,谓之“纳采”。顺带问明玄月姓名,生辰八字,带回徐家去合,竟合出个“大吉”之兆。乐得徐家人筹办一份厚厚的聘礼,计金二百两,上佳好茶八斤,时鲜果品十六篮,团员饼十六对,羊酒八瓶。都取双数,万不能单。而聘礼中,款项能够没有,果品羊酒也能够没有,唯独不能没有茶。是以,聘礼在宋朝,也称“茶礼”。
“少耍嘴皮子,我这是带了官家诏命,来给你送大婚犒赏了,先说好,我可不送礼了。”折彦质晃了晃手中天子圣旨,挤眉一笑。
话刚说完,中间玄月一扯同心结,小声道:“别让客人笑话。”这话让杨马两个听了个逼真,忍不住偷笑起来。传闻九嫂比九哥还大两三岁,这回徐家老九是被架上鞍咯,此后怕是少不得打赤脚顶马桶,哈哈。
到了仲春二十七这一天,何家本该派出一个陪嫁侍女来男方家中铺床挂帐,安插新房。估计是何夫人舍不得,就教唆了两个五大三粗的仆妇来。惹得徐秀萍徐王氏两个抱怨了老半天。
是以,玄月穿的,也不是平常嫁衣。而是和当初徐王氏进宫朝贺皇后时一样,穿戴富丽丽的命妇服,那气度,那仪容,谁敢信赖这是当初在府里喂马那丫头?哎,现在人家飞上枝头变凤凰咯,你说徐府小衙内如何回事,少保府里这么多人,他如何就单单看上个张玄月?话说,即便到了明天玄月出嫁,有人是连问也没来问一句。
“那是那是,徐九官人多么样人?军中大将!惹毛了他,别把府门给踹了。”祝家大娘子一边笑着,一边取过红盖头给新朱紫盖上。这才牵着她出了内室。
徐绍忙问启事,只听二哥说道:“老九现在说不定正带着那女子往夏津跑呢!不可,我得从速让他四哥去追返来。”说罢,撩起衣摆,大步驰驱。徐绍看着兄长的背景只能点头苦笑,这事给闹得……
“枢相说那里话,卑职结婚些许小事,哪敢劳动枢密相公?”徐卫笑道。
“我,我,我……当年是我把他从水里捞出来。”马泰终究找到个冲破口。
何灌满脸笑容,伸手虚托,警告之词一样是牢固的:“敬之戒之。夙夜无违舅姑之命。”这里的“舅姑”,实在指的就是公婆,让出嫁之女不能违背公婆之命。不过何灌说完场面话以后,略一沉吟,又道:“你那官人常在行伍,需得细心照顾,多加谅解。”
当初向徐卫爆料那大胖妇人往铜镜里细细瞅了一番,脸上笑得都着花了:“都雅,就是都雅!这命妇的衣裳不是谁能穿的,玄月啊,不,徐家娘子,徐夫人,你可有福咯。”
“我欢畅!”马泰白了他一眼。
花开三朵也得各表一枝,这头徐家老哥俩松了口气,那头何灌一口气却松不下来。回到房间今后,看到浑家还合衣坐在床上等待,一进门就问甚么事情。
徐绍一样摇了点头:“嗯,还难说。对了二哥,关于老九的安排……”说到此处,顿了一下,又弥补道“罢了。先结婚,眼下这件事情最要紧。不过有句话,作弟弟多一句嘴,哥哥别多心。我们徐家现在虽说风景,但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万事谨慎低调总不会错。老九的婚事,我以为还是从简为好。”
跟着这一声呼喊,本就热烈的徐府更加热烈。上到朝廷执宰,下到徐家庄的农夫,夹道相望,纷繁喝采。好个徐九郎!这气度,这威风,这傲视之间的神采飞扬,不愧是紫金虎!
张玄月毫不在乎,搭着盖头竟也比她走得快,到了客堂。只见何灌伉俪也盛装而坐,只是何夫人一脸倒霉相,就跟别人割了她肉似的。玄月立在中心,屈膝拜下去,口称:“本日侄女出嫁,谢过姨父姨母收留照顾之恩。”
哪知徐卫这时刚颠末他俩面前,当新郎也没个端庄样,反怒斥俩兄弟道:“严厉点,这拜堂呢。”
“莫在乎,到了婆家,姑嫂定然心疼你,岂不强似在这里……”祝家娘子小声欣喜道。
徐彰在上头,是既喜且悲。喜的是,秀子结婚,作为父亲他了脚了一大桩苦衷。悲的是,看到中间空着的主位,念起早逝的嫡妻。她若多活些年,看九儿现在模样,怕是也极高兴的。
喜堂上,徐彰身着紫色公服,腰系御仙花金带,作为公公,南边称之为“白叟公”,当仁不让坐着高堂的位置。上面徐绍和折彦质官阶最高,坐了主宾。张叔夜,徐原再次,步军司一干佐官敬陪末座,谛视着一对新人缓缓而入。
“谁是她家媳妇?我只要……如何?你承诺这门亲了?”何夫人恨声道。
何夫人哪理这些,还不依不饶道:“你堂堂少保步帅,还怕他不成?不承诺他能咬你一口?”
却说徐彰回府以后,当即派徐四带了家仆飞马去追徐九。一向追到封丘才把两人追了返来,徐卫不放心又让玄月回到何府去,反倒是张玄月安抚他说,现在有盼头,便不需再像畴前那般。徐四也劝,说既然何少保点了头,那玄月就是我徐家的人,没谁敢把她如何样。
徐卫也必须答复:“诺。唯恐不堪,不敢忘命。”然后才出门,骑着御赐的良驹,前头是三十六个小厮,捧着花瓶、花烛、香球、纱罗、洗漱妆合、裙箱、百结青凉伞等物。中间是按五品命妇的规格,轿夫抬着花轿进步,背面是十六个乐手,一起吹吹打打,浩浩大荡前去宣德门外迎亲。
徐彰一听,点头道:“你这是假谦善,徐良徐洪两兄弟我这当二叔的还不晓得?不是池中之物,早迟早晚必成大器。”
“枢密相公?”徐卫一见,心说我有这么大面子么?折彦质现在带着“枢密副使”的头衔,是两朝以来最年青的执宰。我徐卫虽说干了些事情,却还不至于让折仲古如此折节订交,不请自来。
“你还没好利索是吧?九哥结婚大喜的日子,你这是何为?”杨彦喝道。
何灌虎着脸,一声不吭地脱了衣裳,躺上床去把被子一拉盖在身上。何夫人又一把给拖归去,用力推着丈夫道:“到底如何回事?如何连枢密相公都亲身来了?”
这份厚礼送到何家今后,何灌欣然接管,便催促夫人替侄女筹办嫁奁。自打玄月返来,何夫人是不闻不问不管,丈夫来催促,她还振振有词说,张玄月到我家中吃住这么些年,她娘留下来的嫁奁钱早没了,拿甚么购置?气得何灌痛骂,不日徐卫来迎亲,嫁奁抬出去太寒酸,丢他徐家的人还是丢我何灌的人?何夫人这才勉强承诺。
说来也怪,这么大件丧事,可何府里那些下人丫环既不来道贺,也不断留张望,最多偷看几眼,然后便窃保私语地走开了。倒让个如花美眷孤孤傲单地穿行于府中。
当时,那何府门外早就人隐士海,功德者们为了争睹徐九娘子的风采,不吝挤掉鞋袜,可儿家搭着红盖头,你瞅甚么?有个妇人说了句实在话,我带女儿来瞧瞧这五品命妇的行头,他日也寻个徐九普通的姑爷。这话却引来一阵嗤笑,你家祖坟头上,怕是少长一堆草。
那东京百姓一传闻小徐官人娶老婆,从西水门解缆开端,便跟了一起,没走出两条街,愣给堵住了。慌得那军巡铺的军汉四周联络人手疏浚,又保着迎亲步队一起前行。
“我也不跟你争,怕你一急,又畴昔了。”杨彦嘿嘿笑着。
“这个不消你说,我天然晓得。行了,大半夜的,你早些归去安息吧。我也……嗨!”正说着,徐彰俄然一击拳,像是想起了甚么要紧的事情。
迎亲这一天,徐卫穿戴五品官袍,润色一新,先要祭祖,给历代祖宗说一声,咱娶媳妇了,传宗接代了!然后膜拜徐彰,徐彰必须遵循牢固的词汇对他说:“往迎尔相。承我宗事。勉率有敬,若则有常。”
“二哥说那里话,徐九是你儿子,莫非不是我侄子?我们是一家人,任何时候都应当同心合力才是。便如此次金人南寇,侄子们争气,我这作叔父的在官家面前也能说上硬气话。唉,真是恋慕二哥,生得两个好儿子。”徐绍笑道。
聘礼送完,婚前全数礼节也宣布结束。徐家择定了谷旦,便在仲春二十八。迎亲之前,徐家来了个总动员,连老迈徐原也跟来帮手,徐绍虽未出面。却派了徐五徐六带着老婆来帮手照顾。
快到宣德门的时候,统统的人都停下来不走了。这是为哪般?讨亨通呗!这红包还不能由人代发,需得新郎官本身去送。徐卫披着块大红锦,满脸喜气,从前面四人抬的大木箱里提出老迈一堆钱,一人一串发个欢天喜地。就连看热烈的也沾了点光。
却说何府中,玄月房内,新人已经打扮整齐。她可不是浅显新娘,一来,她父亲当年是朝廷武臣,为国捐躯,朝廷政策对这类忠良以后是有照顾的。二来,即将成为她丈夫那厮是个五品官员,她理所当然是五品命妇。在他们定下亲今后,就需将环境通报给有司,以便筹办呼应的服饰器具。十足朝廷埋单。
玄月也应一声,再度拜别长辈,这才丰年青灵巧的丫头牵了她,背面跟着抬嫁妆的仆人,鱼贯而出。
“九哥结婚,你欢畅个甚么劲?”杨彦仿佛从不放过跟马泰拌嘴的机遇。
到何府门前愣住,世人都闹着请新朱紫快些出来。却奔出两个工致的丫头,说是新朱紫妆没化全,让男方且候着。这倒不是何家成心难堪,而是婚姻风俗,让男方“催妆”。说白了,还是讨要红包。徐卫命人按人头发放,个个欢乐。
玄月应是,何灌扭头瞥了浑家一眼,见她拉长个脸,仿佛别人借了她米还了她糠普通,轻咳两声提示。何夫人这才不情不肯地起了身,按礼节上去替玄月清算花钗嫁衣,说了句:“勉之敬之,夙夜无违尔闺门之礼。”
玄月仿佛并没有女子出嫁时的娇羞万状的模样,浅浅一笑:“托你吉言,还是快出去拜别姨父姨母,别让花轿总候着。”
迎到了新娘,步队却不能原路返回,需绕道而行。伴档们又停一次讨要亨通,归正图个喜庆,徐卫也不在乎这点钱,大家有份永不落空。又一起吹吹打打往西水门赶去。
“不承诺还能如何?人徐枢密亲身登门道歉,又出面作媒,给足了我脸面。我何灌是那种给脸不要脸的人么?”何灌没好气地喝道。
何灌允了这门亲。徐家老兄弟两个总算松了口气,深更半夜不好长时候打搅人家,简朴地筹议了几句有关礼节的事情便告别分开。出了何府大门,徐彰走在前头,忽地愣住脚步,转头道:“老三,此次费事你了。”
徐卫一见玄月出来,几近是跳上马去,牵了新娘就想往花轿上拽。徐家派出的亲戚妇人从速撵上来,哪有你甚么事?想沾新朱紫的手,等洞房花烛夜吧!
折彦质笑着点头不断:“子昂啊子昂,枉你我同驰疆场,联袂破敌。你本日大婚,竟连号召也不给我打一个,让本官好生悲伤呐。”
“九哥结婚了……”人群中,马泰那张本来跟蒸熟馒头普通,没有一丝褶子的大胖脸上,此时多出几道疤痕,神情很有几分感慨。
枢密副使折仲古在那徐府正厅上把官家诏命一宣,在场者无不动容。天子贺下臣的婚礼寿诞,不是没有先例,可贺武臣还是头一遭,足见官家对徐家非常正视。
宋朝有个端方,赶上迎亲的步队,若起了抵触,哪怕你是朝廷官员,也得先让步。是以,徐卫一起上倒碰到很多了解的文武官员,只是吵得短长,说话也听不清,别人冲他抱拳道贺,他也只能点头拱手。
何夫人愣住了,等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就是:“好哇,还反了天了!等抓返来,老娘非……”
新娘是看不清面貌,便夸奖起徐九来。左一个气度轩昂,右一个威武不凡,有些武臣实在没念过几句书,别人说一句,就在背面跟一句“是极是极”“不错不错”。
本来,赵桓传闻徐卫结婚,非常体贴,还详细扣问了娶的是哪家娘子。当得知娶的是一名为国捐躯的忠良以后,大加赞美。又传闻徐家几近没请甚么朝廷官员,连折彦质这个当初救徐卫的急前锋都没在被邀之列,又说徐家太小意。是以命折仲古带了喜钱两万贯作贺,别的,另有些从外洋贩返来,只要后宫才有的奇怪物,相称细心。
“吉时已到!新人入堂!”
“非甚么非!你敢动她一根毫毛?她现在是徐家没过门的媳妇!少一根毛徐家都找我说话!”何灌看来是真火了,声音一阵强似一阵,震得老婆耳朵都嗡嗡作响。
“那还是人家九嫂当年满庄找人求救呢。”杨彦嘲笑道。
虽说徐家决计低调,朝中文武,除步军司几名长官外,就只请了与徐家有旧的张叔夜,鄜延大帅张深,连折彦质都没请。但还是有官员不请自来,那徐府门前官轿停了一溜。徐卫上马的时候,正撞见折彦质从官轿里出来。
“妇人之见!妇人之见!朝堂上的事情你懂个屁!我虽说是三衙大帅,官拜少保,徐绍但是一品枢密使,拜资政殿大学士,位居宰执之列。执被当中,他是独一一个熟知兵务的人。此后官家要依仗他的处所多的是,而徐家从老练小,个个能打,最要紧的。他家满是官家即位今后起用的武臣,这叫嫡派你懂不懂?特别是阿谁徐九,他和折彦质、姚平仲、刘光世等人都是官家最喜爱的年青一辈,这些年青人迟早是要代替我们这些老东西执掌大权的。你莫不是觉得我在朝廷能一手遮天?”何灌一股脑说了很多,何夫人那里能懂?只能叽叽咕咕半天,也没说出个以是然来。
到了家门,先冲出两个愣头青,一个张庆,一个杨彦,都衣帽光鲜,喜气洋洋。张庆明天当傧相,也就是后代的伴郎,他冲出来不打紧。杨彦跟着凑甚么热烈?让徐秀萍追过来,提了耳朵就拎出来了。
何灌一肚皮火没处撒,愣是一语不发,何夫人推得急了。他俄然窜将起来,大喝道:“都是你闯的祸!连枢相都给招来了!你知不晓得,现在玄月那丫头就跟徐卫在一起!正往夏津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