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罗公远预寄蜀当归 安禄山请用番将士
转刹时已近月宫，公远扶住车子，玄宗凝眸一望，只见月中宫殿重重，流派敞开，遥见内里琪花瑶草，映耀夺目，远胜昔日梦中所见。玄宗道：“可入去否？”公远道：“陛下虽贵为天子，却还是凡躯，未容遽入，只可在内里张望。”少顷只闻得异香氤氲，一派乐声宏亮，仔谛听之，恰是霓裳羽衣曲。玄宗听罢，低声问道：“世人称仙颜女子，必比之月里嫦娥，今嫦娥已在天涯，可使朕一睹其冶容乎？”公远道：“昔穆天子与王母相会，夙有仙原因也，陛下非此之比，今得至此，瞻仰宫殿，已是奇福，岂可妄生轻亵之念。”言未已，忽见月中流派尽闭，光彩四散，北风袭人，公远即唤白鹿来驾彩舆，以羽扇障风而行，少顷冉冉有声及地。公远道：“陛下几触嫦娥之怒，且喜万安。”玄宗才下车，只见彩舆仍化为桂枝，白鹿亦不见，快意仍在公远手中。玄宗又惊又喜。当下公远告别回寓。玄宗还独坐呆想，啧啧叹异。那内监辅璆琳，因怪公远不准他同往，便进言道：“此把戏惑人，何足惊奇，愿皇爷切勿轻信。”玄宗道：“就是把戏，亦殊可喜，朕当学其一二，觉得娱悦。”辅璆琳便巴结道：“把戏中惟隐身法可学，皇爷若学得时，便可暗察表里人等奥妙之事。”玄宗喜道：“汝言甚是。”
三姨如鼎足，秦国命何促？死或贤于生，寿终还是福。
闲云野鹤，海阔天空。来去自在，不受樊笼。
那日玄宗坐庆云亭下，看张果与叶法善对弈；内侍引公远入来，将至亭下，玄宗指着张、叶二仙道：“此鄂州送来异人罗公远，二位先生试与一谈。”张、叶二人举目一看，遥见公远体弱容嫩，好像小孩童，将要成冠普通的样儿，都笑道：“孩提之童，有何知识，亦称异人。”公远不慌不忙，行至亭阶之下，玄宗敕免朝拜，命升阶赐坐，因指张、叶二仙师道：“卿识此二人否，此即张果先生、叶法善尊师也。”公远道：“闻名未曾会面，本日幸得相晤。”张果笑道：“小辈固当不识我。”叶法善道：“安有神仙中人，而不识张果先生者乎？”公远道：“世无不知谦逊之神仙，况今二师简傲如此，仆之不了解，亦未足为恨也。”张果大笑说道：“吾且不与子深谈，大家都称子为异人，想必当有异术。吾今姑以极鄙浅之技相试，倘能中窍，自当刮目相待。”便与法善各取棋子几枚，握于手中间说道：“试猜我二人手中棋子各几枚。”公远道：“都无一枚。”二人哈哈大笑，即开手来看时，却果一个也不见了。只见罗公远袖中，伸出双手，棋子满把的笑说道：“棋子已入吾手中矣；二位老仙翁遇着小辈，直教两手俱空的了。”张、叶二仙师，方才惊奇，各起家致敬。恰是：
自此以后，在京方士辈，只要罗公远为玄宗所尊信，经常召见，叩问长生不死之方。公远道：“长生无方，只要清心寡欲，便可却病延年。”玄宗勉从其说，或时独处一宫，嫔妃不御，后庭宴会，比前也略稀少了。杨妃意中甚不欢乐。时价中秋月明之夜，玄宗不召嫔妃宴集，单独与公远对月闲谈，提及客岁上元佳节，曾同张、叶二位仙师，腾空远游，甚是奇特，因问：“先生亦有此道术否？”公远道：“此亦何难之有！陛下昔年曾梦游月宫，却未曾身亲目睹，臣今请陛下亲见月宫之景可乎？”玄宗大喜。公远即起家，向庭前桂树上折取数枝，用彩线相结，置于庭中，吹口气化作一乘彩舆，请玄宗升舆端坐；又将手中所执快意，化作一只明白鹿，驾车而行，往观月殿。时当高力士奉差他往，又有一个得宠的寺人，叫做辅璆琳，叩首启奏道：“前张、叶二仙师，奉驾行游，曾多带内侍同业，今奴辈愿随驾而往。”罗公远道：“月宫非比他处，汝辈何得往观，只我一人护驾足矣！”说罢，即喝一声道：“起！”只见那白鹿驾着彩舆，腾空而起，直入霄汉。公远步于空中，紧紧相随，教玄宗只把双眼望着月，千万不成回顾，亦不成他视。
“山路崎岖那可行，神仙往矣纵难迎。
天子殿前去奸相，阎王台下到杀囚。
且说玄宗款留住了张果、叶法善，不放还山。鄂州守臣又荐罗公远，表奏他的术法神通，起送到京师。那罗公远，不知那边人也，亦不知为何代人，其面貌常如十六七岁一个孩子，到处闲游，踪迹无定。一日游至鄂州，恰值本州官府，因天时久旱，延请僧道于社稷坛内启建法事，祈求雨泽；祷告的人甚多，人丛中有个穿白的人，在那边闲看，其人身长丈余，傲视非常，众皆属目，或问其姓名居处，答道：“我姓龙，本处人氏。”正说间，罗公远适至，见了那人，瞋目咄嗟道：“这等久旱，汝何不去行雨济人，却在此闲行？”那人敛容拱手道：“不奉天符，无处取水。”公远道：“汝但速行，吾当助汝。”那人连声应道是，疾趋而去。世人惊问：“此是何人？”罗公远道：“此乃本地水府龙神也，吾敕令速行雨，以救久旱；奈他未送上帝之敕令，不敢私行取水。吾今当以滴水助之，布施此处的禾稻。”一面说，一面举眼四下旁观，见那僧道诵经的桌上，有一方大砚，因才写得疏文，砚台池中积有这些墨水。公远上前把口向砚中池里，一口吸起，望空一喷，喝道：“速行雨来！”只见顷刻间，日掩云腾，大风顿作。公远即对世人说道：“雨将至矣！各位避着，不要被雨打湿了衣服。”说犹未了，雨点骤至，瞬息之间，如滂湃倒瓮，落了半晌，约有尺余，方才止息。却也捣蛋，那雨落在地上，沾在衣上，都是乌黑的普通。本来龙神全仰仗仙力，就这口墨水化作雨泽，以救久旱，故雨色皆黑。当下大家嗟异，个个欢乐，问了罗公远的姓名，簇拥去见本州太守，具白其事。太守欲酬以金帛，公远笑而不受。太守说道：“天子尊信神仙，君既有如此道术，吾定当荐引至御前，必蒙还礼。”公远道：“吾本不喜遨游帝庭，但闻张、叶二仙在京师，吾正欲一识其面，今乘便往见之，无所不成。”因而太守具疏，遣使伴送。公远来至京中，使者将疏章投进，玄宗览疏，即传旨召见。
玄宗因秦国夫人之死，益信公远之言不谬，念念不忘，然已无可如何。因思到张果、叶法善，不知今在那边，遂命辅璆琳往王屋山迎请张果，他若不肯复来，便往访叶法善，二人当中，必得其一。璆琳率了圣旨。带着主子车马，出京赶行，忽闻路人传说：“张果先生，已死于扬州处所了。”璆琳正在疑信之际，却接得京报，扬州守臣或人上疏，奏张果于本年某月某日，在琼花观中端坐而逝，袖中有谢恩表文一道：其尸身未及收殓，立时败北消化。璆琳得了此信，遂不往王屋山去了，只用心拜候叶法善居处。有人说曾在蜀中成都府见过他来，辅璆琳即令奴秀士等，望蜀中道上一起而行。既入蜀境，山路崎岖，甚是难走得很，忽见山岭上，一个少年道者迤逦而来，口中大声歌颂道：
恰值宰相李林甫因夫人得病垂死，闻得公远常以符药救人危疾，因亲身来求他，救治夫人之病。公远说道：“夫人禄命已尽，不成救疗；况夫人幸得善终究相公之前，生荣死哀，其福过相公十倍矣，何必多求。”李林甫怪其言慢，也心中怀怒，是夜其妻果死。过了一日，秦国夫人俄然得病沉重，杨国忠奉着贵妃之命，来见公远，要求他救治。公远道：“神仙只救得有缘分之人与能修行之人，夫人夙世既无仙缘，此生又无美行，享非分之福，还不自知修省，恶孽且未易忏除，今得命寿终究内寝，较之诸姊妹，已为万幸矣；岂复有方有术可疗；七日以后，名登鬼箓矣！”国忠怒道：“不能相救也罢，何得妄言谤毁？”遂回报杨妃。杨妃大怒，泣奏天子，说道：“罗公远谤毁宫眷，差异加咒诅，大不敬上。”李林甫也便乘间奏他妖妄惑众。玄宗已是不悦，况又表里谗言交至，激成非常大怒来了，传旨立即将罗公远斩首西市。公远在寓邸闻命，呵呵大笑，也不肯捆绑，直飞步至西市中伸颈就刑，钢刀落处，并无点血；但见一道青气，重新顶中直出，透上重霄。恰是：
非因为国持公论，各快私心借宪章。
次日，即召公远入宫，告以欲学隐身法之意。公远道：“隐身法乃仙家借以避俗情缠扰，或遇不测匆急相逼之事，聊用此法自全耳。陛下一身天下之主，正须朝阳出治，如易经云：贤人作而万物睹。如何要学起隐身法来？”玄宗道：“朕学此法，亦藉以防身耳。”公远道：“陛下尊居万乘，时际承平，车驾所至，百灵庇护，有何不乐，何欲以此法防身耶！陛下若学得此法，只于宫中偶一为之，尚且不成。况今后觉得常情，定将怀玺入人家，为所不当为，万一更遇方士，能破此法者，当时白龙鱼腹，必为豫且所困矣。”玄宗道：“朕学得此法，不过在宫中聊为偶戏，决不轻试于外，幸即相传，望先生万勿吝教。”公远此时，当不过玄宗再三哀告，只得将符咒法门，一一传授，并教以学习之法。玄宗大喜，便就宫中如法教习。及至习熟试演，始则尚露半身，既而满身俱隐，但终不能泯然无迹，或时露一履，或时露冠髻，或时露衣裾，常常被宫人觉见。玄宗立召公远入宫，要他面作此法来看。公远把手向空书符，口中念念有词，立即不见其形，少顷却见他从殿门外入来。玄宗便也学他书空作符，捻诀念咒，却只是隐了身子，暴露衣冠。内侍们都含着笑。玄宗问道：“同此符咒，如何自我做来。独不能尽善？”公远道：“陛下以凡躯而遽学仙法，安能尽善？”玄宗因演隐身法不灵，致被摆布暗笑，已是怀惭无地了，见公远对着世人，说他是凡躯，好生不悦道：“便是神仙少不得也是凡躯，如何凡躯便学不得仙法，还是传法者，不肯尽传其诀耳！”说罢拂袖而入，传命公远且退。自此玄宗心中怀怒。
向来为人最忌贪、嗔、痴三字，况为天子者乎。自古圣帝贤王，惟是正己率物，思患防微，励精图治，必不惑于异端幽渺之说；若既身为天子，繁华已极，却又想长生不老之术，因此远求神仙，甚且以万乘之庄严，好学他家的把戏，学之不得，而至于怨怒，妄行殛毙，难道贪而又嗔。究竟其人若果可杀，即非神仙，如果神仙，杀亦不死。不唯不死罢了，他还把今后之事，预先寄个哑谜儿与你；还不觉悟，仍然从信奸邪，乃至变动旧制，贻害于后，毕竟认定恶报酬好人，这又是极痴的了。
词曰：
须知死者何曾死，只愁生者难长生。”
仙客寄书天子，无几字，药名儿最堪思。汉戍忽更番戍，君王偏不疑。信杀姓安人，好却忘危。
天子手敕东平郡王范阳、平卢、河东节度使安禄山；卿昔事朕摆布，欢叙如家人，乃者远镇外藩，遂尔暌隔。朕甚念卿，意卿亦必念朕，顾卿即相念，非征召何缘入见？兹于敕到，便可赴阙，暂来即反，无以跋涉为劳，朕亦欲面询边庭事也。见谕速赴来京毋怠。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文分化。
如罽宾国王，斩师子和尚。是亦善知识，以杀为扶养。
次日，入见杨妃，赐宴宫中，密意畅叙。禄山道：“儿非不恋，但势不成久留，明日便须告别。”杨妃道：“吾亦不敢留你，明日辞朝后速走勿迟。”禄山点头会心。次日奏称边政重担，不敢旷职，告别回镇。玄宗准奏，亲解御衣赐之，禄山涕零拜受，本日辞朝谢恩。随行之时，走马至杨国忠府第，仓促一见，马上飞星出京，日夜兼行，不日到镇。他恐国忠请奏留之，故此吃紧回任。自此玄宗更加亲信，人有首告禄山欲反者，玄宗命将此人缚送范阳，听其究治，由是人无敢言者。禄山自此益无顾忌，因想：“三镇当中，守把各险要处的将士，都是汉人；倘他日如有行动，必不为我所用，不如以番将代之为妙。”遂上疏奏称，边庭险要之处，非武健过人者，不能守御；汉将荏弱，不若番将勇猛，请以番将三十一人，代守边汉将。疏上，同平章事韦见素进言说道：“禄山久有异志，今上此疏，反状明矣，其所请必不成许。”玄宗不悦，说道：“向者边政俱用文臣，渐至武备废弛；今改用番报酬节度，边庭壁垒一新，即此看来，安见番人不成以代汉将？禄山为国度计，欲慎固封守，故有此请，卿等何得动言其反？”遂不听韦见素之言，即就批旨：依卿所请奏，三镇各险要处，都用番将戍守；其旧戍汉将，调本地别用。自此番人据险，禄山愈得其势，边事不成问矣。恰是：
番人使为汉地守，汉地将为番人有。
学无前后达为先，莫恃高年欺少年。
当下玄宗大喜，即赐宴于庆云亭上，赐与冠袍，又赐与邸第，尊称为罗仙师。自此公远常与张、叶二人，议论仙家主旨，相互爱护。过了几日，张果、叶法善具疏，坚请还山，道：“罗公远道术殊胜臣辈，留彼在京，足备陛下咨访。臣等出山已久，思归念切，乞赐放还，以遂臣等野性。”玄宗知其归志已决，不便强留，准其暂回家山，有问之处，再候宣召。二人谢恩出京，凡玄宗天子所赐之物，及各官员所赠之珍奇，一无所受，二人遂各飘但是去。恰是：
安禄山接过手敕，设席接待天使，问道：“天子召我何意？”璆琳道：“天子不过相念之深耳！”禄山沉吟道：“杨相有所言否？”璆琳道：“相召是天子意，非宰相意也。”禄山笑道：“天子意即宰相意也。”璆琳屏退摆布，密致杨妃手书并述其所言，禄山方才欢乐，本日起马星驰到京，入朝面圣。玄宗大喜道：“人言汝一定肯来，独朕信汝必至，今公然也。”遂命里手人礼，赐宴于内殿，禄山涕零道：“臣本番人，蒙陛下宠擢至此，粉身莫报。奈为杨国忠所嫉忌，臣死无日矣！”玄宗安抚说道：“有朕在，汝可无虑也。”是夜过夜内庭。
生作权奸种祸患，那知身后受摧戕。
君王偏独信奸谋，枉却朝臣言苦口。
安莫忘危外有一药物名曰蜀当归谨附上
玄宗唯唯而起，退入宫中，沉吟不决。杨妃问：“陛下有何事情，萦于心中？”玄宗道：“汝兄国忠，屡奏安禄山必反，我未之坚信；今劝朕遣使往召入觐，若他不来，其意可知，使当问罪。我意此儿受我厚恩，一定相负于我，故心中筹划不决。”杨妃着惊道：“吾兄何遽意禄山必反耶？彼既如此思疑，陛下当如其所奏，遣一内侍往召安禄山；若禄山肯来，妾兄同陛下便可释疑矣。”玄宗依其言，即作手敕，遣辅璆琳赍赴范阳召安禄山入朝见驾。辅璆琳领了敕命，正将起行，杨妃私以金帛赐之，付手书一封密致安禄山，教他闻召即来，凡事有我在此，从中周旋，包管他无益无损，切勿迟回张望，致启天子之疑。璆琳一一领命，星夜不息，来至范阳；禄山拜迎敕谕。辅璆琳当堂宣读道：
可爱那李林甫自居相位，唯有媚事摆布，逢迎上意，以固其宠，根绝言路，讳饰耳目，以成其奸；妒贤嫉能，排抑胜己，以保其位；屡起大狱，诛逐贤臣，以张其威。自东宫以下，畏之侧目。为相一十九年，养成天下之乱，玄宗到底不知其奸恶，闻其身故，甚为叹悼。太子在东宫，闻林甫已死，叹道：“吾本日卧始贴席矣！”杨国忠本极恨李林甫，只因他甚得君宠，难与争权，积恨已久，今乘其死，复要寻事泄忿，乃劾奏林甫生前多蓄死士于私第，饰辞出入防卫，实在诡计不轨；又道他多次谋陷东宫，摆荡国本，其心叵测，又讽朝臣交章追劾他很多罪款。杨妃因怪他挟制安禄山，也于玄宗面前说他多少奸恶之处。玄宗此时，方才觉悟，下诏暴其恶逆之状，颁贴天下，追削官爵，剖其棺，籍其产业；其子侍郎李岫，亦即撤职，永不复用。公然应了罗公远所言这身后之祸。恰是：
那道者一头歌，一头走，垂垂行至马前。辅璆琳细心一看，大吃一惊。本来不是别人，倒是一个罗公远。辅璆琳赶紧上马作揖，问：“仙师无恙？”公远笑道：“天子尊礼神仙，却如何把贫道恁般相戏；现在张果先恐怕杀，已诈死了；叶尊师也怕杀，远游外洋，无处可寻，不如回京去罢。”辅璆琳道：“天子方悔前过，伏祈仙师同往京中见驾，以慰圣心。”公远笑道：“我去何如天子来，你可不必多言。我有一封书并一信物寄上于天子，你可为我请安。”马上于袖中取出一封书来，内有累然一物，内里重重缄题，付与璆琳收了。璆琳道：“天子正有言语，欲叩问仙师，还求师驾一往。”公远道：“无他言，但能远却宫中女子，更谨防边上女子，天然天下承平。”璆琳私问朝中诸大臣休咎何如。公远道：“李相恶贯充斥，死期近矣，另有身后之祸。杨相另有几年玩福，厥后可想而知也。”璆琳又问本身将来休咎。公远道：“凡人能不贪财，便可无祸害。”说罢，举手作揖而别，腾空直去；璆琳同从人等，无不咄咄称异，想道：“叶法善既难寻访，不如回京复奏候旨罢。”主张已定，遂趱程回京。直到宫里，见了玄宗，细细备奏过岭遇罗公远之事，把手札呈上。玄宗大为骇怪，拆视其书，却无多语，只要四个大字，下注一行小字。道是：
玄宗一时恨怒，当即命斩罗公远，旋即自思他是个有道术之人，何可轻杀，赶紧呼内侍快传旨停刑。及到时却已早杀过了。玄宗悔怨不已，命收其尸首，用香木为棺槨成殓。至七日以后，秦国夫人公然病死。玄宗闻讣，不堪嗟悼，赠恤极其丰富。恰是：
李林甫身后，杨国忠兼摆布相，独掌朝权，擅作威福，表里文武各官，莫不震畏；唯有安禄山不肯相下，他只因李林甫奸刁胜于己，故心胸畏忌；那杨国忠是常日所相狎，一贯鄙视他的，今虽擅权用事，禄山全不在乎，四周藩镇，都遣人赍礼往贺，独禄山不贺。杨国忠大怒，密奏玄宗道：“安禄山本系番人，今雄据三大镇，殊非所宜，当有以防之。”玄宗不觉得然，国忠乃厚结陇右节度使哥舒翰，要与他并力架空安禄山。时陇右富庶甲天下，自安远门西尽唐境，凡一万二千余里，闾里相望，桑麻遍野。国忠奏言，此皆节度使哥舒翰抚循调剂之功，宜加优擢诏。诏以哥舒翰兼河西节度使，抚制两镇。禄山闻知，明知得是国忠藉为党援，更加不乐，常于醉后，对人前将国忠漫骂；国忠微闻其语，一发愤恨，又密奏玄宗，说：“安禄山向同李林甫狼狈为奸，今林甫身后，罪行昭著，安禄山心不自安，目前必有异谋。陛下若不肯信，诏遣使往召入觐，彼且必不奉诏，便可察其心矣。”
调寄《定西番》
玄宗看了书同药物，沉吟不语。璆琳又密奏公远所云宫中女子、边上女子之说。玄宗想道：“他常劝我清心寡欲，能够延年；今言必要远女子，又言莫忘危，疑即此意；那蜀当归或系延年良药，亦未可知；但公远明显被杀，如何却又在那边？”遂命内侍速启其棺视之，本来棺中一无统统。玄宗嗟叹说道：“神仙之变幻如此，朕徒为人所笑耳！”看官，你道他所言宫中女子，明显指是杨妃；其所云边上女子，是说安禄山也，以安字内有女字故耳。蜀当归三字，埋没下哑谜；至言安莫忘危，已明说出个安字了，玄宗却全不睬会。此时安禄山正兼制范阳、平卢、河东三镇，坐拥重兵，久作大藩；又有宫中线索，势甚骄横。但常自念当时不拜太子，想太子必定见怪。玄宗年纪渐高，恐一旦晏驾，太子即位，决无好处到我，是以心感不安，常怀异想。禄山常日所畏忌的，只要一个李林甫，常呼李林甫为十郎，每遇使者从京师来，必问李十郎有何话说；若闻有称奖他的言语，便大欢乐；若说李丞相寄语安节度，好自检点，即便攒眉嗟叹，坐卧不安。李林甫也经常有手札问候他，书中多能揣知其情，道着他的苦衷，却又预为安插，安设于此，受其皋牢，不敢妄有作为。那知林甫自妻亡以后，本身也得病起来了。恰当辅璆琳回京时，林甫已卧床上不能起来，病中忽闻罗公远未死，这个吃惊非同小可，自说道：“我曾劾奏他的，不料他果是一个神仙，杀而不死，今倘来修怨，不比凡人能够防备，却如何挽救？”自这天夕错愕惊骇，病势愈重，不几白天呜呼死了。恰是：
浑沌初分张果老，还同小辈并称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