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李乐工吹笛遇仙翁 王供奉听棋谒神女

人生世上，不特忠孝节义与夫功劳奇迹、品德文章，足以流芳后代，垂名不朽，就是那一长一技之微，若果能用心致志，亦足以轶类超群，独步一时；且其艺既精美出神，不难邀知遇于君上，致打动于神仙，使其身所遭遇之事，传为千秋嘉话。

死为厉鬼忠臣志，须信忠魂自有灵。

好向人间称莫敌，笑他空烂手中柯。

积薪相见过，即叩问弈理。婆婆道：“我姑媳无以遣此良宵，偶尔对局，岂堪闻于尊客？”积薪再三就教，婆婆道：“弈虽小数，此中自有妙理。尊官既好此，必长于此，今可率己意布局置子，使老身观之，或当进一言相商。”乃取棋局置子出来，积薪尽平生之长安插，未及四五十子，只见那媳妇微微含笑，对婆婆说道：“此客可教以人间常势。”婆婆遂唆使攻守杀夺，救应防拒之法，其意甚略，然皆平时思虑所不及；积薪更欲请益，婆婆笑道：“只此已无敌于人间矣！台端已前行，客长可速往。”积薪称谢而别。行不十数步，转头看时，草屋柴扉，都已不见，方知是遇了神仙，不堪叹诧。恰是：

王积薪有此遭受，日侍至尊；及安禄山反叛，车驾西幸之时，多官随行。积薪带着一个老仆，随众驰驱；奈蜀道险隘，每当止宿时，旅店多被贵官占住，积薪只得随路于民家借宿。一日迂道，大宽转沿山溪而行，不觉走入一荒村。时已傍晚，那村中只要一家人家，草屋三间，柴扉半掩。积薪主仆扣扉求宿。内里走出一个老婆婆来，说道：“其间只老身与一个媳妇儿住着，本不该留外客在此；但舍此更无宿处，客长可权就廊檐下宿一宵罢！”积薪谢道：“只此足矣！”婆婆取些茶汤与几个面饼来供客，叫了安设，关了柴门，自出来了。积薪听得他姑媳二人各处一室，各自阖户而寝。积薪主仆卧于廊下，老仆先已睡着，积薪转辗未寐。忽闻那婆婆叫应了媳妇说道：“良宵无以消遣，我和你对弈一局如何？”媳妇应道：“既如此甚妙。”积薪惊奇道：“村落妇女，如何知弈？且二人东西各宿，如何对弈？”便爬起来从门缝里张看，内边黑洞洞，已皆灭烛矣，乃附耳门扉谛听之，闻得婆婆道：“饶你先起。”媳妇道：“我于东五南九置子矣！”停了半晌，婆婆道：“我于东五南十二置子起矣！”又停了半晌，媳妇道：“我于西八南十置子矣！”又停了半晌，婆婆道：“我于西九南十四置子矣！”每置一子，必很久思考，夜至四更，共下三十六子，积薪一一密记。忽闻婆婆笑道：“媳妇你输了，我止胜你九枰耳！”媳妇道：“我错算了一著，固宜得胜。”自此寂然，天明启扉，积薪整衣入见，看那婆婆鬓发斑斑，丰采奕奕，毫不似村落老媪；积薪请见其媳，婆婆即呼媳妇儿出来相见，你道那媳妇怎生模样？

声音入妙感仙家，月夜引仙槎。只嫌笛管未全佳，吹破共嗟讶。

不因杯酒力，安得侍君王？

词曰：

却说张镐既仗杀闾邱晓，即移书于贺兰进明，责其不救睢阳。恰闻朝廷有旨，命张镐镇临淮，着进明移驻别镇。张镐乃率兵攻打睢阳城，与尹子奇大战。子奇正战之间，俄然阴云四合，北风劈面，贼众都闻鬼哭神号之声，空中如有鬼兵来抵触，一时大乱，四散疾走。恰是：

且说上皇在蜀中，面前少了个杨妃，常怀愁闷。那些梨园后辈，又大半散失，供御者无多人，更加不快；还亏有高力士日夕侍侧，时为安慰。及闻安禄山焚毁祖庙，殛毙宗室，残虐臣民，遂抚心顿足，非常哀思；随又传闻禄山已死，乃叹恨道：“朕恨不及手自寸磔此贼也！”因回想故相张九龄，昔年曾说禄山有反相，不宜宥其死，此真先见之明，当时若从其言，何至有本日之祸。因而特遣中使往曲江，致祭于其墓，御制祭文一道，手书付中使赍赴墓前宣读。其文云：

且喜耳闻好动静，会须眼看捷旗号。

自此上皇经常使黄幡绰侍侧，扣问东西二京之事。幡绰恐打动圣怀，应对之间，杂以滑稽，常引得上皇发笑。忽一日，又有一个梨园旧人到来，你道是谁，倒是笛师李谟。本来李谟于圣驾西行时，同着一个从人驰驱随驾，不想走迟了，却跟随不及，失落在后。遇着哥舒翰的败残军马冲来，前路难行，急慌慌的奔窜，一时无处窜匿，只时权避入一山谷中。此中有古寺一所，寺僧询知是御前供奉之人，不敢怠慢，因留他暂寓，连续住了五七日。一夕月朗风清，从人先自去睡了，李谟心中沉闷，且不即睡，又爱那风清月白，盘桓观玩了一回，便向行囊中，取出常日那枝所吹的笛儿来，单独步出寺门，在一大树之下石台上坐着，把那笛儿吹起。端的声音宏亮，响彻山谷。才吹罢，遥见园林中走出一个彪形大汉，大踏步行至前来，细心视之，乃一虎头人也。李谟大骇，那虎头人身穿一件白褡单衣，露脚赤足，就寺门槛上箕踞而坐，说道：“笛声甚妙，可再吹一曲。”李谟当时不敢不吹，只得按定了心神，吹起一套繁縻之调。虎头人听到酣适之际，不觉瞑然睡去，横卧于槛上，少顷之间，鼾声如雷。李谟欲待跨入寺门槛去，又惊骇醒了他不是耍处；回顾四顾，没处藏身，只得将笛儿安设草间，极力爬上那大树，直爬到那极高的去处，借树叶遮身，做一堆儿伏着。

虽是村家装束，天然光彩动听。举止安适，不啻闺中之秀；风韵萧洒，亦如林下之风。若遇楚襄王，定疑神女；即非蓝桥驿，宛似云英。

箫能引凤，笛乃致虎。岂学虞廷，百兽率舞。

李谟得意了仙翁所授之笛，其技愈精。皇甫政因他是御前奉养的人；不敢久留，探听得路途稍通，遂赍送盘费，遣建议行。不则一日，来到蜀中。先投谒高力士，引至上皇驾前朝见。上皇怜其间关跋涉而来，赐与衣帽，仍令供御。李谟将途中遇仙之事，安闲启奏。上皇本是极好神仙的，闻其所奏，非常叹异。高力士因奏道：“老奴向闻翰林院弈棋供奉王积薪，亦曾于旅次遇仙。”上皇道：“此事朕所未闻，王积薪今在此，劈面问之。”因而传旨，宣王积薪。

调寄《月中行》

数髯瑟瑟，一貌堂堂。野服葛巾，绝似仙家装束；开襟挥麈，更饶名流风骚。公然傲视不凡，真乃笑谈不俗。

李谟受此惊骇，卧病数日。病愈以后，方欲起家，适有昔日相知的京官皇甫政，新任越州刺史，因到差途次，偶来山寺借宿，遇见了李谟，各叙酬酢，问李谟：“将欲何往？”李谟道：“将欲西行，跟随台端。”皇甫政道：“克日西边一起，兵马充满，岂可冒险而行；不如且同我到越州暂住，俟稍安定，西行未迟。”李谟应诺，遂别了寺僧，跟着皇甫政迤逦为至越州，即居住于刺史署中。那越州有个镜湖，是名胜之处，皇甫政公事之暇，常与李谟到彼观览。李谟道：“湖光可儿，尤宜月夜。”皇甫政点头道：“我亦正欲为月夜泛湖之游。”乃于月明之夜，具酒肴于舟中，约集僚友，同了李谟泛湖饮宴；但见月光如水，水光映月，放舟中流，如游空际，正合着苏东坡《赤壁赋》中两句，道是：

不移时虎头人醒来，不见了吹笛人，即悔怨道：“恨不早食之，却被他走了。”遂立起家来，向空长啸一声，便有十余只大虎，腾踊而至，望着虎头人昂首伏地，状如朝谒。虎头人道：“适有一吹笛小儿，乘我睡熟，因此逃脱。我方才当槛而卧，量彼不敢入寺，必奔他处，汝等可分路索之。”众虎遂四散奔去，虎头人仍然踞坐不动。约五更今后，众虎俱回，都作人言道：“我等四路追随不获。”正说间，恰值月落斜照，见有人影在树。虎头人笑道：“我道有云行雷掣，却本来在这里！”乃与众虎望着树上，跳身打劫。幸那树甚高，跃攫不及。李谟此时却吓得魂不附体，浑身抖颤，几近坠下，紧紧抱着树枝。正在危急，忽闻空中有人大喝道：“此乃御前之人，汝等孽畜，不得猖獗！”因而虎头人与众虎一时俱惊散。少间天曙，仆向来寻，李谟方才下树。且喜那笛儿原在草间无损，仍旧收得。恰是：

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泝流光。

老翁便把那笛递过来，李谟吹之再四，都不入调，且亦不甚清脆。老翁道：“此非人间笛，固未易吹也。”李谟道：“此笛量非老丈不能吹，必求见教。”老翁点头道：“人间吹不得。”李谟道：“人间吹了便如何？”老翁笑道：“尊官前日山谷中所吹，不过是人间之笛，另有虎妖闻声而至；今于湖中吹动那一笛，岂不大惊蛟龙乎？”世人闻言，都道：“不信有这等事。”老翁道：“诸公如必欲吹，老朽试略吹之；倘有变动，幸勿惊奇。”因而取过那笛来，信口一吹，其声震耳，树头宿鸟惧惊飞叫噪；到五六声以后，只见月色惨黯，大风顿作，湖水鼓浪，巨鱼腾踊，举舟之人大骇，都道：“莫吹罢！莫吹罢！”老翁呵呵大笑，收过了笛，起家告别，世人挽留不住。李谟道：“还未曾拜问贵姓大名。”老翁笑道：“前宵于空中喝退虎妖者既我也，不须更问姓名。”言讫，耸身跃入小舟，孺子鼓棹如飞，瞬息不见。世人又惊又喜，都赞叹李谟妙笛，能使仙翁来降。恰是：

尹子奇兵溃，只得弃了睢阳城，退奔陈留；谁想陈留百姓，恨其苛虐睢阳，怜惜忠良被害，遂出其不料，杀将起来，斩了尹子奇，开城迎降。张镐安民已毕，分兵留守；一面引众回镇，一面将睢阳死难诸臣，具表奏闻朝廷。刚好上皇有手诏至肃宗行在，命褒录死节之人。

笛既能致虎，亦复可遇仙。虎因畏仙去，仙还把笛传。

众官看了，知其非常人，不敢忽视，即请过大船中，以礼相见。老翁道：“山野之人，多有冒昧，幸勿见罪。”众官揖之就坐。那老翁道：“偶游月下，忽闻笛声甚佳，故冒昧至此，欲有所陈。”李谟道：“拙技不敷污耳，承翁丈闻声而来，定是知音，正欲就教风雅。”老翁道：“顷所吹者，乃紫云回曲也，此调出自天宫，今尊官已悉得其妙，但委宛之际，未免微涉番词，何也？”李谟赞叹道：“翁丈真精于乐律音，仆初学笛时所从之师，实系番人。”老翁道：“笛者涤也，以是涤邪秽而归之于雅正也，岂可杂以番调邪！宜尽脱去为妙。”李谟拱手道：“谨受教。”老翁道：“尊官所吹之笛，是常日惯用的么？”李谟道：“此笛乃紫纹云梦竹所造，出自上赐，恰是平时用熟的。”老翁道：“紫纹竹生在云梦之南，于每年七月望宿世；但本年七月望宿世，必须于来岁七月望前伐，若过期而伐，则其音窒；先期而伐，则其音浮。适间谛听笛音，很有轻浮之意，当是先期而伐者。但可吹战役繁縻之调子，若吹金石清壮之调，笛管必将碎裂。”众官听了，都未肯信，李谟口虽唯唯，也还半信半疑。老翁道：“公等如不信，老朽请一试之。”说罢，便取过李谟所吹的笛儿，吹起一曲金石调来，公然其声清壮，能够舞潜蛟而泣嫠妇。李谟与众官都听得呆了。及吹至入破之时，世人正听得好，忽地刮刺一声，笛儿裂作两半，众方赞叹佩服。老翁笑道：“破坏佳笛，如之何如？老朽偶带得二笛在此，当以其一奉偿。”遂向衣裾中取出二笛，一极长，一稍短，乃以短者送李谟道：“便请试吹。”李谟接过来，略一吹弄，公然应手应口，迥非他笛可比，心中欢乐，再三称谢。皇甫政笑道：“向来讲宝剑赠与义士，红粉寄予才子。老丈既以敝友为知音，何不并将那一枝惠赐之？”老翁道：“非敢怜惜，实在那一笛，非人间所可吹者；即便相赠，亦一定能吹。”李谟道：“小子愿一试之。”

众官喝酒至半酣，都要听李谟的妙笛，说道：“昔年勤政楼头一曲笛音，止住了千万人的鼓噪，天下传闻绝技。今夕幸得相叙，切勿各教。”皇甫政笑道：“李君所用之笛，我已照顾在此了。”众官都喜道：“可知妙哩！”李谟谦逊了一回，取出笛儿吹将起来，其声音之妙，真足以怡情动听，听者无不啧啧称叹。一曲方终，只见前面有扁舟一叶，一孺子鼓棹而行，船上立着一个老翁，口中大声的叫道：“大好笛音，肯容我登舟一听否？”世人于月下视之，见他：

惟卿昔者曾有谠言，谓安禄山反相昭然，不宜宥死，宜亟歼旃。朕听不聪，轻纵巨奸，既宽显戮，更予大藩，酿兹凶祸。追悔畴前，卿今若在，朕复何颜！回想老臣，曷胜涕涟。特遣致祭，侑以短篇，嘉卿先见，志吾过愆。尚飨。

未知如何复两京，且听下回分化。

且说那王积薪乃长安人，原是世家巨族的后嗣。从幼性好弈棋，屡求善弈者指教，遂成妙手。少年时曾与一班贵介后辈四五人，于长安城外一个驰名的园亭上宴会。正酣饮间，勿有一个乘马至园门首下了马，昂但是入，看他打扮，不文不武，对众举手笑道：“诸君雅集，本不当来吵扰；止缘渴吻，欲得杯酒润之，未识肯见赐否？”王积薪见其器宇轩昂，知非恒辈，不等世人开口，先自起家迎揖，逊之上座。那人也不推让，便就坐了。积薪取大杯斟酒奉上，那人接来饮讫，叫再斟来。王积薪一面再斟酒，一面供他举箸。那些众少年尽是贵公子，常日不看人在眼里的，今见此人突如其来，又甚简傲，俱心胸不平，不知他是多么人，又不敢向前问他。此中一少年，乃举杯出令道：“我等各自道家世，其最贵要者，饮三杯，宴客先道。”那人笑道：“吾请先饮三杯而后言。”积薪便令孺子快斟酒。那人连进三杯，起家列席，举手向世人道：“我高祖天子，曾祖天子，祖天子，父天子，本身天子。”说罢，大步出门，上马奔驰而走。世人方相顾错愕，早有内监与侍卫等人，策着马来寻问。本来当时玄宗常为微行。这一日改换衣装，出城闲玩，因偶与众少年相遇。次日，命高力士访知，那敬酒的少年是王积薪，特召入见，厚有犒赏，且云：“诸少年自矜家世，真乞儿相，汝独风雅可喜。”因命送翰林院读书，后知其善弈，遂令为弈棋供奉。恰是：

上皇既遣祭张九龄，且厚恤其家，因即降手诏，命朝臣查录统统死难忠臣，申奏新君，并加恤典，不得遗漏。又闻雷海青殉节于凝碧池，不堪嘉叹。张野狐因乘机启奏道：“梨园旧人黄幡绰，向羁贼中，今从东京逃来，欲请见驾；只因失身陷贼，恐上皇爷欲加上罪，故逡巡未敢。”上皇道：“汝等俳优之辈，安能尽如雷海青这般殉节？失身贼中，不敷深责。黄幡绰既从贼中来，必知雷海青殉节之详，朕正欲问他，可便唤来。”摆布领旨，即将黄幡绰宣到。幡绰叩首阶前，涕零请罪。上皇赦其罪问道：“雷海青殉节于凝碧池之日，你也在那边么。”幡绰道：“此事臣所目睹。”上皇道：“汝可详细奏来。”幡绰便把那安禄山如何设席吹打，众乐工如何伤感坠泪，禄山如何要杀那坠泪的，雷海青如何大哭，如何投掷乐器，骂贼而死，一一奏闻。上皇感喟道：“海青乃能尽忠如此，彼张均、张垍辈，真禽兽不若矣！”因问幡绰道：“汝于此时亦曾坠泪否？”幡绰道：“触目悲伤，那得不坠泪？”时内监冯神威在侧，向日幡绰曾于言语之间，戏侮了他，心中不悦，奏道：“此言妄也。奴婢闻人传说，幡绰在贼中，把安禄山极其谄奉。禄山在宫中梦纸窗破裂，幡绰解云：此为照临四方之兆。禄山又梦本身所穿袍袖甚长，幡绰又为之解云：此所谓垂衣而天下治。如此进谀，岂是肯坠泪者？”上皇即问幡绰：“汝果有此言否？”那黄幡绰本是个极风趣善戏谑的人，常日在御前惯会撮科讥笑，讽刺作耍的，当时若错愕狡赖，便败兴了，他却不慌不忙，安闲奏道：“禄山果有此梦，臣亦果有此言；臣因禄山有此不祥之二梦，知其必败，故不与直言以取祸，只以巧舌对之，正欲留此微躯，再睹天颜耳。”上皇道：“怎见得此二梦之不祥，汝便知其必败？”幡绰道：“纸窗破者，不容糊做也。袍袖父老，脱手不得也。难道必败之兆乎？”上皇传闻，不觉大笑，遂命仍旧供御。恰是：

更惊弈理通仙道，决胜负数着无加。止将常势略谈些，国手已堪夸。

积薪自此弈艺绝伦。当日上皇因高力士言及，特召积薪面询其事。积薪把上项事奏闻，黄幡绰在旁，听了插诨道：“弈称手谈，那家妈妈媳妇，却又口著，真是异事。”上皇笑道：“凡人之弈，以手为口，必须目视；不若神仙之弈，以口为手，不须用目也。”积薪道：“臣常安插其姑媳对弈之势，虽罄竭心机，推算其所言九秤胜负之说，终不成得。”上皇道：“此必非人间常势，存此以待后之识者可耳。”高力士道：“积薪昔年喝酒，曾得遇贤人，本日弈棋又遇神仙，何其多佳遇也。”上皇道：“李谟所遇吹笛仙翁，积薪所遇弈棋姑媳，老是神仙；但未知是何仙，此时若张果，叶法善、罗公远辈有一人在此，必知其来源矣！”正闲谈间，肃宗遣使来奏言，永王璘谋反，称帝于江南。上皇大怒，命速遣将讨之。不一日，有中使啖延瑶，赍奉肃宗得胜表文，奏称广平王与郭子仪屡胜贼兵，又得回纥助战，已规复西京。今即移兵东向，将并规复东京矣。上皇大喜。恰是：

闻之既堪为解颐，言者自可告无罪。

弈通太极阴阳理，妙诀向来原未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