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达奚女钟情续旧好 采蘋妃全躯返故宫
只见回廊曲槛,浅沼深林,极其幽胜。行过一层天井,转出一小径,另有静室三间,门儿紧闭,重加封闭,只留一个关洞,也把板儿遮着。二人看了,只道是素姑习静之所。正看间,俄然闻得一阵扑鼻的梅花香。国桢道:“里边有梅树么?此时恰是夏季,如何便有婢女,莫非此地的梅花开得恁早?”素姑微微而笑,把手中拂子,指着那三间静室道:“梅花香今后室当中来,却不是这里生的,也不是树上开的。”罗采道:“这又奇了,不是树上开的,倒是那边来的哩?”国桢道:“室中既有梅花,大可赏玩,肯赐一观否?”素姑道:“室中有人,不成轻进。”二人忙问:“是何人?”素姑道:“说也话长,原请到外厢坐了,细述与二位贤侄听。”三人仍至堂中坐下,素姑道:“这件事甚奇特,说来也不肯信,我也从未对人说,今无妨为二位言之。我当年初来此地,仙师罗公远曾云:‘今后有两个女人来此暂住,你可好生留着,二女俱非等闲之人,厥后正有好处。’及至安禄山背叛,西京失守之时,俄然有个女人,年约三十以外,淡素衣妆,骑着一匹白驴,飞也似跑进观来。我当时正独安闲堂中闲坐,见他来得奇特,赶紧起家扶住他下驴,他才下得来,那驴儿忽地腾空而起,直至半天,似飞鸟普通的向西去了。我心中骇异,问那女人时,他不肯明言来源,但云:‘我姓江氏,为李家之妇,因在西京遭难欲死,遇一仙女相救,把这白驴与我乘坐,叫我闭了眼,任我行走,感觉此身行在空中,顷刻落下地来,不想却到这里。据那仙女说,你所到之处,便且安身,今既到此,不知肯相容否?’我因记取罗仙师的言语,知此女子必非常人,遂留他住在这静室中,不使外人晓得,也不向观中人说那白驴腾空之事。那女人安闲静室中,也足不出户,我今后将观门掩闭,无事不准开。不料过了几日,却又有个少年仙颜的女子,叩门出去要住。那女人是原任河南节度使达奚珣的族侄女,小字盈盈,向在西京,已经适人。因其夫客死于外,父母又都亡故,只得依托达奚珣,随他到任所来;不想达奚珣没志气,竟降了贼,此女知其必有后祸,立意要削发,闻说其间观中清幽,禀知达奚珣,径来到此。我亦因记取罗仙师有二女来住之言,遂留他与那姓江的女人,同居一室当中,闭关静坐,只在关洞里通报饮食。两月之前,罗仙师同着一名道者,说是叶法善尊师,来到其间,那姓江的女人却素知二师之神妙,乃与达奚女出关拜见。叶尊师便向空中幻出梅花一枝,赠于江氏说道:‘你性爱此花,今可将这一枝花儿供着,还你四经常开,暗香不断,更不凋残,直待还归旧地,重见旧主,享完后福,当时身命与此花同谢耳。’自此把这枝梅花,供在室中瓶里,直香到现在,克日更觉芳香扑鼻,你道奇也不奇。”秦、罗二人听了,都惊奇道:“有这等奇事!”因问:“这二位仙师见了那达奚女,可也有所赠么?”素姑道“我还没说完。当下罗仙师取过纸笔来,题诗八句,付与达奚氏说道:‘你将来的功德,都在这诗句中;你有遇合之时,连那江氏也得重归故乡了。’言讫,仙师飘但是去。”国桢道:“这八句如何说,可得一见否?”素姑道:“仙师手笔,此女收藏,未肯示人;那诗句我却记得,待我诵来,二位便可代他详解一详解。”其诗云:
大常情面,莫不恶离而喜合,而于男女之间为尤甚。然向来局势靡常,不能有合而无离,但或一离而不复合,或暂离而即合,或久离而仍合,甚或有生离而认作死别,到厥后离者忽合,如同死者复活;此固自有天意,然于此便能够验情面,观操守。彼墙花路草,尚且钟情不舍,到底得合,况贵为妃嫔者乎!使当磨难之际,果不免于殒身,诚可悲可爱,若还幸得保全此躯,重侍故主,岂不更妙。且见得那恃宠骄妒的平时不肯让人,临难不能自保;不若那遭妒夺宠的,平时受尽苦楚,到本日却原是他在帝摆布,真乃快心之事。
调寄《长命女》
鬓发不斑身更健,可知丹药胜流霞。
本来那甄济,为人极刚正,安禄山未反之时,因闻其名,欲聘为书记。甄济知禄山有异志,诈称疯疾,杜门不出;及禄山反,遣使者与行刑军人二人,封刀往召之,甄济引颈就刀,不发一语,使者乃以真病复命,因得幸免。那苏源明客籍河南,罢官家居;禄山造反之时,欲授以显爵,源明以笃疾坚辞,不受伪命。肃宗向闻此二人甚有志节,故今诏中及之。当时军民人等闻诏,喝彩万岁,不在话下。且说秦国桢与罗采宣谕既毕,退就第宅,安息了两日,即便相约同往拜望罗氏素姑。遂起家至兰阳县,且就馆驿歇下。
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词曰:
相思无穷意,尽在不言中。
昔日楼东空献赋,目前重上一封书。
记得当年集庆坊,楼头相约莫相忘。
写罢,折成方胜,再求素姑递与他看。盈盈见了诗,沉吟不语。素姑道:“你削发固好,但详味仙师所言,只怕俗缘未断,削发不了,不如依他旧好重新之说为是。”看官,你道盈盈端的发愤要削发么?他自与国桢相叙以后,时候思念,欲图再见,争奈夫主死了,母亲又死了,族叔达奚珣以其无所依,接他到家去,随又与家眷一同带到河南任所,是以两下隔断,本日相逢,岂不欣幸?况此时达奚珣已拿京师去了,没人管得他,只是既来出了家,不好又适入,故勉强推却;及见素姑相劝,便从直应允了。国桢欣喜,自不必说;但念身为诏使,不便照顾女眷同业,因与素姑相商,且叫盈盈仍住观中,等候我回朝复了命,奉告哥哥,然后遣人来迎。当下只在关洞前相见,盈盈止露半身,并不出关。国桢见他风韵如旧,道家装束,更如仙子临凡;四目相视,含悲带喜,未曾交一言。恰是:
次日,素姑至静室中见了盈盈,说话之间,私问道:“小娘子,你不日便将与江氏娘子相别了,这娘子自到此,不肯自言其经历,他和你是极说得来,必有实言相告,你必知其祥,毕竟是谁家内眷?”盈盈笑道:“他一贯也不肯说,昨日方才说出。你莫小觑了他,他不是等闲的女人,就是上皇当日最宠幸的梅妃江采蘋哩!我正欲把这话奉告女人。”素姑闻言,又惊又喜,顿足道:“我侄儿猜得一些不错。”看官传闻,本来梅妃向居上阳宫,甘守孤单;闻安禄山背叛,天下骚然,经常叹恨杨玉环肥婢,变成祸乱;及贼氛既近,天子西狩,欲与梅妃同业,又被杨妃禁止,竟弃之而去。当时合宫的人,都已逃散,梅妃自思:“昔日曾蒙恩宠,今虽见弃,宁肯君负我,不成我负君;若不即死,必至为贼所逼。”遂大哭一场,将白绫一幅,就庭前一株老梅树上自缢。气方欲绝,忽如有人挽救,身子仍然登时,展开眼看时,倒是一个星冠云帔的仙颜女子立在面前。梅妃忙问:“你是那一宫中的人?”那女子道:“我非是宫中人,我乃韦氏之女,张果先生之妻也,家住王屋山中。适奉我夫之命,乘云至此,特地相救。你今后另有再见至尊之时,今不当便死,我送你到一处去,临时安身,以待后遇。”遂于袖中取出一个白纸摺成的驴儿,放在地上,吹口气,顿时变成一匹极肥大的白驴,鞍辔全备,扶梅妃骑上,叮嘱道:“你只闭着眼,任他行走,少不获得一个地点,自有人欢迎你。”说罢,把驴一拍,那驴儿冉冉腾空而起。
但见罗中采,还看水上苹。主臣同遇合,旧好更相亲。
罗采与国桢商讨,先上笺广平王,启知其事;广平王遂于东京宫中,选几个旧曾供御的内监宫女,都到观中参谒识认,确是梅妃无疑,乃具表奏闻。罗采亦即飞疏上奏,疏中并及国桢与达奚盈盈之事,竟说盈盈是国桢向所定之副室,因乱隔绝,今亦于修真观中相遇,虽系降贼官员达奚珣之族女,然能心恶珣之所为,甘作女冠,矢志自守,其节可嘉。肃宗览表,一面遣人报知上皇,一面差内监二人,带领宫女数人,赴白云山小蓬瀛迎请梅妃速归故宫,候上皇回銮朝见,并着该处所官厚赏罗素姑,仍候上皇诰谕嘉奖;又降诏达奚盈盈,即归秦国桢为副室,授予封诰。当时国桢与罗采别过了素姑,起马回朝。半途闻诏,即差家人速至修真观中传语盈盈,叫他仍唤达奚珣家人仆妇女使陪侍,跟着梅妃的仪从,一齐进京。当下梅妃与盈盈谢别了素姑,本日启程。梅妃自有内监宫女拥卫,香车宝马,望西京进发;盈盈与主子女使们,亦即随驾而行。梅妃车前,有内侍赍捧宝瓶,供着那枝神仙所赠的梅花,香闻远近,大家叹异。梅妃于临行时,手书疏启,差中使星夜赍奉上皇驾前呈进。恰是:
是晚秦国桢、罗采不及出山,都就观中断宿。素姑挑灯煮茗,与二人说了些家庭之事,因又谈及罗公远这八句诗。国桢道:“起二句已应,却那画影一句,也不必说了,其他这几句却如何解?今盈盈虽与江氏同居,即将相别,却怎说江流可共转?”素姑道:“那江氏突如其来,所乘之驴,腾空而去;看他举止,矜贵不凡,我疑他是个被谪的女仙,只是罗仙师道:‘达奚有遇合之时,连江氏也得归故乡。’此是何意?”二人闲话间。只见罗采低头凝想,俄然跌足而起道:“是了是了,我猜着的了!”素姑道:“你猜着甚么?”罗采低声私语道:“这江氏说是江家女李家妇,莫非是上皇的妃子江采蘋么?你看诗句中,明显有江采蘋三字,他便性爱梅花,宫中称为梅妃。前日传闻乱贼入宫,获一败北女尸,认是梅妃,后又传闻梅妃未死,逃在官方;或者端的遇仙得救,避到这里。今后还可重归宫禁,再侍上皇,也像达奚女与秦兄复续旧好普通不然,如何说主臣同遇合呢?”国桢点头道:“这一猜甚有理,但据我看来,表兄姓罗名采,诗语云:但见罗中采,还看水上蘋。却像要你送他归朝的。”素姑道:“若果是江贵妃,他既在我观中,我侄儿恰到此,晓得贵妃在这里,天然该奏报请旨。”罗采道:“只要问明白是江贵妃,我本日就具表申奏便了。”素姑道:“要问不难。他见达奚氏矢志不随那降贼的叔叔,是以甚相敬爱,有话必不相瞒,我只问达奚,便知实在了。”当晚无话。
少年久已谢铅华,老年修真作道家。
梅妃心虽骇怕,却欲下不能,只到手绾丝缰,紧闭双眸,听其去处,耳边但闻风声谡谡,感觉其行甚疾,且自走得安稳。斯须之间,早已落地,开眼一看,只见四周皆山,驴儿转入山径里,竟望小蓬瀛修真观中来,是以得遇罗素姑相留住下。当时不敢实说来源,素姑又见那白驴腾空而走,疑此女是天仙,不敢查问。那罗公远诗中,藏下江采蘋三字,别人不知,梅妃却自晓悟;今见诏使罗采姓名,与诗相合,盈盈又得与秦状元相遇,诗中所言,渐多应验,又闻两京光复,上皇将归,因把真相奉告盈盈,要他转告素姑,使罗采表奏朝廷。刚好罗采猜个正着,托素姑来问;当下盈盈细说其事。素姑非常欣喜,随即请见梅妃,要行朝拜之礼。梅妃扶住道:“多蒙厚意,尚未报谢,还仗姑姑奉告罗诏使,为我奏请。”素姑应诺,便与罗采说知。
二人听了,大师沉吟半晌,国桢笑道:“我姓秦,这起两句倒像应在我身,如何说非避秦,又说秦人偏是亲?”素姑道:“便是呢,我方才听得说是秦家官人,也就疑想到此。当日达奚女见了这诗句,也曾私对我说,在京师时,有个朝贵姓秦的,与他家曾有婚姻之议,今观仙师此诗,或者后日复得相遇,亦未可知也。这句话我记在内心,不道本日恰有个姓秦的来。”罗采道:“这一发奇了,现在朝贵中姓秦的,只要表兄昆仲,赫赫闻名,不知当初曾与达奚女有亲么?”国桢沉吟了一回,说道:“此女既有此言,敢求表姑去问他一声,在京师的时节住居那边?所言姓秦的朝贵是何名字?官居何职?就明白了。”素姑道:“说的是,我就去问来。”遂起家入内。少顷欣但是出,说道:“仙师之言验矣,本来所言姓秦的,恰是贤表侄。他说向住京师集庆坊,曾与状元秦国桢相会来。”国桢听了,不觉喜动色彩道:“本来我前所遇者,乃达奚盈盈,几年忆念,岂意相逢此地!”便欲请出相见。素姑道:“且住,我才说你在此,他还未信,且道:‘我既削发,岂可重题前事,复与相会。’”罗采笑道:“表兄昔日既有桑间之喜,今又他乡逢故,极是奇遇,如何那美人反多推阻。你二人当初相会之时,岂无相约之语,本日须申言前约,事方有就。”国桢笑道:“此未可藉口传言。”遂索纸笔题诗一首道:
那婆婆掩了观门,忙进内边去通报。少顷出来,传观主之命,宴客长于草堂中少坐,便当相见。又停了一会,钟声响处,只见素姑身穿一件蓝色镶边的白道服,头裹幅巾,足踏棕履,手持拂子,冉冉而出。看他面庞和粹,举止简便。全不像六旬以外的人,此因服仙家丹药之力也。恰是:
旧缘本日应重续,好把仙师语意详。
避世非避秦,秦人偏是亲。江流可共转,画景却成真。
那罗采乃故将罗成的后嗣,与秦国桢原系中表旧戚,二人作伴随行,且自说得着。罗采对国桢说道:“当初先高祖武毅私有两位夫人,一窦氏一花氏,各生一子,弟乃花氏所生一子一支的子孙。那窦氏所生一支,传至先叔祖没有儿子,只生一女,奶名素姑,远嫁河南兰阳县白刺史家,无子而早寡,守志不再醮,性喜的是修真学道。得遇仙师罗公远,说与我罗氏是同宗,因敬素姑是个节妇,赠与丹药一粒,服之却病延年,今已六十余岁,向在本地白云山中一个修真观中焚修。彼处男女都敬信他。自东京乱后,不见有手札来,我今此去,公事之暇,当往候之。”国桢道:“他是兄的女人,就是小弟的表女人了。弟亦闻其寡居守节,却不知又有修逍遇仙的奇事,明日到那边与兄同往一候便了。”当下驰驿趱行。不则一日,来到东京,各官驱逐圣旨,入城宣读。诏略云:
罗采与秦国桢一齐上前拜见。素姑赶紧答礼,命坐看茶。罗采动问起居,各叙酬酢。素姑举手向国桢问道:“此位何人?”罗采道:“此即吾罗氏的中表旧戚,秦状元名国桢的便是。”素姑道:“本来就是秦家官人。”说罢,只顾把那秦字来口中沉吟。国桢道:“愚表侄久仰表姑的贞名淑德,却恨未曾拜识尊颜,本日幸得瞻谒;向因山川间阻,乃至疏阔,万勿见罪。”因而国桢与罗采各命从人,将礼品献上。素姑道:“二位远来相探,足见亲情,何必礼品?”二人道:“薄礼不敷为敬,幸勿麾却。”素姑谦谢再三,方才收下,因问:“二位为何事而来?”罗采道:“我二人都奉钦差赍诏到此,叨教女人前日贼氛扰乱之时,此地不吃惊骇么?”素姑道:“此地幽僻,昔年罗公远仙师,曾寄迹于此。他说道当初留侯张子房,也曾于此辟谷,居此者可免兵火,因指导我来此住的。我自住此,立下清规,并不使俗人来缠扰。因你二位是我至戚,我又忝居长辈,既承相顾,无妨随喜一随喜。”便叫那老婆婆与几个女童,摆上点心素斋来吃了,随即引着二人,徐步入内边,到处观玩。
话说肃宗闻东京捷报,即遣太子太师韦见素入蜀奏闻上皇,复请回銮。随后又遣翰林学士秦国模、秦国桢前去迎驾。秦国桢奏言东京新复,亦当特遣朝臣赍诏到彼,褒赏将士,慰安百姓。肃宗准其所奏,乃仍射中使啖廷瑶与秦国模赴蜀,驱逐上皇。改命秦国桢以翰林学士,充东京宣慰使;又命武部员外郎罗采为之副,一同赍诏往东京,本日起行。
炉内卷烟芬芳,座间神像端凝。悬来匾额小蓬瀛,委实非同人境。双鹤亭亭对峙,孤松郁郁常青。云堂钟鼓悄无声,知是仙姑习静。
缘未了,慢说离多欢会少,这天相逢巧。已判珠沉玉碎,还幸韬光敛耀。笑彼名花难自保,原让寒梅老。
西京捷后,随克东京,且见将帅善谋,士卒用命,国度再造,皆卿等之力也。已经表奏上皇,当即论功行赏,统统士庶,宜加安抚。其未下州郡,还宜速为光复;城下之日,府库赋税,即以其半犒军,毋得骚扰百姓。又访有汲郡隐士甄济,及国子司业苏源明,向在东京,俱能不为贼所屈,志节可嘉。其以济为秘书郎,源明为考功郎知制诰,即着来京供职。其降贼官员达奚珣等三百余人,都着解至西京议处。
至次日,二人各备下一分礼品,换了便服,屏去驺从,只带几个家人,骑着马来至白云山前,扣问土人。公然山中深僻处,有一修真观,名曰小蓬瀛,观中有个老节妇,在内修行,人都称他为白仙姑。土人说道:“这仙姑年虽已老,却等闲不轻见人,迩来一发不容闲杂人到他观里去;二位客长要去见他,只恐一定。”罗采道:“他是我家女人,必不见拒。”遂与国桢及家人们策马入山,穿冈越岭,直至观前上马。见观门掩闭,家人悄悄叩了三下,走出一个白发老婆婆来,开门迎住,说道:“客长何来?我们观主大哥多病,闭关静养,有失驱逐,请回步罢!”罗采道:“我非别客,烦你通报一声,说我姓罗名采,住居长安,是观主的侄儿,特来奉候女人,必然要拜见的。”那婆婆传闻是观主的亲戚,不敢坚辞,只得让他们步入。观中的气象,公然非常幽雅。有《西江月》词儿为证。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