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攻略

第104章 心结

庆丰帝含笑凝睇她道:“只如果宁昭送来的,甚么都好。”两人皆是成心各自让步,心结已松,自是情义缠绵一夜好梦不提。

李顺忙一把接过来,不敢推给旁人拿,亲身捧了道:“昭仪拳拳情意,主子自当如数奉于贤人。”

庆丰帝看了看那只小狗,哈哈笑道:“他倒是有目光,尽把好的挑走了。这是西域雪獒,乃藏獒当中最为贵重种类。藏獒威猛沉稳,才气战群狼。而雪獒又是此中佼佼者,不但较普通獒犬更加高大凶悍,且极其忠心护主。因其毛发乌黑,崇高高雅,自成王者之风,向来被西域诸国奉为神明。虽不算非常可贵,也是非常少见的,朕还是小的时候见先帝养着一只。先帝喜好猫狗,那会儿各地都多有进奉,现在朕不大养这些,宫里便少了。”又笑着握了林云熙的手一道去看儿子。

召来琥琳一问,果不其然,不但顺芳仪现在身边的宫人皆是晋封时皇后拨去奉养的,连景福宫一应吃食、药材、绸缎料子、衣衫金饰等用度都超出殿中省,经皇后看过火线由底下办差的嬷嬷送了去的。

李顺游移半晌,低声道:“方才皇后娘娘与忻婕妤宫中着人来请,贤人您看……”

庆丰帝含笑道:“甚么时候给寿安弄了这两个小东西?朕瞧他喜好得紧。”

董嬷嬷笑道:“要老奴说,甚么都不必送,只待去一封泪痕斑斑的思亲信,看老太爷回是不返来!”

林云熙道:“可不是?他现在能爬会滚的,若没有几人合力,底子看不住。这几日有两只狗儿在旁,还循分些,若不然,的确都能上房揭瓦了。”

一时宫中高低皆称皇后体贴后妃、贤德昭著,皇后也仿佛非常享用如许的恭维和歌颂,虽含笑推让,却显得非常安闲不迫,于众妃中周旋,面面俱到。

青菱笑道:“这有甚么?宫里的绣娘们个个都有一手好活计,就是再难的,主子们紧着要,她们也得赶出来。”又道:“旁的不说,这两日她们实在辛苦,都是连夜赶制,熬着两日都没睡过一个囫囵觉,眼睛都熬红了。主子看在她们勤恳的份上,赏个甚么呗?都是我们殿里的人,也叫其别人瞧瞧眼热,今后都肯为主子劳力才是。”

林云熙含笑点头道:“恰是这桩丧事。我那将来六嫂早两年就定下了,只差婚期。何如她一名堂叔见背,需在家齐衰(*),才拖到本日。”

林云熙脆声笑道:“她这两天忙着相看儿媳妇,那里另有空来瞧我?”庆丰帝微微一算,恍然道:“莫不是你家六郎要结婚了?”

几日不见,寿安倒没感觉陌生,扬起手就要他抱。庆丰帝顺手抄起儿子,寿安咯咯笑地非常欢畅,一会儿伸手去碰庆丰帝头冠上镶嵌的龙纹朝珠,一会儿搂着他的脖子,一嘴啃在庆丰帝肩上,糊了他一肩口水。庆丰帝也不在乎,抱着寿安颠了颠,悄悄捏一捏儿子软软的脸颊,笑道:“这两日他好似重了些,倒更活泼了。”

林云熙微浅笑着应“是”,携着庆丰帝上座,命宫人奉上茶果,笑道:“前两日殿中省才送了的。”又指着此中乌黑毛发的一只道:“是他自个儿挑的,旁的都不要,只要这个,抱走了还与我焦急,只好依他。”

林云熙面带调侃道:“倒不能叫皇后如了意。她若少了这桩烦苦衷,腾脱手来,便该轮到我们烦心了。”随即叮嘱琥琳道:“劳你与秦路一道再走一趟,皇后指了哪个太医、他是个甚么秘闻、家中有几口人、师承何脉,乃至景福宫里头是谁煎的药谁添的水谁倒的药渣都给我查个清楚!”

青菱道:“依奴婢看,不过是背后有皇后娘娘的原因。太病院夙来明哲保身,静贵仪有皇后娘娘撑腰,哪个没眼力见儿的敢随便去找她费事?”复又吃吃一笑道:“看昨儿静贵仪那红光满面的模样,也不像有病的,就是内心嘀咕一句,没个真凭实据的,还能如何着?不过是说太病院医术高超罢了!”

林云熙闻言嘲笑道:“她当然不敢,却也要叫顺芳仪吃个经验的。你道这两年皇后给顺芳仪挡了多少费事?顺芳仪谨慎思不竭,手腕又狠辣,皇后想必也不肯如许的人再靠近二皇子,免得坏了母子情分。”心下思忖道:“皇后担不起暗害嫔妃的罪名,但若只是叫顺芳仪‘病着’,且‘一向病着’、‘下不了床’,只怕贤人也不会多管。”

林云熙闻言不由略皱皱眉,问青菱道:“我有多久没给贤人做过针线了?”

庆丰帝又往昭阳殿宿了一夜,隔日便要出发。临行前一日,李顺领着几个内侍并一队戍卫往昭阳殿来,笑眯眯道:“贤人遣主子来问昭仪话,说有甚物什、手札,一并交与主子,包管无缺无损地送到老侯爷手里。”

待又四五日,宫中忽闻顺芳仪病了,连着数日未曾到中宫存候,皇后着意问了一句,太病院回道是表里交感、邪气侵体,乃换季风寒之症,需隔断静养方能病愈。皇后便免了顺芳仪晨昏定省,连景福殿中同住的一名朱紫、一名美人也搬家别宫,又严令诸妃不得探视打搅,命其放心疗养。

林云熙只一面当真听他谈笑,偶尔逢迎笑闹几句,心底却冷静一叹,终归他是贤人,她为妃嫔罢了!现在庆丰帝能几次三番放□段,不过乎是两情面好,膝下又有冲弱幼儿敬爱,方能转寰一二。即便她心中愤懑未平,却不得不禁止本身,极力去消弭这份隔阂。只因她清楚明白,不管再深厚的交谊,也经不起再三地消磨。兼之宫中这很多妃嫔,虎视眈眈者不堪列举,更恨不得她立时被贤人嫌弃,好分得圣宠,她如果推着庆丰帝出去,才是真正的自毁城墙。

寿安一眼不错地看着,眼睛瞪圆,肉嘟嘟的小脸端庄严厉,偏嘴角流出一点晶莹的涎水,敬爱得不得了。世人皆是笑个不住,林云熙正要着人拿了绢子给儿子擦嘴,秦路回禀道:“主子,贤人的御驾过来了。”

林云熙略一思考,也就道:“那你便依样办来。照着贤人的尺寸做上两件,叫她们挑丰富的缎子,一件填上棉絮,可脱期几日,另一件需紧着些。”

林云熙方“噗嗤”一笑,道:“哪儿有如许促狭的。”抬眉见庆丰帝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目光灼灼,笑意温文,不觉耳根微微一热,脸上赤红。

叶相又暗里奏禀道:“外州郡之臣,刺史董胤、郡守王鹏举、严孝之可堪大用,尤以董为首。为政一方,实是能吏。臣观其有为相之才,贤人何不调用入京?”

君臣心中自有定计,叶相又禀了克日琐事,一一论政,方才笑眯眯地辞职了。庆丰帝今后殿软榻上歇了一响,吃过半盏茶,重新回东厢不急不缓地批了一阵折子。李顺近前叨教道:“已过了寅时三刻,贤人往哪处用膳?”

叶呼应诺,稍一思考道:“年前靖安侯管信怿承爵,也辞了开府仪之职,眼下中书省恰空出一名,若贤人筹算用董,待其来岁期满回京,臣可为其保举。”又道:“王鹏举严苛、严孝之油滑,可入刑部、户部之职,亦或为一州刺史,此中详情,贤人可细细考虑。”

她冷冷一笑,“皇后想落个安逸安闲,我却偏要帮一帮顺芳仪,最好再连皮带肉反咬一口,方能解她先时暗害我儿之恨!”

青菱一面把信纸放在几案上晾晒,一面捧着那牧童吹笛的砚滴安设会砚台边上,呆气道:“可不是么?府里老爷夫人另有几位少爷请了不知多少回,偏老太爷就是不肯。这回老太爷若真返来了,奴婢需求把这砚滴供起来,日日烧上三炷香的!”说的世人捧腹大笑。

庆丰帝放下朱笔,伸展一下筋骨道:“去昭阳殿。”

庆丰帝出去时寿安已一手摸上了狗头,睁大了眼尽是诧异的模样。两只小狗倒灵巧,不喊不叫,趴在那边安温馨静地叫他摸,歪一歪脑袋,水汪汪的眼睛直对着寿安。

何况如许取巧不吃力的事情多了,皇后对医毒之术的依靠就会越强,倘如有一日不吝动用此类秘药古方来达成目标,也未可知――中宫向来是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渡水深了,焉知没有爬不起来的一天?庆丰帝向来不是好乱来的。

玄月至下旬,官员考评也垂垂到了序幕,庆丰帝狠狠发作了几个考评差等且查出有贪鄙罪过的,轻则免官罢免,重则放逐下狱,又几日,择其才气品性出众者予以嘉奖厚评,朝中民风顷刻一清,诸臣更是战战兢兢,更加诚心勤恳。

林云熙笑道:“偏你替我想着。既如此,她们辛苦了两日,这两天便放了她们假,一人再赏十两银子一匣子宫花。你叫人拿了东西,光亮正大地去,得叫统统人都瞥见了才好。”

此回秋猎因官员大考耽搁了日子,行动略显仓促,虽从者如云,但是后宫诸妃随驾者并未几,除婉容华、恭芳仪尚算得宠外,其他如冯充仪、瑛充容、夫君周氏王氏等不过充数。唯静贵仪才出小月,被皇后一力保举跟着去了,不由叫人侧目。

林云熙一边给寿安擦嘴,一边道:“今儿贤人不是去陪忻婕妤用膳了么?如何这个时候过来?”秦路道:“主子探听了一耳朵,贤人刚从延庆宫出来,便往我们这儿来了。”

林云熙道:“这话我们几小我面前说说救罢,万不能嘴快到旁人耳朵里,晓得么?”

青菱应了,公然不到两日便捧了一件来,针脚精密,非常靓眼。林云熙看过道:“难为她们做得这般精美。”

林云熙笑道:“宫中争来斗去为了甚么,我们内心都清楚。只是圣心难测,皇后娘娘喜好的,贤人一定喜好;贤人喜好的,皇后却不必然拿捏得住。便是要调、教些许小我出来,也不是一日两日的工夫,现在只要静芳仪这么一个堪堪得宠,皇后天然不肯等闲罢休。我不过动了些手脚,让徐太医晓得这么一个调度人的方剂罢了,用与不消皆在皇后本身。”

这番话说的人不由背脊发凉,一股寒气直窜而上,青菱倒吸了一口寒气,低声道:“这是要把顺芳仪困死在里头?”

暗里与青菱碧芷闲话,她俩个也咋舌不已,“哪个才出了月子的女人能跟着长途跋涉?的确是拿命在争!”又惊奇测度,这满宫的太医竟也未曾觉出不对来?静贵仪数次病势危急,上回小产更是病骨支离、疯颠欲狂的模样,转眼却规复如常,凭谁内心只怕都存着疑虑。

庆丰帝神采略带了两分烦躁,“罢了。朕去孟氏那边用膳。”话虽如此,他这会儿却不急着走了,又拿起笔来看折子。直到天气擦黑,方摆驾去延庆宫。

庆丰帝笑道:“朕素知他是个无能的,也故意用他。恰叶相荐他入中书省,朕已允了。待来年开春他卸了刺史,恰好入京。”

庆丰帝笑过不谈,只提及往行猎一事,因记起林云熙祖父林齐尚在燕北未还,问她道:“再有三四日朕便要出发,你可有甚么话想与老侯爷说,或有甚么东西想送畴昔的?紧着拟写手札,遴选好了,朕叫人一并带去。”

青菱笑眯眯去了。到了午后,昭阳殿里奉养的宫女、内侍们之间便都传遍了,纷繁道昭仪恩泽仁厚、体恤宫人,做事天然更经心极力。

琥琳道:“现在景福宫那头防得紧,几近半丝风声也不露。还是一个去浣衣局清算衣物的小宫女说露了两句,转头又不肯认了,只说她们主子病着,几个掌事的姑姑和内侍不叫她们等闲走动说话。奴婢又打通了一个做粗活的宫人,方知那边头顺芳仪已有好些日子未曾露面,一向是几个本来贴身奉养的宫人出来传话,药也是他们煎的,从不假人手,隔日另有太医上门问诊,只是顺芳仪的病尚未见甚么转机。”

待到天气擦黑,秦路来回话道:“贤人去重华宫陪柔嘉帝姬用晚膳,未曾召人侍寝,主子估摸着应是在皇后娘娘那儿歇下了。”

“皇后?”庆丰帝微微蹙眉,“她叫人来做甚么?”

董胤出身微末,少费事学,家中老父四周哀告,才拜得一名名流为师。却因无人保举,不得不以科举以仕。但是董胤虽费事,实是才调横溢之辈,先帝非常取重他的才调,钦点为二甲传胪。又有磨砺的意义,先放在在翰林院当差。未曾想过了两年,才要谋一实缺,老父归天,只得抚灵回籍。守孝三年,情面萧瑟,鞍马稀衰,但董毕竟是先帝钦点、进士出身,总有人情愿拉拢交好,摆布逢源谋了一处县令,熬过两任,有了本身的班底、人脉干系也垂垂打理好了,苦心运营,考评年年上等,回京陛见时又得先帝一好印象,出任知府,然后郡守、刺史,方成了气候。

青菱连声应道:“是,奴婢晓得错了。”

林云熙微微一愣,神采不由动容。庆丰帝低语道:“老侯爷年事已大,又无安妥的人奉养在侧。朕知你忧心,这回北上,朕替你劝他回京疗养,好不好?”

一时晾干了信,林云熙又重新看过一回,并无讹夺,命人折装入封。董嬷嬷又从库中遴选出几样畴前老太爷用惯的款式,添上很多日用的物什,同一用两个箱笼装了,写上陈条,并与手札一道安设好了。

“说是柔嘉帝姬驰念贤人。”

庆丰帝道:“这几日姨母怎未曾入宫来看你?朕记得平常3、四白天还能赶上一回,这段日子倒不见你留她用膳了。”

林云熙怔怔道:“阿爷本性刚强,只怕劝不动他。”庆丰帝便拢住她的手,嬉笑道:“这有何难?绑也要将他绑来。届时你再往他面前一哭,再如何硬的心也给哭软了。只一样,若老侯爷嫌弃朕手腕卤莽、不尊国士,你可要为朕求讨情。”

林云熙不觉得意道:“这有甚么?先祖母也不过一介边将之女,豪门出身,不也一样为宗妇?阿爹阿娘都不是陈腐的人,何况娶妻娶贤,出身再要紧,也比不过人好呀。”

昭阳殿里,林云熙用过晚膳,与青菱碧芷等几个乳母嬷嬷们一道抱着寿安逗小狗。儿子对新来的两只小奶狗非常爱好,连昔日不离手的玉狮球都扔在一边,乌溜溜的眼睛盯着瞧,只差没称身扑上去了。林云熙没法,让人用竹篾编了两个篮子,铺上锦帛软垫,把小狗安设在里头,就放在寿安面前。

林云熙一样捧了茶盏在手,笑意绵绵道:“晓得贤人爱喝茶,妾身倒没甚么烹茶的技术,只去岁命人收了两瓮梅花上的雪水,埋在树下,这两天赋起出来用的。贤人若喜好,我叫他们送一瓮畴昔。”

待规复过来,倒没了泪水,只取了桌上砚滴往纸上滴上些许,充作斑斑泪痕。

庆丰帝说了一摊子话,口中干渴,端起五彩金龙盘云纹小盖盅饮,以盅盖拂去茶末,微微抿了一口。茶味清冽醇厚,沁香入脾,是烹得极好的六安茶。因笑问道:“你这里茶叶很多,朕却可贵喝着一回烹煮极佳的好茶,今儿是去那里请了个帮手?”

回应时终是带了三分逼真,软语娇嗔。

青菱道:“并未断过,主子隔段时候便会做一些。偶然是荷包、香囊、扇套一类,偶然是袜子、夹衣,还编过很多挂件、玉坠儿,只是没有大件的衣裳。”因听林云熙提及大氅,又逢北上秋猎之际,思忖着约莫是要给贤人再做一件,时候又急,才问起畴前做的。便笑道:“大氅不比旁的衣物噜苏,只需挑了光彩都雅的缎子,照着模样裁剪便可。主子若急着要,奴婢叫人挑了新缎子裁出来,再绣上些亮色的纹样,几个绣娘一道,不消三两日就成。”

忻婕妤天然欢乐,悉心奉养,庆丰帝见她笑容晏晏的模样,到底缓了腻烦之色,温言以对。用过晚膳,又陪着坐了一刻才走。

庆丰帝道:“他原就是精干能为之辈,朕亦故意汲引。不过他这任刺史另有半年,待他任满,恰好召入京。”

叶相微微躬身一礼,正色道:“虚食主禄者是为国蠹,该为贤者让路才是。臣鄙人为相,自当不使贤达流落在野。”

林云熙立即皱着眉瞥了她一眼,青菱微微涨红了脸,忙垂眸低头道:“奴婢讲错。”

董嬷嬷道:“皇后娘娘倒不至于此,顺芳仪如何说也是二皇子的生母,又是入了玉碟的嫔妃,哪能平白无端就没有了?如许坏了端方的事贤人千万不会容忍。皇后娘娘领着六宫事件,充当其冲,又怎敢冒贤人之大不韪,吃力不奉迎?”

碧芷微微点头道:“皇后娘娘夙来谨慎谨慎,此事虽隐蔽,但绝没法真正瞒天过海。一旦次数多了,必会惹人思疑,奴婢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宫妃那样多,皇后搀扶谁不是搀扶?何必这般铤而走险?”

夜空一轮明月,飞彩凝辉。行至碧波池畔,遥遥可见不远处灯火透明,庆丰帝道:“去昭阳殿。”御辇便转道往昭阳殿去了。

与寿安玩闹一回,便令乳母哄着他去睡了,连带着将两只小狗也抱了去,两人复又坐了絮絮说些闲话。

至次日林云熙从皇后处存候返来,与寿安打趣一回,又叫青菱取了库房登记的账册来,与董嬷嬷道:“贤人允我给阿爷捎上些物什,不日必会有人过来措置。嬷嬷先替我瞧瞧,办理些甚么才好。”

青菱不料她问起,想了一想,才惊奇道:“那还是去岁主子尚未显怀时做的,现在快两年了,那里还能用?已压到箱底去了。主子如果要用,奴婢这就叫人翻出来。”

公然听董嬷嬷低声道:“虽不能‘病逝’,但贤人需离宫月余,要坏了人的底子,叫她只能‘卧病疗养’的体例却不在少数。且不说宫中私藏的古方,治风寒的药方本就千变万化,些许药量的增减就会有性命之虞,若不能忌口、或是添上相克的药性,无需十天半月便能伤人元气。女子本就轻易气血衰虚,再损元气,就是躺上一二十年也弥补不得。”

庆丰帝淡淡一笑,似随便问道:“说下世人攀亲多选世家,氏族更是与王谢贵戚婚姻,少有择豪门的。你家六郎为幺子,少不了受父母宠嬖,如何倒选了出身不显的董氏?”

林云熙闻言喜道:“果然?六郎的婚期正巧也定在明岁初春呢,倒是两桩功德碰到一处了。”

林云熙并不在乎,只淡淡点头应了。向青菱道:“上回给贤人做了一半的那件大氅可还在?”

庆丰帝顿了顿,道:“你去库房里将那面东林郡守进贡的银架接地的浮雕象牙琉璃水银镜取出来,亲身给柔嘉送去,就说朕另有政务,明日去陪她用午膳。”

李适应了,“那忻婕妤那儿……”

董嬷嬷见她当真,不由笑道:“这回可好,老太爷见了,必是要马不断蹄地返来看曾外孙了!”

林云熙听了伏案而笑,忙点头叫宫人磨墨铺纸,道:“嬷嬷说得极是!”逐字逐句写了,因她知林齐掌兵数十年,向来对文人辞藻不甚滋扰,也不掺杂甚么骈文丽词、诗韵古作,单就道她思念祖父日夜难以安枕,每至节庆宴饮便格外焦心、不知何日得以再见。又道寿安一日大似一日,竟还未见过外曾祖父,她肉痛茫然五内如焚,若不能使祖孙相见至死不能介怀之语。末端竟也眼眶一红,虽无非常悲伤,却喉头哽咽,热泪盈目,少不得重新洗脸匀面。

庆丰帝笑道:“董胤德才兼备,堪为能臣。你父亲倒是好目光,挑了这么一名亲家。”又细细与她分辩。

林云熙命人将箱笼搬出来,另取了手札一道交给李顺。见李顺一一收拢安妥,复又叫青菱捧了前日做好的大氅来,安设在一个樱桃木镂空雕花的大盒里,奉与李顺道:“贤人秋猎,我叫人赶了一件大氅出来。畴前那件披风旧了,现在刚好换新的。”

林云熙将儿子递给乳母,迎上前低身一福,口中道:“贤人颐安。”庆丰帝未等她屈下膝,一把扶住她道:“不必拘礼了。”

庆丰帝笑道:“叶公知人善任。”复长叹一声,“现在朝中不乏尸位素餐之徒,何如东洋未平,北蒙尚在,又有我西域大好国土尽数落于蛮夷之手,叶公需为朕分忧啊。”

庆丰帝瞧她羞怯娇俏,面若红玉,一如情义燕婉之时,昔日再有甚么不平之处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平日虽甚少与人耳鬓厮磨,现在也搜肠刮肚说些顽笑哄人之语,逗林云熙一笑。

林云熙心头嘲笑,当宫里的人都是瞎了眼的傻子么?景福宫只留顺芳仪一个闭门静养,除了太医无人得以探视,她入侍时候又短,身边哪来非常可靠的宫人?真可谓叫天不该叫地不灵。顺芳仪又“病了”,届时如果“病逝”,只怕也无人理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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