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不安
那几个内侍眼神一对,接了,“谢顺仪小主。”未几言一字,只依礼向胡青青告别。
林云熙看着小桌上仙鹤驾云青铜烛台,上头虎魄色五福祥云的琉璃灯罩披收回晶莹剔透的光芒,美轮美奂。她神思略有些恍忽,还是碧芷喊了两声才回过神。
故意拿绣针给儿子缝个肚兜甚么的,一年多不碰这个,技术也陌生了,早晨烛火又不敷亮,只好先挑几样锦缎,描了花腔下来,筹算先绣个荷包练练手。
“你会就好,得了闲多去抄些《太上感到篇》、《抱朴子》、《南华经》。
又见琥琳鬓发狼藉,面上很有倦怠风尘之色,晓得她辛苦一日,忙让她去歇了。
红酸枝镶金丝楠山川榻前铜铸鎏金的熏笼下还放着火盆,屋中不见一丝烟尘,暖和缓煦。几案上小巧的博山炉里点着沉水香,披发着淡淡清雅的味道。
胡青青道:“妾身的父亲昨日已出了诏狱,被押送往青州了。”
胡青青稍稍有些不安和惶恐,心头砰砰直跳,手掌内心都是汗水,身上也一阵热一阵冷。更不敢接话,只顾作不知其意,暗自平静一下,一边叫随她前来的宫女奉上一样样东西,一边竭力笑道:“妾身得空做了几双孩子穿得小鞋,另有几个辟邪用的小香包,还望昭仪笑纳。”又自袖中取出一个珐琅彩画的小匣,恭恭敬敬奉上,“妾身没甚么本领,唯幼时学了一段光阴的木雕,这两个文玩核桃模样极精美,可供昭仪闲时把玩。”
林云熙惊奇,“这么晚?”皱了皱眉,这个时候还在议事,诸相都没出宫,只怕要挨到很晚,大抵也不会再传召人或是到嫔妃宫里安息。转头对碧芷道:“叮咛小厨房煮一品小米枸杞粥送去,再添些吃食。贤人熬得晚了,必是要饿的。”
为此,连揭露的时候她都着意非常慎重地推到结案以后。
“是。司膳监刘少监亲身领着人来,另有御前传旨的魏少监。”
这两人倒是来传口谕的,庆丰帝正在用膳,不知怎地俄然想起来,打发御膳房送了几道菜到昭阳殿来。还特地命魏少监一道,说虽是赐膳,但不必都用完,只作平常吃的就好,要魏少监看着林云熙一一尝过,如果不喜好就撤了,喜好的留下。
半夜里迷含混糊,面前仿佛有谁点了灯,晃闲逛悠映出一片亮光。她忽而惊醒,床前高高大大一人杵着,吓得一身盗汗,下认识地抱着孩子就往里一滚。
拿笔勾画得差未几,方才想起甚么来,“去叫秦路探听一声,今儿贤人是宿在立政殿还是别处。”没过量久青菱出去回话,“贤人还在立政殿与几位丞相议事。”
胡青青欠一欠身道:“昭仪喜好,是妾身的福分。”
青菱碧芷窘红了脸,又羞又急,“主子又胡说!”
细雨还是淅淅沥沥下着,雨丝在风中蒙蒙地飘散,好像风吹帘动。
胡青青脚下一软,几近坐不住,强撑着抓紧了椅子的扶手,用力否定道:“不是……”
胡青青低头红了眼眶, “多谢昭仪体贴。阿爹尚好,但毕竟年纪大了,身子不比畴前。前番在狱中又大病一场,若不是昭仪暗中请人关照,阿爹能不能挨到青州还是两说”顿一顿,伸手拭去泪水,“妾身的母亲、娘舅另有几位兄长昨儿都去送了,沿途也安排了照顾。只青州寒苦,爹爹又是放逐之身,将来日子难捱。”
胡青青位份低,并没有合适仪制的肩舆车辇可坐,秦路安排了脚快的先去通动静,四个内侍前后开道打伞,一起护送到云台殿。
才开端动筷,秦路冒着雨仓促跑来,因里头摆着膳,他并未进屋,在廊下行了礼道:“回禀主子,御膳房来人送膳。”
胡青青悄悄坐着,见她进屋忙起家问安,“妾身给昭仪存候,昭仪颐安百益。”
春雨潇潇,如轻烟薄纱,和顺脉脉,绵绵如丝放眼望去皆是一片碧色,草木如茵,仿佛镀上了一层莹润的水雾,苍翠欲滴。廊下听雨,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在青石板,仿佛泉水淙淙。屋前玉兰落下一地洁白的花瓣,暗香微生,幽幽袅袅。
开春季气渐暖,孩子没裹得像个球,小衣裳都是贴身舒畅的,小手小脚能伸展得开。另给他铺了被子,搭上软和的小毯子,他又睡成四仰八叉一个大字,小脸睡得红彤彤的,偶尔还不循分地挣扎一下。
林云熙淡淡道:“当然不是我。你自入侍既未承宠,又无依托。光凭我莫非能保你一世安然么?”执起她的手拍一拍,“太皇太后夙来信奉三清道祖,日日祭拜,这经籍自是要奉于她的。你且细心些,笔迹要工致,抄得大些、稀少些,免得她白叟家看了头疼。”
她点头,笑意淡淡,“没甚么,只是有些事想不大明白罢了。”
越想越烦躁,内心就有些慌乱,庆丰帝、程家、杨家、林家……几近搅成一团乱麻,心头像有个爪子在挠啊挠。又想着这日庆丰帝独宿,干脆叫乳母把宝贝儿子抱了过来,与她一起睡。
目光望向远处描金错彩的碧瓦朱甍,她脸上的笑意不由淡了一分,恍忽带着些不安和茫然,只笑道:“外头刮风了,我们回屋吧。”
伸手撩开帐子正要上床歇息的庆丰帝:……
林云熙怔了怔,不太明白这两处如何会一道来,口中道:“快请出去。”
便着人去唤了琥琳来,“你那边可有动静?”
林云熙看看天,“帮衬着与你说话,方才都忘了问你。今儿天冷风大,外头又下着雨,你怎地过来了?可有甚么事么?”
将东西交给青菱去安设好,转头想起一事来,向胡青青道:“你家原也算书香家世,可通诗书?”
胡青青连连点头,“不……”低了头嗫嚅道:“供品贵重,妾身没阿谁福分,晓得味道就是了。”
她内心乱糟糟的一团,又急得想跳脚,几乎打翻了手边一个矾红描金缠枝的茶杯。悄悄深吸一口气,竭力让本身心静下来,叮咛琥琳道:“再去探——不必冒险,有动静最好。若御前口风紧,便只问贤人表情如何。”却再没故意机看书,手中的一本《滇南纪行》半天没翻过一页,书角被她揉的一片狼籍。
林云熙听她提起胡为荣,心底就忍不住焦心,一边想着阿爹现在在立政殿与庆丰帝说甚么,一边按捺下焦炙与她说话,“何必如此?你才几岁,有甚么好悲观的?为了你父亲的事,今后的日子便不过了么?贤人仅判你父亲放逐,已是没有迁怒的意义。你身在后宫,也该为本身想想。”
胡青青从速推让道:“谢昭仪厚爱,叨扰昭仪清净,是妾身的不是,不敢再打搅了。”
“也罢。”转头朝着青菱道:“雨天路滑,叫秦少监好生着人送顺仪归去。”
庆丰八年三月初七。细雨。
林云熙冷眼盯了她很久,才叫她起来,语气微微和缓道:“本宫也不是要戳你的心窝子,那是为了你好。贤人秉烛明照,都记在内心呢。可你莫非就这么混着过了?对得起你远在青州的老父么?”
嗅着儿子身上淡淡的奶香味,林云熙反倒垂垂安了心,有了睡意。
林云熙伸手扶了她一把,和颜悦色道:“起来坐吧。”本身在上首小叶紫檀木雕贪吃云纹榻上坐了,笑着道:“快尝尝本年新春上来的铁观音,味道极好。”
“是昨日上的路?”林云熙心底一紧,胡为荣昨日才放逐,阿爹本日便入宫,如许近的时差真的不要紧么?贤人会厌了程家,可会不会对阿爹起狐疑呢?这般想着就带了几分烦躁,忙举杯呷了一口温茶,掩下异色,尽量平心静气地问:“你父亲可还安好?家里人有去奉上一程么?”
碧芷方不问了,转而道:“小厨房遣人来问,主子可有甚么想吃的?奴婢这就叮咛他们去做。”
胡青青骇然点头,“妾身没有!”她自知家中窘境,父亲撤职,兄长身上只要凭着荫封得来的七八品小官,舅家也非嫡支,能予以大的助力,几近是沦落末流,连宫中家底丰富的宫女尚且不如。倘如有涓滴她不敬太皇太后的风言风语传出来,这个家就要就义于她手中。忙连滚带爬地伏拜□,“妾身不敢!妾身不敢!”
琥琳仓促赶回,只来得及喝一口茶,听林云熙传唤,身上衣角裙面微湿的衣裳也顾不得不换,忙赶来道:“侯爷申时方出宫,径直回府去了。却并未听闻贤人如何。”顿一顿,又道:“倒是掖庭令那边卖了情面,公开里传出动静,说御前打发了一个服侍茶水的内侍,打了三十杖,拉去暴室了。”
林云熙叫青菱打发人去小厨房熬一剂浓浓的姜茶让二人喝下,又叮咛白露白遥取了毛巾给她们擦拭,待两人打理好了方唤到跟前问道:“甚么事如许焦急?”
“别担忧,我内心稀有。”
林云熙另叫人送了桑葚、柑桔,胡青青才用了。
“反正不过一个忍字,太皇太后看在你那祖母的份上,千万不会虐待了你。你内心挂念着你父亲,就更该好好过日子。”林云熙顿一顿,意味深长隧道:“至于别人的日子难不难过,你管那很多做甚么?”
琥琳福一福身道:“奴婢新的了动静,侯爷进宫了。”
胡青青大喜,忙又福了福身,“谢昭仪!谢昭仪!昭仪大恩,妾身感激不尽,万死难报其一。”
彼时胡为荣不能立即昭雪,委曲放逐,贤人又了然前后枢纽,那么程家先前的所作所为便会悉数变成诡计,甚么以退为进、折中之法都是虚假凶险蒙骗天子,偏还要对程家挑头停歇朝堂风波稳定朝纲予以嘉奖——无需再火上添油,程家利用贤人、构陷朝臣会在圣民气里重重记下一笔。
青菱道:“这个奴婢不清楚,不过奴婢出去的时候瞧着琥琳姑姑才返来,主子要不要问一问?”
胡青青不解其意,“都是道家典范呢,但是昭仪要看?”
林云熙见天气也不早了,她不消膳,昭阳殿上高低下都要陪她饿着,便随便道:“那就传膳吧。不必弄那些烦琐的,捡着平淡的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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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贤人对春祭不顺的气愤、对胡为荣的迁怒、对冤枉臣子的愤激、对朝中辩论不休的烦躁会全然转化为对程家的肝火。
天气堪堪将暗,胡青青起家告别道:“妾身出来好久,该归去了。”
胡为荣既已放逐,胡青青家室寒微,撤除贤人恩宠,便只要林云熙可作为倚靠。届时林云熙略加点播,就能让胡青青成为贤人和程家之间一枚钉子。庆丰帝看着胡青青,便能想起八百里外的青州另有觉得臣子糊口惨痛、被人肆意谗谄。在如何顾念孝道情分,贤人对程家都只要更防备和讨厌。
回到屋里,已是快用晚膳的时候,宝贝儿子醒了一回,吃了奶又呼呼睡去。屋里渐渐点起一盏盏手臂粗的花烛,遮上纱制的灯罩,敞亮如昼。
林云熙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微浅笑道:“偏你操心,每日里不是怕我冻着就是怕我饿着,哪儿就那么娇贵了?真是比阿娘还唠叨。”
林云熙眯一眯眼,御前奉养的人公然是贤人亲信,半丝口风都不露。但既有个内侍遭了罪,还被杖责,约莫阿爹所言庆丰帝已是信了,故而不会有甚么好表情。
胡青青捻了两粒尝过就放下了,林云熙吃了很多,见她不如何动,便问:“顺仪吃不惯?”
微风煦煦中带着一丝凉意,才坐了一刻,青菱便捧了天水碧织锦的披风来与她盖上,劝道:“下了大半天的雨,主子谨慎着了寒气。若要赏景,去里头支开窗子也是一样的。”
雨渐渐小了,雨水顺着飞檐瓦铛滴滴答答落下来,一片空灵动听之声。
胡青青进了殿门,自有服侍的宫人迎出来策应。背面打伞的内侍退了两步,另一个提着鸡翅木漆红描黑缠枝纹食盒的内侍上前道:“昭仪主子叮咛,里头一碟云片糕一碟牡丹卷,另有一盘桑葚、一盘山竹都是赐给顺仪小主的。”
胡青青恭谨道:“妾身自幼随兄长们读书,认得几个字。”
胡青青愈发不敢肆意。
碧芷笑道:“哎!奴婢晓得主子爱吃上回阿谁白灼芦笋,今儿早上御膳房恰有送来,已叫他们在做了。”
林云熙嘲笑着看她,“你在想甚么,本宫也能猜到几分。本宫提示你一句,把你那点子心机藏好了!还没光亮正大撕破脸呢,你这个模样是想做甚么?!公开仇恨太皇太后,你有几个脑袋能够砍?现在你家里另有几条命能被你扳连?!”
青菱碧芷忙搬了几盏灯放在床边几案上,一迭声地劝道:“夜里光芒暗,主子少看些书吧,怕伤眼睛呢。”
林云熙微微一讶,“竟如许晚了?”又问她,“贤人那边如何说?”
御膳房奉上来四道菜,上面都用小火炉子热着。一道荤的两道素炒,另有一道是汤品,用豆腐和虾熬的,味道极鲜美。林云熙尝了都说好,不必撤去,叫人拿去几盘小厨房上来的,就着御膳房送的吃过。
胡青青满脸茫然,战战兢兢,“烦请昭仪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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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青青蓦地昂首,目光中三分骇怪七分哑忍的仇恨,脱口道:“妾身如何能替她抄书?!她是……”
胡青青脸上带了些惨淡,“妾身只求能好生服侍昭仪,安稳度日罢了。”
林云熙笑道:“本就是拿来接待客人的,你不必客气。”
林云熙微微有些焦炙,心神不宁,来来去去踱着脚步乱走。她没想到阿爹竟然亲身入宫面圣,因胡为荣一案没法扳倒程家,她便从未筹算把林家牵涉出去,只需寻个别例将动静抖暴露去,让庆丰帝晓得就好。旁的猜想和细节都不必,盖因只要庆丰帝亲身查出的,方是他所认定的本相。
再加上胡青青母族目标不明,这已经是林云熙所能想到最得当、最物尽其用的体例——既不会拖累林家、让杨家有机遇从中取利,又能在贤人那儿给程家狠狠告上一状,还平白降服了一个胡青青可使唤。
胡青青依言微微抿了一小口,笑道:“公然是好茶。铁观音的春茶可贵,也就昭仪这里才气用得如许的名品。”
四下宫人一片温馨,低眉垂眼。
林云熙怏怏放下,“晓得啦。”又抱怨,“一个个都是管家婆,今后嫁出去了,由得你们管!”
搭着薄被翻来覆去地想明白,阿爹为甚么要主动掺进这件事里去?林家独善其身莫非不好吗?其间程家手腕狠辣、杨家心机诡秘,动静是胡青青递出去的,也不晓得此中另有没有甚么人在幕后掺杂,这么急着插一手真的好么?特别是头天胡为荣放逐,第二天便揭穿出来,贤人当真不会对林家、对阿爹起猜忌之心么?
青菱跟着笑,“奴婢可不敢跟夫人比。夫人说的主子都听,奴婢说的,您能入耳就是三清保佑了。”又喜气盈盈,“现在贤人叮咛了,主子身边一饮一食,哪怕是踩在脚下的鞋根柢的都不能忽视粗心,奴婢本就是服侍您的,这下更要放在心尖子上啦!”
那厢白露传话出去,“回昭仪的话,胡顺仪来了。”
胡青青遥眺望着几人的身影,神情庞大而晦涩。
碧芷道:“秦少监早早就派人候着,不过贤人那儿一向没传话过来。”
再于后宫施一笔,把胡青青提出来,庆丰帝看在对胡为荣那一点儿惭愧地份上必不会虐待她,乃至为了给程家、给太皇太后添堵,还会加以宠嬖。
林云熙连连叫摆布扶她起来,挑一挑眉道:“这是做甚么?”
林云熙嫣然一笑,“你倒是嘴甜得很。”又问她,“你突逢家中剧变,现在宫里那起子可诚恳?殿中省那儿另有不端方的么?我记得前两日方才给各宫送了分例、裁剪衣裳,你也该打发尚宫局做两身新衣。”
青菱“哎”地应了一声,自扶着林云熙往诽谤榻上。
林云熙又打发世人下去用饭,沿着四下抄手游廊走了走,归去叫宫人铺纸磨墨。从书架上翻出几张帖子练了一回字,时候差未几,便洗漱换衣,歪在床榻上看书。
“主子再如何操心费心,也别累着自个儿才是。”
林云熙截口道:“她是贤人的长辈!贤人推行孝道,你替贤人尽尽孝心,有甚么不成以?你想说甚么?嗯?!”
林云熙微微讶然,“这个时候下着雨,她来做甚么?”到底叮咛宫人好生请出去,留在偏殿奉茶待客。到内间去换了衣裳,又打发人去小厨房叫他们送些茶点、时重生果上来,方领着青菱碧芷一道去了。
“是。侯爷现在正在立政殿与贤人说话呢。”
林云熙没筹算留她,只随便挽留了一句,“时候不早了,不如留下来陪我用晚膳。”
胡青青起家正端庄经行了一个向嫔妃膜拜的大礼,正容道:“妾身特来拜谢昭仪相救之恩。”
伏案看了一会儿书,耳畔听到急仓促地脚步踏在积了薄薄一层雨水的青石板上,哗哗作响。透过窗子,抬目便见琥琳冒着雨疾步而来,身后跟着一个替她撑伞的小宫女。两人的裙角绣鞋尽数被雨打湿,发梢鬓角也沾了水,粘成一缕一缕,琥琳发上的翠玉海棠钗也歪了。
林云熙浅浅一笑,“我帮你,自有帮你的事理。你若至心谢我,就好好清算清算,安下心来,一心奉养贤人。”
而大要上胡为荣与程家干系还是密切,太皇太后反而有所顾忌,不能等闲脱手,还要对胡青青关爱体贴,以彰显程家讲信义、重交谊——未曾因姻亲一朝式微衰颓而轻贱鄙薄,出云入泥。
林云熙道:“这倒不必担忧,你父亲虽撤职,总另有功名在身上,到了青州不必挨苦役。倘若能安安稳稳寻个落脚之处,当个先生收些束脩,也不难过。”又笑吟吟道:“青州刺史与我家有旧,我已传出信去请家里修书一封,代为办理。”
林云熙笑而不语,转头唤宫人去将桌上紫红素净的山竹剥开装在碟子里奉于胡青青,号召她道:“这是大越真腊那儿奉上的供品,传闻只长在四时酷热的海岛上。滋味倒是清甜爽口,就是剥起来费事得很。”
复又问青菱道:“只要几位丞相在么?阿爹可还在宫里?”
林云熙蓦地一惊,猛地撂下书籍起家道:“你说甚么?!阿爹亲身来的?!”
胡青青一个激灵,模糊间仿佛明白了甚么,浑身发寒。过了好久,强自按下心中的惶恐,颤颤巍巍道:“妾身都听昭仪的。”
林云熙方才暴露一个笑容,亲身将胡青青扶起来,“像甚么模样呢?快起来。”又叮咛宫人重新上了茶水、糕点。胡青青越加谨慎翼翼,打理好略有些混乱的衣衫,正襟坐了,不敢行动。
胡青青愣了愣,忙叫宫人接下了,先向昭阳殿方向一礼,又对着几人福一福身,和颜悦色道:“谢昭仪恩赐。本日辛苦你们,还请几位代我向昭仪谢恩。”朝着贴身宫女芳儿使个眼色,后者立即从袖子里递了碎银子畴昔,笑吟吟道:“主子请几位大人喝茶。”
魏少监笑眯眯道:“贤人只怕昭仪进得不香,昭仪喜好就好。”乐颠颠地被请下去用了茶水滴心,方恭恭敬敬辞职。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智商一向在捉急……
胡青青面露感激之色,“都好。昭仪体恤妾身,怎会有人敢不消心?是妾身没用,辖制不住下人。至于衣裳……”她带了几分苦笑,颓废道:“父亲才得了大罪,妾身能得昭仪庇佑一二已是万幸,哪儿故意机打扮呢?”
“御膳房?”
林云熙使个眼色表示青菱碧芷接过,各自瞧了几眼,鞋子香包做工邃密,取出珐琅匣子里头两枚文玩核桃来看,皮质油亮细致,肚鼓底正,纹路粗暴好似满天星子,实是上品。便含了笑道:“故意了。”
碧芷抿嘴一笑道:“主子想甚么如许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