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石破天惊
身在蓬莱岛上的李如师、司徒玄略等人，不管身在那边，都起家望向八景别院的方向，只感受天崩地裂就在瞬息之间。
正在去往天魁堂的张海石猛地停下脚步，转头望向八景别院方向，脸上尽是凝重。
李道虚没有急于辩驳李玄都，而是望向门外。
张海石、李如师、司徒玄略都是清微宗的白叟，从当年李道虚还未担当宗主大位之时，到大先生活着之时，再到厥后的“三四之争”、“四六之争”，多少大风大浪，多少惊心动魄，都过来了，也从未见得老宗主像本日这般失态，更何况谷玉笙、陆雁冰这些年青之人，向来都见老宗主如天上神仙普通，就是想要触怒老宗主都不知该从何做起，现在只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过为计者则又曰：‘君子危明主，忧治世。’夫世则治矣，以不治忧之；主则明矣，以不明危之：无乃使之反求眩瞀，莫知趋舍矣乎！非通论也。弟子受师恩久矣，请执有犯无隐之义，美曰美，不一毫虚美；过曰过，不一毫讳过。不为悦谀，不暇过计，谨披沥肝胆为师尊言之。”
李道虚接过这本册子，只见封皮上写着：“弟子李玄都，为直言宗内积弊，以正我清微宗之民风，求长治久安承平事，特写此文，还望师尊明察。”
“宗主，一宗之主也。唯其为全宗高低之主，任务至重。凡大事小情，一有所不宜，将有所不称其任。是故事宗主之道宜无不备，而以其责寄弟子，使之尽言焉。弟子尽言，而宗主之道斯称矣。昔之务为容悦，恭维曲从，导致灾害隔断、宗主不闻者，无足言矣。”
“不过你没让我绝望，的确是阿谁‘乾下’之卦。”李道虚的语气渐而规复常日的淡然，高渺难及：“大魏两京一十九州也好，正道十二宗也罢，不在你的肩上担着，‘天下百姓’这几个字还轮不到你来讲。”
江湖中人都将老玄榜的高人称作地仙，意义是半仙之数，间隔真正的天仙只剩下半步之遥，天然有各种神异之处。
守在别院外的陆雁冰一个颤栗，几乎跳了起来，然后身形颤抖如筛糠。
“师尊资质英断，睿识绝人，即宗主大位初年，肃除积弊，焕然与全宗高低更始。举其大抵：联正道三宗，败无道宋政，尝与正一分而治之。高低忻忻，以大有作为仰之。登顶江湖，指日可期，非虚语也。”
“好，好，好！”李道虚连说了三个“好”字，目光中透漏出浓厚杀机。
说到这儿，李道虚微微一顿，有些感念道：“人老了，总会感念畴前。特别会想起本身年青的时候，那些已经被埋藏在心底各种情感，也会一一闪现出来。如果刚才你承诺我去提亲之事，我会欢畅，也会绝望。欢畅的是，我们还是曾经的师徒，绝望的是你担负不起阿谁‘乾下’之卦。”
统统人都闪过一个动机，老宗主的杀机因何而起？又对谁而发？
然后统统人的心中都有了一个答案：李玄都。
“……今又有朝堂之事，太后谢氏，祸国殃民，德不配位，天下莫不讨之，何故师尊逆势而为？因一己之私而废天下之公，天下有识之士不直师尊久矣……”
李玄都沉默了。他冷静地从“十八楼”中取出他早已写好的册子，双手呈上。
不待李玄都答话，李道虚已然替他答了：“令师这番行动，且不说动机如何，已是让正一宗极其不满，都是正道两大柱石，只怕此事不易善罢，若起争端，非论哪一边得胜，两边都将损折无数妙手，实非正道联盟之福。如果李公子情愿居间说项，请令师以天下百姓为重，以正道各宗为重，将一场大祸消弭于无形，那么天下百姓无不念李公子和令师的仁义恩典，颜掌教和苏仙子，也情愿为李公子奉上‘五炁真丹’所需的‘朱果’和‘长生泉’，权作谢礼。”
李道虚笑了一声，嗓音愈发温和：“既然没有人教唆，那么正一宗的颜飞卿、慈航宗的苏云媗、玄女宗的玉清宁，为何要送你‘五炁真丹’？莫非你李玄都的面子比我还大，竟是要让这三宗俊彦来凑趣你？”
这还仅仅只是杀机罢了。
陆雁冰都快哭了——师兄，我晓得你很有胆量，可千万没想到你竟然是这般有胆量，就连老宗主都敢不放在眼里，我陆雁冰谁都不平，就服你，只要你能活着返来，你让我往东我毫不往西，就算你变成个废人，我也当你是我的师兄。
以他的目力，乃至能够透过很多树丛和修建讳饰看到秦素的身形。秦素固然已经分开埋头堂，但明显还是放心不下李玄都，仍旧站在远处眺望此地。
就算是李玄都，在这股杀机面前，也神采惨白，几近站立不住。
李玄都把头昂起，与李道虚对视：“回师父，没有人教唆弟子，此乃弟子的肺腑之言。”
实在也不能说李道虚没有推测，遵循李玄都本来的筹算，他写的东西也的确在李道虚的料想当中，只是李道虚没有推测秦素对李玄都说了一番话，使得李玄都认识到那些不痛不痒的话语底子于事无补，沉疴当用猛药，因而李玄都在观海楼又花了一夜的时候，将他写好的东西完整推到重来。不管是当时的秦素，还是守在门外看玉轮的陆雁冰，都不会想到，那一晚的李玄都，竟然写下如许一份石破天惊的东西。
李道虚翻开册子，一个字一个字看下去，先是眉头微微皱起，继而神采也变了。这本册子上的一个个笔迹就仿佛一把把飞剑，向李道虚刺来。
埋头堂中，李道虚望着李玄都，变成了一副笑容，只是笑意中透着阴沉，悄悄地问道：“紫府，你奉告我，是谁让你说这些话的？”
“……师尊则锐精未久，妄念牵之而去矣。反刚明而错用之，谓长生可得，而一意玄修。师尊误举，诸弟子误顺，无一报酬师尊正言焉。都俞吁咈之风，陈善闭邪之义，邈无闻矣；谀之甚也。然愧心馁气，退有后言，以从师尊；昧没本心，以称道师尊，欺瞒之罪何如……”
这是李道虚和李玄都师徒之间的一场斗剑，李玄都已然出剑。
八景别院中的秦素满身生硬，不敢转动分毫。
李道虚轻叹一声：“紫府，你的命要比我好。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结婚，老婆是你们师祖的女儿，我想要担当宗主大位，非要娶她不成，不管我喜好她还是讨厌她，也不管她是否讨厌我。我们做了一辈子的模样伉俪，可你不一样，固然谷玉笙说你是为了外联辽东秦家，但我不是瞎子，能看得出来，你和这位秦女人之间，是纯真的男女之情，不掺杂甚么功利身分。”
“……夫立品不正，此第一事也。于此不言，更复何言？各堂主持禄而外为谀，各岛主惧罪而面为顺，师尊有不得知而改之行之者，弟子每恨焉。是以昧死竭忠，拳拳为师尊言之……伏惟师尊留意，宗门幸甚。弟子不堪颤栗惊骇之至……”
这股杀机之重，乃至牵动天象窜改，只见得蓬莱岛的上空有黑云滚滚会聚而来，海风吼怒，波澜如怒，模糊可闻雷声，竟是一副大雨将至的气象。
读到最后时，李道虚已然神采乌青，他推测了李玄都会有一番忠告顺耳，不过乎是针对李元婴和谷玉笙佳耦，可千万没有想到会顺耳到这般程度，竟是直指他这位藏身于李元婴以后的老宗主，让他始料不及，多年的养气工夫，竟是几乎毁于一旦。
正要乘船分开蓬莱岛的谷玉笙一个手抖，没有拿稳手中的茶杯，摔成了满地碎片。
第二百一十五章 石破天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