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听雨读书
“拧巴得好,拧巴得对。”李玄都赶快轻咳一声:“这都是人之常情,实在太应当了。”
李玄都从袖中抽出一柄折扇,“啪”的一声翻开,扇起一阵冷风:“好歹当年我也是附庸……本就是风雅之人,谈笑有鸿儒,来往无白丁。交结的都是大儒名流,没有进士出身都不美意义给我递拜帖,耳濡目染之下,天然是满腹学问,就算考不了进士,考个举人,中个解元,应当不成题目。如果我不练剑,而是用心读书,那解元、会元、状元都不在话下,这就叫连中三元。”
李玄都问道:“这是你写的?”
李玄都摆手道:“诗圣有云:‘学书初学卫夫人,但恨不过王右军。’这王右军说的就是书圣了,卫夫人则是书圣之师。世人赞她熔前人之法于一炉,‘横’如千里之阵云、‘点’似高山之墬石、‘撇’如陆断犀象之角、‘竖’如万岁枯藤、‘捺’如崩浪奔雷、‘努’如百钧弩发、‘钩’如劲弩筋节。其字清秀平和,娴雅婉丽,去隶已远,如插花少女,低昂美容;又如美女登台,仙娥弄影,红莲映水,碧海浮霞。故名‘簪花小楷’。我瞧你这簪花小楷,已有卫夫人的六七分神韵。”
秦素的眼神中顿时暴露几分欣喜之情,她固然是江湖中人,但家学渊源,也是一个才女,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恰是因为她在这些事情上分离了太多精力,以是境地修为只能在四名女子中居于最后。
李玄都居住的院子中种了几丛水竹,另有一方小水池,雨落水池,雨打竹叶,都是可贵的文人意趣。
“谁脸红了?”秦素伸手悄悄拍打了他一下。
秦素悄悄拍了下他的头顶,笑道:“好吧,就当你没有,你们清微宗都是一帮怪人,可别人有啊。”
第一百七十五章 听雨读书
李玄都嗤笑道:“就是拧巴,拧巴来,拧巴去,永久也没有一个成果。”
李玄都头也不回道:“看到配角喜好师姐,可师姐却喜好另一个师兄,配角多年以后已经是江湖上大家敬佩的大侠,但还是忘不了师姐,赢了江湖却输了师姐。我说你们这些写书之人就喜好这类桥段吗?”
果不其然,两人的手方才触碰在一起,秦素的脸上便模糊生出晕红。李玄都只感觉掌中握着的素手一甩,想要摆脱开来,赶快多用了几分力量,将其紧紧握住,不使其摆脱出去。
秦素转到他的面前,看着他:“你说了这么多,那你呢,你是心大的?还是心小的?”
“至于为甚么没有末端。”秦素稍稍顿了一下,道:“因为没法写了。启事也很简朴,师姐不喜好师弟,师弟如何办?师弟如果再找一个别的甚么女侠,那他还喜好师姐吗?这个痴情的人设便不能保持了。如果持续喜好师姐,那师弟又该如何面对师兄?一边是品德,一边是痴情,还能如何写?只能留白了,如许便给了读者胡想的空间,想要甚么样的结局,便是甚么样的结局。”
李玄都手中还拿了一卷书,不是儒家典范,不是道家文籍,而是一卷用来打发时候的话本小说。他常对秦素说要拜读秦素的高文,因而在他养伤的时候,秦素便买了很多话本小说,有她写的,也有其他作者的。
此时李玄都正在看的这本便是秦素写的,名叫《浮世百姓》,名字获得倒是极大,可写的内容倒是极小,江湖争斗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背景,首要说的还是男女情爱之事。李玄都在刚拿到这本书的时候,曾对秦素笑言道:“你这位极是害臊的秦大蜜斯连陆雁冰的调笑都顶不住,还要我帮你圆谎,藏藏掖掖,却在书中写这些男女之情,不是误人后辈吗。”成果被秦素一句话就给回怼返来:“那些写江湖武侠的也不见得是江湖中人,另有写神仙传记的,莫非都是天上的神仙?”
李玄都笑道:“咱老李凭知己说话,这有甚么害臊不害臊的。不像某些人,三句话还没说完,脸先红了。”
李玄都伸手接过油纸伞,站起家,将纸伞张将开来。只见伞上画着山川图样,远山上有宝塔耸峙,近水中有渔人泛舟。在留白处用簪花小楷题了一句前人的诗:“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秦素笑问道:“李大剑仙,这字可入得法眼否?”
“不敢当‘大剑仙’三字,那是家师的尊号,叫我紫府剑仙就好。不过说到这字嘛,当然是极好的。”
秦素笑道:“倒是藐视了你,没想到你还懂这些。”
李玄都感受着掌心的一抹柔滑细致,道:“打通经脉以后,便已经行走无碍了。”
李玄都点头道:“没有,我没有师姐,只要师兄。老的阿谁师兄差未几能当我爹,小的阿谁师兄跟我存亡相向,并且不存在甚么相爱相杀,小时候懵懵懂懂,还不觉如何,长大以后,才发明我们从骨子里就不是一起人,没有半点所谓的惺惺相惜。另有,老五是小六子的师姐,模样也不算差,我可没看出小六子有半点喜好老五的意义。”
秦素笑了笑,道:“不是我们喜好这类桥段,而是读书之人读起来有共情之处,你莫非就没有半点共情吗?”
如果李玄都是一个只晓得打打杀杀的莽夫,秦素能够会稍感遗憾,只是没想到李玄都给了她一个欣喜。
秦素伸手重点他一下:“哟,说你胖,你还喘上了,真不要脸。”
李玄都道:“我必定是心大之人,不然我如何美意义讽刺宁忆?再说句不太得当的话,我如果心小之人,帝京之变后,从云端跌落灰尘,朋友师长身故,本身也一无统统变成了个废人,就连老五都想欺负我,当时候我便能够死了。”
秦夙来到李玄都的身后,轻声问道:“看到那里了?”
秦素笑而不答,一样撑开本身的那把伞,画是一样的画,笔迹也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不过诗句倒是变了,只见她的伞面上写着:“钓车子,橛头船,乐在风波不消仙。”
“你就不拧巴了?”秦素道:“那日在山亭的时候……”
李玄都顺势握住秦素的手:“谁脸红了,本身内心清楚。”
水池不远处便是李玄都的居室,在居室外构筑了一道雨檐,雨檐下则是一道以木桩架空起的木质回廊。此时李玄都就坐在回廊上,听着雨滴敲打头上的瓦檐,然后又看着它们会聚成细细水流,从雨檐上垂挂而下。这些敞亮的水线,在雨势小的时候,淅淅沥沥,断断续续;在雨势大的时候,又连成一线,好似一道道微缩了无数倍的飞流瀑布。
在琅琊府之变后的第三天,一场已经渐有夏雨威势的春雨不期而至。
秦素本也不是很果断,也就任由他握住了,转开话题,问道:“你的腿好些了吗?”
秦素听罢,从李玄都的掌中抽脱手来,然后从须弥宝贝中取出两把油纸伞,将此中一把递给李玄都,道:“那我们出去逛逛?”
秦素笑了笑,打趣道:“这是表情好了,又开端对劲吹牛皮,自吹自擂,也不害臊。”
然后李玄都又把书翻到最后,说道:“另有,为甚么这本书没有末端?虽说有留白这个说法,但是你留的这个白未免太大了吧?”
李玄都想了想,说道:“佛家有云,人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分袂、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你写的这个师弟,就是求而不得,在八苦当中。要我来讲,也简朴,既然求不得,那就放下。你若说放不下,是天大的执念,那只能说因人而异,有些民气大,无不成放下,有些民气小,放出来了便再也拿不出来。”
在江南地界,伞上多有书画,自来如此,也不敷为奇,只是在江北倒是比较少见。伞上的绘画书法出自匠人手笔,与瓷器无异,都是常见,只是这句诗倒是后加上去的,笔迹少苍劲而清秀,颇见清丽脱俗,应是出自女子手笔无异。
秦素也不去穷追猛打,含笑道:“如果你是阿谁师弟,你会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