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锦

第十九章 奶兄弟

陆毓衍抿着唇,看着韩婆子哭天抢地,而后不疾不徐站起来,出了屋子。

他撇撇嘴,道:“不如叫阿黛来认一认?就算不能鉴定杀郑夫人的是不是韩婆子,起码能弄明白勒阿黛的是不是她,归正阿黛记东西清楚。”

奶娘眸色一暗,点头道:“老爷,夫人病了。”

见顺天府尹也跟着出来,陆毓衍理了理思路,道:“她不交代昨夜行迹,大略做的事儿见不得光,但一定就是出城行凶了。再者,即便真是她害了郑夫人,其他的案子也一定与她有关。”

可惜,出门在外,不得不端着架子。

陆毓衍闻言,起家往外头走。

陆毓衍背手站着,目光似是落在院中的树上,廊上灯笼光落在一旁,他的半边身子隐在夜色中:“说得在理。”

“贤侄、贤侄呐!”顺天府尹快步迎上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虎父无犬子!陆大人的儿子,果然是,短长!短长!”

郑家与梁家境遇类似,又同住一条胡同,两位夫人对书画皆有爱好,几十年下来,豪情该当不错。

顺天府里,众位大人的面色似是轻松了很多。

苏润卿放下筷子,催着小二替他把烧鸡和卤牛肉包起来,提在手里跟了上去。

仿如果没瞧见府尹的冲动普通,陆毓衍腔调安静极了:“那婆子在哪儿?”

苏润卿翻着花名册,头都没有抬:“是啊,梁大人和郑大人都是圣上即位后前几年的进士,前后脚进的国子监,这都快三十年了,一个爬到司业,一个还是博士。”

客岁,韩婆子的男人做工时断了腿,家里的嚼用一下子就压在了韩婆子身上。

奶兄弟当着官,她却连日子都过不顺畅,提及这一段时,韩婆子的眼中尽是仇恨,咬牙切齿。

郑博士的父母过世早,没享用过几年的儿孙福,郑博士金榜落款以后,念着韩家豢养过他的恩典,把寡居的韩四婆娘母女两人接进了都城。

梁宅就在国子监东边的一条小胡同里。

却没想到,今儿个闹出性命来了。

韩婆子是韩四的亲闺女,算起来是郑博士的奶兄弟。

不但是不认郑夫人的案子,其他的凶案更是矢口否定,张口杜口衙门冤枉人,听得顺天府尹恨不能给她用刑服侍。

在韩婆子眼中,郑夫人就是个没有大富大贵命,却偏要生那大富大贵病的女人。

郑家外头已经挂上了白灯笼,模糊能闻声宅子里的哭声。

陆毓衍偏过甚问苏润卿:“梁大人在国子监有些年初了吧?”

奶娘跟着出来。

他摸了摸鼻尖,假装若无其事地瞥了陆毓衍一眼。

郑博士刚出世的时候,他老娘没多少奶水,邻居韩四的婆娘喂了他几个月。

只是嘴巴不好罢了,若真把奶兄弟赶出去,让她跟她断了脚的男人吃不上饭,郑博士平生清名就损了。

苏润卿怔了怔,这话仿佛不是反话?

奶娘讪嘲笑了笑:“夫人晓得郑夫人没了,悲伤之下……”

“病了?”梁大人惊奇,“早上起来还好好的,既然病了,如何没有煎药?”

“我让人把她关在背面屋子里了,等你们过来问话,”顺天府尹的手悄悄指了指大堂方向,“都还在呢,把人拖到大堂上去审,就他们那样,摆布盯着,跟十八罗汉凸着眸子子瞪着似的,哪个还敢说话。”

话一出口,苏润卿自个儿听着就不太对劲,就像是他仍然不信阿黛所言,用心寻事普通。

办什劳子的书画社!不如多给男人缝两件衣裳。

三人刚出来,一个总角小童从配房里出来,扑到了梁大人怀中,猎奇地打量着陆毓衍和苏润卿。

在她眼中,若不是郑夫人榜下择婿,以韩家和郑家的干系,她才是郑博士老婆的第一人选,她成了官夫人,那里还会有现在的苦日子?

梁夫人病中不能见客,梁大人进屋里取了花名册交给陆毓衍。

苏润卿还是拎着他的油纸包,香味扑鼻,叫人恨不得席地而坐,大快朵颐。

她恨的不是郑博士,而是郑夫人。

“大人不如希冀郑夫人的案子也不是她做的。”陆毓衍说完。府尹一时惊奇,他也没多做解释。

婆子被关在一间斗室子里,里头只一张桌子,并几把椅子,再无其他安排。

两人从梁宅出来,颠末郑家时,正巧瞧见几个衙役去问话。

那婆子明显是被吓着了,瘫坐在地上,问甚么就说甚么,独独昨夜里的行迹,她说不出个以是然来,这也是她被带返来的启事。

韩婆子吃醉酒时,没少在郑家下人跟前说郑夫人好话,碍着她是郑博士的奶兄弟,旁人听着不满,也不敢去主家跟前告状。

郑夫人占了她的位置,好好帮郑博士拓展宦途也就罢了,恰好是个不安生的,不但没有相夫教子,还整日里往外头跑。

府尹连连点头:“她在郑家做事,郑家有她当值的记录,我明日让人取来,与其他凶案的案发时候比一比,就有结论了。话说返来,那些案子要真不是她做的,岂不是又成了无头案了嘛!”

梁大人将小童抱起,满面笑容与两人先容:“这是犬子,年纪小,耐不住,非常调皮。”

三人落座,府尹唤了个主簿出去做记录,清了清嗓子,开端问话。

陆毓衍亦不由弯了唇角。

胡同清幽,住的多是在四周衙门里做事的官老爷,郑博士家也在此中。

顺天府尹问了半个多时候,韩婆子从一开端的怨气冲天,到厥后发言颠三倒四起来。

梁司业是个六品官,祖上不显,夫人娘家亦浅显,宅院比郑家还小,就是一进四合院。

婆子姓韩。

苏润卿扑哧笑出了声,越想那场面越好笑,连声说“府尹大人高见”。

衙役一去问话,就有人把韩婆子供了出来,说她对夫人不满,几次三番谩骂夫人,且昨夜该是韩婆子当值,她却一整夜不见人,早上天大亮了才返来的。

“我们现在做甚么?去找名册上的婆子问话?”苏润卿挥了挥手中的花名册,还想说甚么,左边院子里飘来厨房做菜的香味,激得他肚子空荡荡的,“还是先去用饭吧,早上没顾上吃,中午满是素斋,可饿死我了。”

梁大人问她:“夫人在屋里?”

也难怪梁夫人病倒了。

梁大人长长叹了一口气。

日子久了,韩婆子内心的定见就全冒出来了。

册子很薄,笔迹端方中不失大气,传闻是郑夫人写的。

特别是顺天府尹,苦哈哈了小半个月,总算是能摸着胡子笑了。

还布施善堂,如何不见她布施布施家里做事的下人?

出了胡同,绕到酒楼,酒菜刚上桌,就有衙役急仓促寻来,拱手道:“抓到人了,是郑家的一个婆子,人已经押到顺天府去了。”

“难怪。”陆毓衍低低应了一声。

韩四婆子七八年前也病故了,韩婆子的男人在一家石工铺子做技术活,韩婆子则在郑家做事,一来知根知底,二来银子也风雅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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