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淮扬新风
“确有此事。”仿佛是回想着甚么,构造了一下思路,他才和儿子道,“旧年‘忠义社’中,张梁丰最倚重之人,就是‘李总编’。西京终南山所出的宣纸,筹办之人,就是‘李总编’。”
青年固然在听,却心不在乎,满脑筋都是“李总编”三个字,若非船东喊了一声“泊岸喽”,他灵魂还没有归位。
“还是西疆诸事,本想好好吹嘘一番长孙冲,何如胸腹当中,没甚墨水。谁曾想游韶兄要来,当真是合该有这么一遭。游韶兄,帮我写个文章,长孙冲这‘榻上苏武’不好听,怎地也得是‘贞观耿恭’啊。”
“哈,好个小郎!”
“好,这个轻易,仪定不负所托。”
乃至还能见着青衣麻布的船娘,极其谙练地将一筐筐的鸭蛋搬上自家摇摆不已的划子,然后对方则是从她那边搬走一筐筐别的物事。或是印染好的青布,或是不成匹数的白丝。
哗哗作响的水流声不断于耳,不远处的河堤旁,挥动着长杆的赶鸭人正呼喝着鸭群,到一处闸口,就见有民船栈桥,只是多了河道大使的招牌,明显也是拿了批文的。
“哈哈哈哈……”
“那算甚么。”
父子二人正要进城,却猛地蹿出来一小我,冲父子二人连连倾销。一边说话,还一边递过来一张纸,只瞥见纸上印着的,倒是城内城外各等屋舍房钱,另有酒坊落脚客舍的住店代价。
“大人,这里就是扬州?”
“了解了解。”
大笑一声,被李奉诫称作游韶兄的拉着儿子的手,到了马车跟前,先容道:“大哥,这就是‘李总编’。”
正说着,却见一驾马车出了城门,不等父子二人反应过来,就见车把式冲他们喊道:“游韶兄!上车――”
李奉诫摇点头,忽地想起来一件事情,“对了,游韶兄,你如果想留在都城,倒也不是不可,不过现在扬州呆上一阵子。待我手札兄长,得了动静,再知会你。”
“哈哈哈哈,这小郎说的甚么话,本就是淮扬、苏扬先分了客货,这才传去都城的啊。”
“两位,是要寻客舍短住还是找个宅院久居?俺是江都本地人,做其中人谋生,这东城城外的房舍院子,俺都是一清二楚。如果寻俺淘换,必不会让两位绝望。”
上官仪听了,顿时脸皮一抖,想说又不想说。
“庭璋同她母亲一起,还在都城。此次是带庭芝过来,见见淮扬风采。”
“这话说的倒也不差,老夫同邹国公至公子来往多年,彼时薛礼尚在长安,这二人寻个‘捉刀’,大半是寻的老夫。故而老夫晓得张梁丰同至公子来往未几,反而二公子三公子更合张梁丰行事。”
那做中人谋生的小厮一听,呵呵一笑,直接把印刷纸收了归去,然后冲父子二人作了个揖,回身就去寻下一家了。
在父子二人惊诧的眼神中,李奉诫自顾自道,“我是晓得游韶兄爱好仕进的,你如果不嫌弃,去扬子县老李那边帮手算了。在扬州伸开不到手脚,没甚意义。”
青年更是哭笑不得,他父亲更是点头道:“早就听闻江淮感染魔都邪气,果不其然。”
“江淮名流李总编。”
都城居行大不易,青年是大有感到的,但一看扬州地界,竟然更加骚动,便晓得江都的房价,怕是不会太低。
顺着运河南下的客船更加多了,之前是“烟花三月下扬州”,到现在,不管是不是三月,腰缠飞票的男人都要下扬州。
李奉诫拍了拍青年的肩膀,“游韶兄当年带你去城西草料场的时候,你才这么大,没曾想,一眨眼,上官家的聪敏小儿,现在都这般大了。对了,游韶兄,二郎呢?”
“甚么李江北,我同你大人熟悉多年,不必如此。”
“来得好,来了就长住算了。游韶兄的事情,我也传闻了。你一个进士,莫要计算个甚么。这风景就算没个差事,还怕将来没有不成?他魏王主持个都城都颠三倒四的,真是庸碌无能,只配跟一帮老文虫吟诗作赋。”
听本身老爹如许一说,做儿子暴露了一副惊奇的神情,明显没有猜想到,本身老子竟然还熟谙如许的人。
“哎呀,老客也说了是前年,前年城东三进宅院,不带阁不带楼的,现在都翻了一倍多。正所谓‘今时分歧昔日’,俺看老客也是个读书人,怎忘了‘刻舟求剑’呢?”
李奉诫笑着拍了拍上官仪的肩膀,然后直接道,“反正我现在也要用游韶兄你的文笔,谁不晓得上官仪的笔头乃是一绝?”
“小侄见过世叔。”
“大人说的是谁?”
“德胜兄现在是简在帝心啊。”
只扫了一变,做父亲的便眉头微皱:“老夫前年来时,也不见恁般贵的。”
“都说淮扬富庶,平常只是听闻,现在见这船娘打扮买卖,便晓得百闻不如一见。”
青年一听,顿时一愣,千万没想到这扬州地界,一个做中人的小厮,竟然也晓得“刻舟求剑”。
“仪……感激不尽。忸捏,何如上官氏不能没于我手,只得苦心运营啊。”
父子二人一愣,细心瞧了,做父亲的才一鼓掌叫道:“好个李奉诫,竟然做起了赶车郎!”
“旧年江都一场梦……”
“噢?是有甚么要紧事体?”
只是提到魔都二字,倒是让青年镇静起来,赶紧问道:“大人,传闻‘李总编’同张江汉乃是故交,可有此事?”
“甚么赶车郎,这是致敬孔贤人,给你做‘驭手’哩。”
船头的青年固然喊着“大人”,只是他的大人也不见得就老气,反而一样年青超脱,美髯随风微动,舱内女郎见了,顿时倾慕。
就见那些随便停靠的船儿,多是一些小渔船,或是不大的货船。
泊岸以后,青年才讶异地说道:“这里怎地同都城普通,竟然还分了客货的?”
扬州治所是个大城,虽久经战乱,现在却规复的不错。不但扬州如此,便是楚州也是规复的很好,淮扬二地工商复兴,不输苏杭多少。
“‘李总编’定是张江汉手足兄弟。”
“这……”
“呃!见、见过……小侄见过李江北!”
父子二人行礼以后,那壮汉就大步流星,直奔城内去了。
舱内本就中意父子二人的女郎们,听到做爹的竟然熟谙“李总编”,更是眸含秋水杏眼含春。
说着,做爹的指了指一个船娘,“大哥你看,那女子实在是个爱打扮的,旁人瞧的不逼真,但若拿到手里,便晓得那头上的,不是铜钏,而是做旧的金钏。”
“太贵太贵,不要不要。再说,老夫在扬州这里也是有友朋的。”
中间有个壮汉,腰间挎着横刀,牛高马大倒是开朗,并不会让人感觉惊骇。只见他冲父子二人抱拳道:“俺差事在身,先行别过,将来有缘再见。”
“托甚么,给钱的。”
念叨完,眼神略显落寞的男人看着自家儿子,拍了拍肩膀,“为父在扬州这里,有个了解,是个大才,大哥若能拜他为师,最好不过。”
“这城外新辟工坊竟然如此之多,较之都城,也不遑多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