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我欠萧家的
两个小侍女提着灯笼走在前面,灯笼昏黄照亮花径火线,夏季里花径两侧草木残落,枯萎的花枝上落了一层细雪,经光火一照,折射出剔透叶影。
萧衡抬起视线,瞧见是她,薄唇先带了三分笑:“你如何来了?”
好似在这座陌生而偌大的府邸里,是有一小我真正在乎他、偏疼他的。
他替她捂在怀里,细细捂暖。
更何况顾燕婉是萧家人,莫非她夫君就不是吗?
她不由替萧衡委曲:“夫君身居郡公之位,在外统领军队,您这般罚他——”
峻厉是一回事,过分又是一回事。
“我若死了,你确切得为我守寡。”萧衡任由她清理伤口,敷上清冷的药膏,“以是,裴阿难,你此后得对我好点,好叫我活得长些。”
他抬眸,这新娶的小娇娘,雪夜里一身冰肌玉骨,生得仙颜秾艳,活力时抛去了常日里的端庄矜贵,樱唇微翘,眉梢眼角藏着桀骜和不平,格外招人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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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轻声:“他幼时习武,吃了很多苦,厥后又交战巴蜀,疆场染血更是伤痕累累。你方才说他挨了几十鞭子,可他一个多月前才挨过鞭子!我实在想不明白,一名阿父究竟要心狠到何种程度,才忍心在那些旧伤上再添新伤!”
裴道珠把药箱放在案几上:“来看你死没死。”
裴道珠愈发不解:“你欠萧家的?你怎会欠他们呢?”
她终是无话可说,只得行了个退礼,退出了书房。
裴道珠稍作梳洗,随便披了件刻薄的狐裘,仓促去大书房找人。
半夜已过。
但是她恐怕裴道珠过分活力乃至闯出祸端,是以只得安抚道:“夫人别恼,我们先问清楚郡公是因何受罚的,再想体例不迟。”
他长年身居高位,呵叱人时威压感实足。
裴道珠抿了抿小嘴。
她家郡公比萧家其他郎君都要超卓,凭甚么挨罚的老是郡公?
她越说越是双眉紧蹙,语气也愈发奋然。
可顾燕婉伤害陈姨娘,极刑已是板上钉钉,不过早死晚死罢了,有甚么辨别?
裴道珠绷着小脸。
他执起裴道珠的双手:“我欠萧家的。”
烛火昏黄。
“萧玄策。”
少女从雪夜里来,双手清寒,泛着丝丝凉意。
裴道珠在他身边坐了:“他凶得很,只说你不该杀萧家人……可我深思着,你清楚也是萧家的嫡子,杀一个罪人罢了,凭甚么就要受家法?萧家的郎君内里,独数你最有出息,嘉奖没有也就罢了,凭甚么挨罚的也老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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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萧衡被罚,是因为暗害顾燕婉的原因……
萧允不耐烦地打断她。
萧允坐在书案后,头也不抬,声音端冷:“玄策做事没有分寸,现在你这新妇,也学的没有分寸起来了。深更半夜闯进书房,以诘责的语气跟长辈说话……裴道珠,这就是你裴家的端方?!”
裴道珠提了药箱,又亲身前去望雪堂看望萧衡。
也不知怎的,瞧见她因本身挨罚而活力,内心没出处地涌出暖意。
萧衡正低头系起衣衫系带,闻言,行动微微一顿。
裴道珠胸口起伏得短长。
“啧,嘴里没一句好话……”萧衡挑着眉,“我瞧你特地带了药箱,但是得知我挨了鞭子,前来为我敷药?我家的小骗子,嘴上再如何凶恶,内心公然还是藏着我的。”
乃至还被关在望雪堂誊写佛经,岂不是叫底下的人都看了笑话?
而一贯矜持自重的她,竟然打动到为了他诘责他的阿父。
萧衡清算好寝衣,不紧不慢地给少女倒了一盏茶。
书房里满盈着陈腐的纸墨气味,一应陈列都漆成暗色,令人莫名压抑。
她给萧允请了安,才正色道:“不知夫君犯了甚么事,触怒了公公?”
“退下。”
萧允嘲笑一声:“他那边做错事,你会不晓得?顾燕婉是如何死的,是因何死的,你比秘闻更明白。任凭顾燕婉做错事,她也是我萧家的人,怎容得萧玄策随便殛毙?秘闻罚他五十鞭子,已是对他客气至极。你再多言,秘闻连你一块儿罚!”
裴道珠横他一眼,替他解开寝衣:“谁内心有你了,我是怕你死了,我要做孀妇……才刚享用几天繁华日子,我才不肯孤苦伶仃呢。”
大书房里,丞相萧允还未寝息,正在清算南北舆图。
萧衡都这么大人了,身居郡公之位,如何能动不动就家法措置呢?
枕星心底也是有些不平气的。
裴道珠不顾管事禁止,直接闯进书房内屋。
枕星扶着裴道珠:“雪夜路滑,您何必走这一遭?相爷对郡公峻厉,是阖府高低都晓得的事,这些年都风俗了,过两日等他消了气也就好了……别等郡公没事,您却在雪地里跌倒了,您若擦伤摔伤,郡公可不会放过奴婢!”
终究措置完伤口,裴道珠清算药箱:“我方才去见了你阿父。”
现当代道,最重孝道。
裴道珠卷起挡风的毡帘,径直踏进门槛。
裴道珠坐在他背后,咬了咬下唇,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望雪堂里点着一盏明灯,郎君穿薄弱的寝衣,温馨地坐在窗边竹榻上誊写佛经,那串翡翠佛珠还是挽在他的手腕上,灯火下莹润明光。
她还记得萧衡后背上那些交叉的鞭痕。
裴道珠不便利再顶撞萧允,只得按捺住满心的不平气,放低姿势:“儿媳擅闯书房,是儿媳的错。只是儿媳不解,夫君那边做错事,惹您大发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