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殿中谏言意已决
盘蜒大声道:“单凭尘寰凡人,万无一丝胜机,我万仙当倾尽尽力,再不能让步了。”
到了昆仑山青丘殿上,见菩提、蝉鸣、海平、杨木、张千峰皆已就坐。蝉鸣朗声笑道:“盘蜒,你收到好徒儿,可把大伙儿搅得鸡犬不宁。”
他思路纷繁,仇恨又起,只觉在万仙群山中浑身不安闲,因而踏飞剑,出了天门,胡乱寻一方位,飞身隐入云层。
盘蜒、张千峰齐声道:“老仙过奖了。”
盘蜒道:“万鬼从草原那头逃离,本是为了避开一‘黑蛇’之灾。但万鬼万仙,没法共存。此中并无小恶大善之分,而是你死我活之恨,总得先灭了万鬼,再措置那远方的天灾。”
张千峰沉吟道:“那下次万不得让你对于金蝉、征虎二人。”
蝉鸣欠盘蜒极大情面,加上本就是好斗脾气,笑道:“大伙儿干脆都摆了然,那便罢休大打一场。老夫活了数千年,早就够本,能拉上一个是一个。”
盘蜒回到神藏派山中,复又盘膝打坐,入定悟道,几个时候以后,心机又乱,暗想:“我平生犯下这很多罪恶,就希冀此役赎罪么?不,不,我哪有错误?我最多不过是袖手旁观,视而不见罢了。魔猎之灾,与我无关,尘寰战事,乃是天灾。我又何必为这群虚假的万仙送命?”
苏修阳见这盘秀连败劲敌,轻而易举,委实难测深浅,如何还敢忽视?对盘秀抱拳说道:“阿谁...师妹...工夫独树一帜,好生令人敬佩,本日一战,我们当竭尽尽力,不留遗憾。”
杨木打趣道:“他二人年事也不老,才是真正担当重担之人。”
菩提又点头道:“我岂会见怪?老朽风烛残年,不知另有几年寿命,何必在乎这戋戋存亡?更何况名声职位?我当年与万鬼媾和,换得十多年承平,虽信本身无错,却也至今惭愧不安。”
张千峰等人各怀苦衷,接踵告别菩提,离殿而去。
索酒拜别后,庆美等人连续登台献技,倒也不负众望,接连过关。如此又比数场,抓阄排序,到了决胜,竟是盘秀与那苏修阳过招。
盘蜒大惊,忙道:“宗主明鉴,我并非成心拉拢,只是大义当前,我们别无退路可走。”
菩提看了盘蜒一眼,神采间模糊有几分倦怠。盘蜒心想:“如此决定,鞭策战事,真不知是福是祸。万仙当中,又有多少人会是以丧命?不管如何,此战我责无旁贷,便是使尽尽力,神魂俱灭,也当身先士卒,让其他同门存活下来。”
盘秀道:“胡说,标致极了。”四腿蹦蹦跳跳,蓦地弹起,身子如皮球般滚来。苏修阳使法雷迎门,一剑劈出,也不知盘秀怎般挪动,转了几圈,竟从苏修阳头顶落下,四肢将他裹得严实,仿佛他头顶平空长出个大毛球来。
江苑懊丧道:“可师兄他好生可惜,竟一上来便败在苏修阳部下,运气委实不佳。”她并未见到两人相斗景象,也未曾听旁人提及,只道他远不是这劲敌敌手。
江苑奇道:“甚么?这是如何回事?”
他途中抚玩景色,万物尽收眼底,只觉风云动,山林隐,气象万千,遥遥无界。在连缀群山之间,唯独菩提居住的“人头山”与世隔断,难以触及。此山有奇特仙法覆盖,北风彻骨,撕心裂肺,除了菩提祖师答应以外,旁人无能出入。
盘秀言辞简朴,张牙舞爪的也说不清楚,盘蜒笑道:“索酒他自有机遇,为师当年不也比武落败么?小小波折,算得甚么?你二人当去劝他宽解才是。”叮嘱几句,便离了危途山,飞往昆仑山脉。
菩提叹道:“我当年不知仇敌秘闻,深怕生灵涂炭,故而忍耐,现在合法与中原凡人共同进退。只是据我所知,万鬼以是大肆迁徙,实有不得已的苦处。盘蜒,你与金蝉会晤,当晓得1、二了?”
杨木道:“避而不战,百姓刻苦,战而不堪,百姓亦苦。现在万鬼雄师压境,意欲决斗,而那冰墙又溶解渐毁,我们万仙是否当尽力应战,便如当年普通?此后可再无冰墙可抵挡雄师。”
盘蜒点头苦笑,拱手道:“老仙莫要讽刺,我也不知那犬徒有这等本事。”又对菩提道:“宗主莫要绝望,令徒不过一时走神罢了。”
苏修阳怒道:“好个狂徒,那就显显本领吧!”一招“梅花三弄”打出,来势快速,单足蓄势待发。
菩提祖师叹道:“我新收门徒工夫虽不差,但一贯傲岸傲慢,心有所滞,力不能及。让他吃些苦头,也是好的。”
盘秀喊道:“他本算赢了,志愿认输。”
海平则与张千峰友情极深,对他深为赞美,淡淡说道:“我等升入破云,职责地点,不恰是降妖除魔,锄强扶弱么?当年我万仙自有隐患,可现在高低同心,万鬼则勾心斗角,彼其间相互不平。我说此战我们必胜无疑。”
世人尽皆大喜,说道:“宗主贤明,我等必尽早参加。”
盘秀四足哒哒跑开,快似朔风,刹时直撞过来,苏修阳此招本真假层层,要敌手不得不顾忌,谁知盘秀极其鲁莽,力量又大,正所谓一力降十会,顿时将这妙招破了。苏修阳被他一顶,头晕目炫,转了半圈,衣服又被盘秀扯住,盘秀一拉,苏修阳大喊小叫,转了半圈,一屁股坐倒。
菩提老仙问道:“盘蜒,你每次离山,便有惊人之举。此次拜别两年,可有大事奉告我等?”
他急问道:“你这狗咬工夫,当真丑恶至极,不登风雅之堂。”
菩提静了半晌,说道:“盘蜒,当年我曾承诺,将门主之位传你。本日见你威望服众,大伙儿愿跟随于你,并无异言,我好生欣喜。”
盘蜒心下欢畅,但言行却不得透露,道:“神藏派盘秀技高一筹,还请前来领赏。诸位会试过关者,各有灵丹犒赏。”说罢取出一银贵重链子,替盘秀系上。盘秀点头晃尾,甚是欢乐。
海平、蝉鸣、杨木三人脸上皆暴露愧色,当年万仙与万鬼于平原对峙,一番商讨,竟以那冰墙为界,就此听任万鬼不管,乃至于现在兵祸复兴。
他慌了手脚,百忙中打出一套霸王拳法,风声霍霍,力量倒也不小。盘秀白毛一晃,忽左忽右,法度迷乱,一下咬住苏修阳脖子,它运劲奇妙,如衔狗崽,不伤肌肤,将苏修阳高高举起,扔向擂台旁。苏修阳哀嚎起来,情急中一个千斤坠,总算紧紧站住。
众观者见状,无不畅怀大笑,可心中又想:“这狗精身法奇妙,换做是我,也一定能够避开。这便是太乙游龙步么?”苏修阳喘不过气,伸手拉盘秀狗腿,但盘秀力量极大,纹丝不动,苏修阳呼吸艰巨,魂飞魄散,连拍地板,竭力喊道:“认输,认输!”
海平却叹道:“蛇伯城血脉淡化,已难挽救,尔等撤离之举,确切可谓明智。”
张千峰道:“盘蜒所言不错,万鬼挑起战事,我等避无可避。”
菩提又望向杨木。六合派讲究顺其天然,平静有为,杨木虽故意置身事外,但见有四人已情意分歧,叹了口气,说道:“诸位既不怕事,我杨木自也不惧。”
盘蜒对盘秀、江苑道:“贤徒,我这便传你二人....二者游江层心法,还望苦练不缀。”二者赶紧承诺,盘蜒便说了口诀,提点此中紧急处,取来灵丹,命两人服下。
旁观众仙本大多就是来凑热烈的,见此犬夺魁,真是万仙史上破天荒的头一遭,皆冲动万分,议论不休,更有人惊怒交集,痛斥当今万仙走上歧途,歪门正道,荣光不再。
盘秀摇摇尾巴,喊道:“师兄多礼了,此战我必胜无疑。”它虽通了人言,又非常机警,但毕竟乃是兽类,心直口快,畅所欲言,全无顾忌。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凛然生威,说道:“既然诸位皆意欲一战,那我们也不必缩手缩脚。”叫来道童,命曰:“以我菩提名义,发下豪杰帖,一月以后,于舞马山青龙寺调集天下群雄,歃血为盟,与万鬼决一死战。”
盘蜒唉声感喟,简述蛇伯城之事,却隐去东采奇悟道功成一节。蝉鸣怒道:“好个万鬼,祸害人间,凌・辱凡人,生下祸胎,当真罪该万死。盘蜒老弟莫怕,下回我替你去杀那征虎。”
盘蜒苦笑道:“老哥太汲引了,我不过一时交运罢了。”
盘蜒心想:“不知我当上万仙宗主以后,这菩提让不让位?”一门心机,只想去人头山上瞧瞧。他凝神好久,叹了口气,再度解缆。
蝉鸣安慰道:“莫要镇静,你为人处世很合老夫情意,多年来所得功劳,老夫也望尘莫及,咱哥俩不分相互,并肩作战,老夫才气罢休一搏。”
盘秀汪了一声,翻身跳落,苏修阳一贯高傲,想不到现在败在一白毛畜・生嘴下,神采惨白,又恨又悲。
盘蜒道:“我使出太乙幻灵法门,他们一时何如不得我。我已与他们商定,以下次比武,我当自断一臂,残状迎敌。他们这才放我返来。”
盘蜒叹道:“我做事荒唐,去了冰墙北面,会过那金蝉、征虎两大鬼首了。”
海平道:“我万仙将来重担,还当放在诸位少年英侠身上,便如当年千峰、盘蜒普通。”
世人脸上变色,顿时凝重起来。蝉鸣性急,问道:“金蝉是万鬼宗主,传闻武功极高,难言深浅,那征虎也不逊于他。你怎地从中脱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