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出嫁时
上一回袖藏凶器出嫁,是为了拒婚为了行刺准驸马林昊然,这一回再次照顾“红泪”,则是为了防备半路生变,如果有人使绊子禁止她出嫁,她天然不会部下包涵!
沲岚欲言又止,冷静陪在主子身边,看送亲仪仗渐行渐远,期近将消逝于视野之时,才听到娘娘一声喟叹,毕竟道出了一句实话:“珩儿返来了,本宫却怕……怕提早奉告了阿宁,会坏了本宫的大事!比及珩儿正式规复皇宗子的身份,本宫的心才会结壮些……”
喜轿里头沉闷,模糊的,还闷着一股香气,仿佛是龙涎香,她翻开红盖头,抬眼一看,宽广的喜轿一个角落里公然放着熏香之物,一只狻猊兽型金炉,卷烟袅袅环绕在沉闷的肩舆里,熏得人脑筋发沉,似有安神催眠奇效,难怪她一坐上喜轿,整小我就是昏昏沉沉的,开初还觉得是昨儿一宿未眠,犯困了呢。
人马一线,流星曳空般的速率,飞也似的奔着庆阳行宫去……
宁然霍地伸手,一把撩起垂帘,内里的风景跃入视线,她顿时惊呆:这里是……骊山脚下赤江上游乌淮北岸!
新娘子出娘家门之前,是得穿好几双绣花喜鞋,上花轿前脱一双,入夫家门时脱一双,拜堂后入洞房前脱一双,最后那一双在新人喜榻前脱,每一双喜鞋的鞋面上都有分歧寄意的绣花图案,对比寄意顺次脱下,还不能搅散了。
这个节骨眼上,容不得半点差池,娘娘也只能先瞒着宁然公主,眼睁睁看着她又一次披上“点红”嫁衣坐上喜轿……唉!
在暴君身边服侍了这么多年,她竟也染上几分暴戾恶习,现在竟然想着:不如过后派出宫中密探,捕获流言流言,如果有谁敢讽刺阿宁,即便是私底下偷笑,也得以大不敬之罪十足下狱酷刑折磨至死,杀一儆百!只要以暴\政及军队弹压,大臣与子民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定是服服帖帖!
蓥娘冷冷一笑,目透杀机,居高临下扫一眼长安城中连绵的屋脊人家。
矗立的城楼,画角吹响,本该在快意宫送女儿出嫁的蓥娘,现在反倒在这高高城楼之上,凭栏远眺,目送那队送亲仪仗往武德门方向去。
帝京赤江之水,涛涛不断,乌淮北岸险滩激流、险峰耸天,呈天然樊篱,人迹罕至。
袖口一朵吉祥云彩,彩丝缠绕,奇妙地袒护了裂袖之处,小欣的针线活可比她的邃密,半点也看不出这袖口有甚么瑕疵。
宁然是听到浪涛击石的霹雷声响,才从诡异的昏沉状况突然复苏过来的。展开眼时,面前仍遮挡着红盖头,她略微迷惑了一下,感受肩舆还跟着鹊驾车辆闲逛,行列还在前行,锣鼓鞭炮声不知几时已然消停了。
“又不是进夫家门里拜堂,她倒是讲究上了。不过,再如何讲究,毕竟还是合不上端方!”蓥娘既惊奇阿宁会有那平常女儿家出嫁的心机,又感慨阿宁生在帝王家、即便此番下决计甘于浅显,也必定不能寻着平常百姓的风俗来出嫁。
不对!刚才香炉里的那支香焚去了大半,她脑筋里昏昏沉沉的,竟不知过了几个时候,喜轿怎的还未到庆阳宫?
她用手抚了抚袖口,隔着长袖,摸到藏在袖子里的“红泪”,便是这伤人的利器,埋没于袖,刚才击打在香炉上,才收回那样的“叮锵”声响。
唰!宁然猝然掀下红盖头,将之塞入衣衿,而后蹬足蹿身而出,猛地冲出喜轿,腾踊至半空,腾空一折,稳稳落在马背上,袖口森然寒芒一掠,“红泪”嗡然弹出,嘣的一声,套在车驾上的缰绳回声而断!
这辈子,“浅显”二字都离宁然很远很远,即便在脚上多套几双红艳艳的绣花喜鞋,也踏不上那条浅显的路!
沲岚沉默了,是啊,倘如果当年的阿谁仅吊了半口气的薄命孩子返来了,贵妃娘娘倒是能够提早奉告阿宁,也不怕她会打动闹腾坏了大事,毕竟再如何闹,那孩子就是皇室血脉,闹翻了天也无济于事!只不过,一个连下床走路都难的病秧子,根柢实在太弱了,圣上怕是不会将东宫之位传于他!而眼下,回宫的珩殿下已不是当年的阿谁病秧子,即便心口一样扎着无情之毒,但他天赋异禀的体质,竟然古迹般的挺过来了,只要承认了皇宗子的身份,那么,他离着东宫储君之位,就独一一步之遥了!
这一次,谁也别想禁止她嫁与心上人!
“奇特,如何有水声?”
最最要紧的是,新娘子的脚,从上花轿前到入夫家门时,都不得沾地,都得由娘家人或媒婆背着。
一队送亲仪仗,从快意宫门外的那条夹城复道缓缓行出,行列中彩鸾喜轿独一一顶,一袭新娘装束,身披“点红”嫁衣的宁然便乘坐在那顶喜轿内,喜轿下方底板莲托与虎魄雕塑百只喜鹊的车驾相连,鹊驾由两匹神骏的汗血宝马稳稳拉着,缓缓前行。
“小主子乘上喜轿时,脱去了一双喜鞋。”沲岚就在娘娘身边站着,也在看着那队人马吹吹打打一起而去。
佛挡杀佛,神挡杀神!
清楚跟着她一道分开快意宫的小欣,现在却不见了踪迹,宁然放声疾呼:“停轿!本公主命你们速速停――轿――!”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热热烈闹的氛围,朝晨就在彩绸灯笼装点的宫城以内沸腾开来。
“娘娘……”
帝京赤江?!自个竟然被人带到宫城以北的这道天险樊篱里来了!糟糕!
与此同时――
动情之人会变傻,只要断绝情\欲,心如坚冰,阿宁才会照着母妃的志愿往高处看,不再俯视流连于俗世凡人的情爱而碌碌平生!
“罢了,百姓的嘴巴如何能堵得上?”伸手搭在雕栏上,用力一握,蓥娘硬着心肠道:“阿宁长大了,当娘的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将她关在房里饿她两日让她学乖,这回只能让她本身吃点苦头,以烙印伤痛的代价,催促她百炼成钢!”
城楼下一队人马,随凤辇一道转向庆阳行宫。
“上一回也没照着端方来,这一回阿宁倒是挺在乎这些端方的。”蓥娘摇一点头,暗自叹了口气:天生反骨的阿宁,常日里就不重视那些端方,临时抱佛脚,那里来得及?
将香炉盖子盖上,长袖磕碰到香炉收回“叮锵”一声响,她怔了一下,转眸看向袖口,――“点红”嫁衣的一只长袖,在那日她甩袖去挡林昊然刺来的一剑时,已然裂开了,昨夜里还是小欣帮着细细补缀上的。
脱缰的汗血宝马扬蹄暴嘶,被她扯紧缰绳往侧边一拽一带,原地扭转落蹄时,骏马离开步队,背道而驰。
天刚拂晓。
宁然所乘的喜轿已然穿出武德门,再往前走,视野逐步开阔,开阔御道中转围猎禁苑。深切禁苑要地,往北行,烟波浩渺处便是赤江乌淮!
(注:【卷三第七十三章令媛诺】德妃几个儿子那边,已作修改,连同江山系列前传关于德妃产子那边的描述都已切当改正。)
喜轿厚厚的垂帘连风都吹不动,她却听到内里有浪涛声,庆阳行宫里头怎会有浪涛击石的声响?假山流水也闹不出如此大的动静呀!
依着端方,沲岚本该将公主背上喜轿,但吉时到临前,只要两个侍婢一左一右地扶着脸蒙喜帕的宁然,一步步走出快意宫,由始至终,贵妃娘娘都未曾露面。
这个动机在心中惊现时,蓥娘自个都倒吸一口冷气:她怎会有如此可骇的动机?这是让阿宁无辜地背负罪恶,在百姓心中落下可骇的暗影,如果连背后偷笑一声都会丢了性命,这那里是获咎公主,清楚是冒犯妖魔!如此,阿宁在百姓心中,岂不是妖魔化了?
大喜之日,送亲仪仗还是是浩浩大荡,上一回宁然公主出降,后宫御妻、皇室家眷也有很多随行,都是盛装打扮锦上添花,阵容、场面极其壮观。而这一回,送亲行列当中,除了宫人、侍卫,就再无旁人。如若细看,连沲岚都未曾露面。
“吉时快到了,估计圣驾也到庆阳宫了吧?”庆阳乃是行宫别业,本日真正的一桩丧事就在那边停止,蓥娘回身步下城楼,正色道:“镇国公之女那边也办理安妥了,速速移驾庆阳宫!”
“谁敢讽刺本宫的女儿,是不是嫌活腻了?”
沲岚恭声应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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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亲仪仗的步地浩浩大荡的,宫城外头都能听到锣鼓喧阗,加上上回羿天劫喜轿、与天子定下旬日之限,乃至亮出那镇静榜,各种惊人之举,连长安百姓都晓得此事,过后,再次出嫁仍嫁不出去的宁然,恐怕会成为长安帝都上至达官贵族、下至平头百姓,茶余饭后的一大笑柄!
任凭她喊破喉咙,行列里竟然无一人理睬,那些宫人、侍卫反倒加快了行进的速率,沿北岸往偏僻方向缓慢奔驰,“噼啪”鞭响声中,拉着鹊驾喜轿的马匹骈驰,两旁风景飞逝,离着宫城越来越远。
“小欣――小欣――”
摸到袖中的“红泪”,她心安很多,目光转到香炉上,心头却又打了个突,总感觉仿佛有那里不太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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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如果将珩殿下回宫的动静,直接奉告公主,让她早些认清丁小郎的身份……”那不便能够制止本日这难堪的送亲场面,也免得小主子过后悲伤,乃至抱怨母妃么?沲岚也是心疼小主子,忍不住碎碎念:“奴婢怕公主这一回出降落空后,沦为旁人的笑柄。”